第4章 离京
而周凌等到百里汇走远,才跳将下来,大咧咧地道:“柳小大人,还去临州么?”
“去,”柳云柯道,“即日启程。”
他还沉浸在太师的疾言厉色之中,没来得及把情绪完全抽离出来。
“哦……”周凌点头如捣蒜,趁机道:“那你不等百里太师了?”
“不必,”柳云柯道,“老师不会离开的。”
“诶,那就好办了!”周凌笑道:“到时候再捎上我呗,你看成不?”
“为何?”
好胳膊好腿的,这是做什么?
“啊呀,我这不是受伤了。”周凌说着特意指了指腰腹。那里挨了一刀,刚上好了药,还能看得到凝成近黑色的血迹。
“为着给你带个信,跑到皇宫里莫名其妙跟人打了一架,蹭你的车坐坐,不过分吧?”
柳云柯两眉轻扬,满脸不屑地道:“食君之禄,方为君谋事。在下与周兄素不相识,又无利益纠纷,这事,还真是过分了些。”
什么玩意!周凌气得不行,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道:“先生诚不欺我,你们做官的,都是一肚子坏水。你不想,老子还不乐意坐……嘶——”
他这一激动,又把腹间伤口撕开,疼得呲牙咧嘴,鲜血顺着衣带一滴滴地溅落在地板上,晕开一朵血花。
————
八月初十,太子侍读柳云柯上表移病,辞去官职,领着车队,出发北上了。
“你可真舍得,说走就走。”周凌打了个盘脚坐在书堆里,衔着一茎长草,悠哉悠哉地道。
“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人和事,”柳云柯淡淡地道,“没什么舍不得的。”
“呦,那可稀奇。“周凌不以为然地道:“做了七年的的太子侍读,储君和太师都变得可有可无了……哎呀,冲你这狠劲,我算是知道明先生为什么要把无何剑传给你了。“
“周兄此言差矣。谁能踏平大梁,谁便是天下共主。”柳云柯道,“皇帝尚可以换,更何况区区一个东宫太子?待大梁国破,一样要死在狗头铡下。”
“再说,京城是个什么地方?连冯太尉都要掂量着脑袋行事,能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何乐而不为?”
“比起忠君救民,柳某人还是更看重这条性命。”
他自觉脾气不是很好,这人要真是一路这么嘴欠下去,他难保不会动手。
他得承认,自己的心眼相当小。
“是么?”周凌观察着他的神色,心里不怎么信——这人看起来一脸事不关己,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去扫地上那两道车辙印。
那词怎么说来着,啊——口是心非。
“信无欺也。”柳云柯微笑道。
洛都远了,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但放眼望去,还是能瞧见漂亮的汉白玉官道。
洛都很好,有诗、有歌、有美人、有银钱,可那不是他该呆的地方,他是无何剑使。
八月十二,梁帝向天下昭告,宋筠如始入朝听政。
翌日,诏书特下,提引百里汇以大学士出知汲州,汇上表陈情,遂改礼部尚书,判国子监祭酒。
明日,国子监诸生联袂上书,乞皇帝黜太子,不听。户部尚书裘南上书极言其弊,不报。
短短三日,洛都就被蒙上了一层灰雾,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人人自危。
八月十四,柳云柯的车队停进了登州。他买下一处院子,重新购进仆从,安顿整理,自己却提着无何剑,与周凌结伴北上,同去临州。
宋筠如一面听着秋荷禀告,一面宽下朝服,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柳云柯可出京了?”
“禀殿下,已至登州了。”秋荷低眉道,“还须派人继续盯着么?”
“不用了,“宋筠如道,“朝廷这边更要紧,我们人手不够,都调回来罢。”
秋荷应一声“是“,小步退下。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漏刻的声音在响。宋筠如摘下钗环,伸指拂过木架上静躺的应鸾刀。
刷的一声,白亮的刀身被骤然抽出,映着储君明丽的眉目。
“应鸾出世,当斩妖邪……”
恍惚之间,她突然看到左耳上突兀的耳洞。
她想起来,锥洞之时,大皇子刚死。
嬷嬷笑得很和蔼,甚至已经到了瘆人的地步。
“殿下,要乖,别怕……”
长针毫无征兆地刺下,立即穿透耳垂,火燎一般的痛迅速在她身上燃烧起来。
耳垂的那团火约烧越烈,一路从颈侧烧到颅内,在脑袋里搅得热气腾腾。
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溢。
“痛……好痛……”
她把声音吃了一大半,不敢喊出来,只能把身子扭作一团,像是睡着的小猫。
一名女官正巧在此时快步而来,一把将她拽起来,抽去长针,替她上好金疮药,洗清血迹。
从那以后,她就成了大梁的太子殿下,那位百姓口中幸运地没有被卫妧发现的隐蔽皇子。
可她再也没有见过母妃。
她知道,她死了,她们都死了,死在了朝党相争的腐朽和帝王的冷酷之中。
“父皇……“她嘲弄一般地笑笑,“苟延残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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