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追杀
“师父!”
柳云柯眼中一动,忙起身行礼,惊喜之下差些没能稳住身形。
这女子便是上一代无何剑使,明先生,公孙雩。
“嗯!”她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徒弟了,忙把他上下大量一遍,道:“这一道辛苦吧?”
“他受哪门子的累啊,”周凌坐在原地,抱臂笑道:“这一路净是糟蹋我了。先生,你这心都偏到洛都去了。”
“啊好好好,”公孙雩有些无可奈何,“咱们凌子也……”下面的“辛苦”二字还未出口,只听呼的一声,一件极大的暗器穿过火舌激射而来。
那人似乎自视甚高,连声息都懒得遮掩。这暗器似乎也不是为了伤人,而是向三人宣告一声:我来了。
公孙雩反应奇快,举剑一挡,借力而起,顺势拔剑出鞘,护在两人身前。
火光摇曳之中,只见一名缁衣和尚自远处缓步而来。
他身材高大,面容却很苍老,额头上攒出不少的皱纹,颏下也留着三寸长的白须,两目浑浊,嘴唇干瘪,面有菜色,一副行将就木之态,手中捏着的珠串明显少了一粒佛珠。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衣小僧,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熟铜棍,只是他先前坠在后面,又是微微垂首,不曾教人看清长相。
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不紧不慢地走近,那老僧突然口宣佛号,慢条斯理地道:“公孙施主,别来无恙。”
火光映在他眼中,却搅不起一点点的光亮。
“罹渡大师,“公孙雩正色道,“不知小徒有何处冲撞了大师,竟一路追至此处?”
罹渡……周凌一听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地想要咬牙切齿。若非柳云柯死死拽着他衣襟,他倒真有上去一决生死的冲动。
“施主言重了。“罹渡念经一般干巴巴地说,“老衲不过来清理门户。”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慢来!”公孙雩横剑当胸,喝道,“周凌乃是我门下挂名弟子,‘清理门户’四字,恐怕还轮不到大师来说。“
“挂名弟子?”罹渡的口气很有些诧异,像是听不懂这四个字个意思。“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子乃我楠陀寺弟子录中之人,贸然别拜,只恐不合规矩。”
“大师,”公孙雩道,“既是出家人,便不合再遵俗世的规矩。佛前沾血,带了煞气,怕是要六根不净的。”
“施主,事关蔽派存废,得罪了。”罹渡说着两手探出,一招“捕风捉影”直扑而去。
公孙雩猱身上前,抖开长剑,拨开佛珠。
罹渡身后的小僧也两步上前,欲向周凌出手。柳云柯眼疾手快,一把将周凌推开,拔剑出鞘,喝道:“走!”
罹渡的禅杖与公孙雩的长剑来回相撞,碰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响,柳云柯长剑化影,也与那年轻和尚热热闹闹地交上了手。
罹渡前来,自是为捉周凌。而按他先前所言,当年罹渡应当是信了公孙雩的话,如今急吼吼地赶来杀人灭口,恐怕是当年之事已到了关键当口,半点差错也出不得。
那么,来的就不可能只有这面前两人,楠陀寺必定是留足了后手的。
周凌此时若是再不走,待追兵来至,只怕就没法脱身了。
他迟疑片刻,反复权衡,最终只得一咬牙,纵身而起,两三下便消失在夜色里。
“禅鸣,攻他下盘!”
罹渡被公孙雩缠得心烦,这女子恁地奸滑,不出全力,只是软绵绵地出招,借力打力,只求将他困在原地。
公孙雩自来所学轻盈,交给徒弟的也是潇洒飘逸,这么练本没有错,可招式一轻,下盘便难免不稳。罹渡看出便宜,眼见徒弟被柳云柯一柄无何剑绕得头昏脑胀,忙出口提点。
禅鸣闻言,答一声“是”,拼着生受一掌,挥动熟铜棍望柳云柯两膝扫去。
“老秃驴!”柳云柯暗骂一声,点起两足,踏上熟铜棍,同时撤掌出剑,直接把剑光挑向禅鸣面门。
禅鸣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拆招,一时间竟呆在原地,直至长剑刺到眼前,他才慌忙把熟铜棍扔至一旁,举手格挡。
电光火石间,柳云柯眼前突然金光一亮,叮的一声,黄铜禅杖来势如风,一招荡开无何剑,将柳云柯远远扔开。
但公孙雩岂是好相与的,她一见罹渡分心,禅鸣神慌,手中剑光骤然暴涨,手上也自灌足了内力,顿时将师徒两人一齐包在寒光之下。这一下直接成了一个以二对一的局面。
柳云柯拖着长剑,正要加入战团,忽听得师父厉声道:“走,北行绕过鸿尾丘,去帮周凌!”
楠陀寺能追到他们,便能知道公孙雩的落脚处,周凌此去并算不得安全。
“走!”公孙雩横剑在禅鸣颈下环首一绕,反手与罹渡对了一掌。
鲜血自禅鸣喉间汩汩流出,在两人交手的内力冲荡下四散而去。
罹渡见徒弟惨死,心神恍惚间,袖衫被剑锋带到,嗤啦的一声被割下一大片,不由焦急。
这一静一燥,上下立分。
要论单打独斗,世上能胜得过明先生之人,恐怕屈指可数。公孙雩敢让他走,就是有把握将其击杀。
柳云柯不假思索,还剑入鞘,展开轻功向北飞奔而去。
他奔得飞快,只见那萧条的书丛迅速向身后闪退,他照着公孙雩所说,绕过小丘,便见一间小院赫然出现在树林之中。
他不敢放慢脚步,几乎是一步越过前庭。
这院子不大,却很雅致,没有飞檐走壁,但曲径通幽,竹菊丛生,各处布局皆是公孙雩喜欢的样式,很安和。
是师父的院子,柳云柯慢下来,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肺润畅。
周凌站在屋檐下,背手而立。
微风翻过他的衣角,让他显得愈加飘渺起来。
他翻掌露出睡在掌心的佛珠,一字一顿地道:“没有佛印,来的不止罹渡。”
困倦的星光坠落在他眼中,使他瞧来异乎寻常地脆弱。
楠陀寺但凡有大量弟子同时外派,便会有一位长辈手握檀木佛珠领队。
而那串佛珠,没有佛印。
柳云柯心猛地一沉:“那师父……”
“那里不只有罹渡和禅鸣,此处也不止你我……”
周凌话音甫落,只听几声极轻的落地声响起,两人前后均站了两名黄袍小僧。
楠陀寺没有手下留情。
公孙雩素来内力强劲,四境难逢敌手,哪怕三十出头也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
但她显然受过了伤,且是重伤,否则鬓边不会生出白发。
拿下一个禅鸣加一个罹渡,她或许会有些吃力,可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再来几个……
柳云柯心里彻底地凉了下去,盯着眼前的四僧,两拳越攥越紧,两眼也迅速地爬上了血丝。
好啊,既然不肯留活路,那就一齐死好了!
他生来便带着几分狂性,只是在洛都待得久了,学会了用温文来盖住杀意,但这不代表他会始终压抑——一个素来克制平静的人发起疯来,那是没人能料得到结果的。
周凌蹙紧眉头,将手中佛珠掷下,运起内息在体内周转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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