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份悬殊

月华宫。

        月上中天。宫殿里一如既往地金雕玉彻，恢弘的红砖绿瓦在月光里冷冷地泛着光，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出宫回来已过好几日了，流苏每日都待在自己宫中，期间皇帝来与她下过一次棋，其余时间她都是抄写或者弹琴或者把玩之前买的小玩意度日。

        现在流苏拿在手里的，正是在仲阳城那夜桑云平买给她的小面人，看着手里栩栩如生、色彩艳丽的小人儿，脑袋里抑制不住地想着那个憨憨实实又有些小幽默的男子。想起他一本正经时的样子，想起他生气时的样子，想起他说笑时的样子。

        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明月，流苏心想着，他们几时能再见。

        这个念头刚浮上脑海，她蓦然察觉面前的月光被一片阴影覆盖了。一抬头，就看到桑云平站在眼前。

        她既惊又喜，急忙站起来四下张望：“你来了！怎么可以进来的？”怕他被发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公主寝室，怕他会让他落人口实惹来麻烦，见侍女们都已经去休息了，她才松了口气。

        “我从屋顶上来的。”桑云平说，他看起来就像几夜没有睡好了，一脸憔悴，神情里还带着一点困惑，他接着说：“我不知道怎么了，但是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面上扬起羞赫的红霞，她低声说：“胡说八道什么呀！”但她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既害怕又期待，眼眶有些温热。

        他有些困惑，不知道对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他却诚实地诉说着：“回来之后的这几日我每日都在想你，常常很想立刻看到你，我管不住自己，就往这边跑来了。”

        “夜半时分，你出现在我这个地方，会招人话柄，会给你自己惹麻烦的。”嘴上虽这么说，可她的心里却是哀愁又欢喜。

        “我悄悄来的，已经注意避开皇宫里的守卫，皇宫里的守卫我最熟悉了，不会有危险的。”他说着，然后从窗外一跃而进，就站在与她咫尺之隔的地方，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温度和沐浴过后的女性馨香，他心里一阵悸动。

        她避开他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柔目光：“下次你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被抱在怀里。他身上有常年练武之人特有的些微跌打药酒味，混合着浓浓的男性气息。对流苏来说，这是陌生的气息，可却深深地吸引着她。

        “你怎么了！”流苏的心跳得很快，小鹿乱撞一样像要跌出胸怀了。她心知两人这样暧昧是大逆不道，是于礼不合，想推开他，但是她听到桑云平的心跳同样也变得很快，就连圈着她身子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我……”桑云平说不出话，看见她就在眼前，他控制不住地就伸手搂抱住了她，流苏温暖的身躯就在自己怀里，这种美妙的感觉就像空虚的心被填满了。

        他紧紧地搂抱着，唯有这样，才能平抚他那颗浮躁不安的心。察觉她的手抵着自己胸口想要推开，但此刻他接受不了她的拒绝。

        松开怀抱，看见她微皱着眉噘着唇的微嗔模样，他不假思索地低下头，覆上了垂涎已久娇嫩欲滴的红唇。

        流苏愣住了。他的唇很温暖，轻轻柔柔的触觉，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桑云平有些欲罢不能，她的唇是不可思议的甜，让他禁不住继续索取渴望已久的甜蜜，他越吻越深，抱着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更加拥紧。

        这个吻好似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流苏觉得呼吸不过来，她用力地推开了桑云平，脚步有些不稳，面色潮红，急速地喘着气。

        他心疼地扶住踉跄的她，但却还不愿松手，低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乱如麻。

        为什么？桑云平感受到之前未有察觉的困惑情绪，他以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却在她的问句中脱口而出心里的感觉：“因为我喜欢你。”

        他对她亲口说出的喜欢让她的心都融化了，但聪慧如她，怎么会没有早就察觉到他的心思变化？

        她一直小心翼翼，因为她深知她的婚姻永远也不会变成她自己的事，因为她深知他们无法奈何天！

        流苏闭了闭眼，平复一下心底微微的刺痛感觉，终于轻轻推开了他揽着她的手，低头轻说：“不，你不能喜欢我。”

        轻轻的一句话，打破了桑云平见到她和拥抱到她的狂喜，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以为，一切可以努力，一切都可以改变。他望着她皱着的眉头，保证似的说道：“因为身份的差别吗？我可以努力！”

        流苏顿了下，轻抚不好受的胸口，她知道自己必须强硬，这是对他伤害最少的方式，“我从小就知道，我的一切不是我可以做主的，坚强如我的娘亲，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曾有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向父皇提过她的婚姻会有的可能性，父皇都是笃定地说：“流苏，父皇一定会为你选择最显赫最不凡的夫婿，你是朕最优秀的女儿，你的丈夫和婚事可一点都马虎不得。”那她还能作他想，还能幻想她的夫婿可以是平凡人，还能幻想可以过自由的生活吗？

        “我们可以努力！”桑云平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许下诺言。

        但她躲开，狠心道：“不！侍卫长！你别花费心思在我身上，总有值得你的好女子！”

        他怒极低吼：“没有！再也没有别的女子了！”

        “桑侍卫长，莫为了我赔上前途性命……”

        她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桑云平道：“你是否对我有同样的感觉？若有，我会让一切改变！”

        他视死如归，终于遇上这般浓烈的感情，哪个收得住心？若说与她没有将来，更不如说没有她他便也不会有将来。

        望着他这般坚决、视死如归的表情，她不得不担心，自己终究会害了他。她知道，自己应该更狠心一点。

        “没有！我对你，并非喜欢。这样，侍卫长你满意了吗？”流苏别开眼，不敢看他。

        “流苏……”他内心叫嚣着，他想说他懂她的口不择言和口是心非。

        “侍卫长，请你叫我公主！虽说我们有过一些交情，但始终主仆有别，回宫了一切也就回复原样了。”流苏言不由衷地说着一句句伤人话语。不忍看桑云平听到这些话是什么模样，流苏狠狠心又继续说道，“以后，我们都不需要再有任何交集了。”

        “不——”桑云平低声说，但咬牙切齿，“我不愿意，我也不接受。”

        “你！”流苏着急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可以叫人来，你就逃不掉了。”

        他竟轻笑了一声：“我来了，就没想过要逃，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叫人来，你在意我。”

        流苏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要违背自己的情感说着口不对心的言语，她感到有些无力，只能虚张声势：“桑云平，你实在大胆！别以为我真的不会！你的死活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你会吗？”桑云平虽然平日看似憨直，直肠直肚，但却是个聪明人，对事也能看得通透，“你若会，我也心甘情愿。”

        “我不会爱你，永远不会！你认清事实，别再自作多情行吗？”流苏撒着痛彻心扉的谎言，“我不治你擅闯之罪，是看在我们也曾有过丁点交情，这样你满意了吗？”

        这些话犹如尖刀，桑云平终于落荒而逃。“我永远不会爱你”这样的话足以把他的心碾成碎片。

        望着他沉默远去的背影，流苏已经不能自抑地蹲下身子，默默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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