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镜(4)
这么扯的结论,徐行自然是不信的,最后开了几片促进睡眠的药,让患者回家再观察观察。
“回家吧。”暮然伸手揽过徐行的肩膀,她虽然比徐行矮一头,但这个动作,从铁三角成立时,她就经常这样做。以前做得很顺手,现在做的很别扭。
徐行从高中起,为了配合她,总会微屈膝盖,他滑动手机屏幕,点开某个软件,说,“我先打个车。”
“梦ならばどれほどよかったでしょう未だにあなたのことを梦(ゆめ)にみる…”(中文翻译: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该有多好至今还能在梦中寻到你的身影…)
米津玄师的《lemon》从徐行的手机里传出,这是他最近新设的手机铃声。
原因无他,正是暮然追日剧上了头,安利徐行来看剧是不太可能的事,只得把主题曲剪辑成彩铃,传给了毫无娱乐生活的大叔。
什么绿茶、渔场、海王、耽美等流行词汇,徐行能有所涉猎,绝对要得力于另外两位姐姐的强力助攻。不过两个姐姐的更新强度也有所差异,暮然这边都是些狗血爱情、娱乐八卦,徐行勉强还能接受。反之简凡的日漫纯爱类,徐行怕是也得退避三舍。
“是专车吗?这么快?”暮然问道。
徐行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陌生来电,他快速上滑接通电话,“燕教授…”是徐行研究生的导师。
徐行是医科大学的在校研究生,虽然在小伙伴儿面前经常装严肃,扮老成,被两个姐姐格外嫌弃,但沉稳严谨的性格却很讨导师欢心。以前的徐行,从未觉得导师一个电话叫他去帮忙有什么不好的,甚至还会主动请缨,积累经验。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日头西落,华灯初上,徐行陪着暮然站在路口等车,倍感无奈。
“好啦,你快回学校吧。你导的声音听起来是格外的着急。”暮然伸出手拍拍徐行的肩膀,又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说,“就坐个车而已,而且你不是设置了目的地嘛。我一会儿让简凡下楼接我。你就放心好了。”
“你如果见识过自己晚上的样子,就不会敢保证说要让我放心了。”徐行说。
“那没办法呀。我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稳定,总不能一直把你们栓在我身边吧。我现在赶快走。前两天的经验是晚上7、8点才会变身,现在6点刚过,没问题的。”暮然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看你上车。”徐行扫了眼打车软件,专车还有一个路口的距离,“车号7788,白色红旗。”
“看到了!”暮然身前招了招手,红旗专车顺势打了闪灯,靠了过来,“那我走了。”
“到家一定给我发消息。”
“知道的!”
入了秋的6点多,已经可以妥妥的欣赏津门夜景了。从总医院出来,过鞍山道,走的是新兴路方向,原本行程单既定是半小时车程,却被一起十字路口抢行车祸给耽误了尽20分钟。
简凡在暮然等红灯时就来了电话。暮然简单说明了突发路况,电话还在通话中,热心的司机师傅听出了对方略有着急的意思。
“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绕一下,从五大道那边走。要不,你看这前面车辆处理,磨磨蹭蹭的,告诉你,得且等了。就是绕一下,车费肯定多点儿,但你这儿等着也费钱。反正最后决定在你啊。”
“行,师傅,听您的,怎么走方便,我都行。”暮然痛快应承。
“那我20分钟之后,下楼等你哈!”简凡估算着开车到家的时间。
“不用,等我到小区门口再给你打电话吧。”暮然不想闺蜜受冻,客气道。
“你要没变,怎么样都好。但万一你路上变身了,你能保证自己会用手机吗?所以啊,我还是20分钟以后下楼等你吧。”
“嗯…”暮然思忖,这道题确实无解,“好吧。穿好袜子,别光脚出来。”
专车开进五大道时,交通广播播报时间,已然过了晚7点。主持人还提醒的哥司机,要注意休息,切莫疲劳驾驶。
汽车窗外的五大道,行道树郁郁葱葱,路灯在树影的间隙间,交相呼应。五大道很多联排别墅的底商都租给了各式各样的精品店,招牌上霓虹灯闪烁,一户一样,杂而不乱,氛围感十足。私人菜馆,日料店,是底商中出镜率最高的代表,如果不看各家店名,只看路上人影绰绰,车水马龙,还真有几分复原了租界往日喧嚣的影子。
“这好像英租界的领地啊。”暮然手指轻触车窗,忽明忽暗的路灯,映照在她的脸上,她微虚双目,多日来的不真切,令她有些忘记了初衷。
“小姐姐说的没错,这儿就是英租界。民园体育场,那不就是以前英国的跑马场嘛。”司机接过话来,开始滔滔不绝,“要不说这小洋楼,还得看天津。这不有句话说,叫,近代历史看天津嘛。想那八国联军建租界,还是留了好东西的,当然啊,毁得也不少。看那圆明园,缺德孙子干的混蛋事儿,烧杀抢掠,啥也不剩。”
“那是英法联军烧的圆明园。”暮然听着纠错道。
“不对。”司机师傅十分笃定,“我闺女前两天刚考完历史,错的就是这道题,我记得可清了。就是八国联军,英法那是第一次烧,八国烧的是第二次。”
“第二次?什么时候烧的?”暮然错愕。
“00年。”司机师傅说完马上补充道,“1900年。”
“1900年?”暮然呼吸一窒,迷离的目光慢慢寻回了焦距,“那光绪二十五年距今几何?”
“哎呦!你这问题可超纲了。”司机笑笑,“我就记住了她错的那一道题。别的我可就不会了。”
暮然思绪有些错乱,眼前飘过的都是灯红酒绿的街市,但她脑子里闪过的却是不属于自己认知的常识,就连手心里时刻握着的方形物件,也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她不是暮然,她不属于这个信息化时代;她是幺娘,她是见证了1899年的惨烈,那个火光漫天,鲜血淋漓的一夜。
幺娘沉浸在回忆中,司机师傅还在张嘴说着话,车已经开到了先农大院前的十字路口。黄灯闪烁,司机踩了停车。
有个高个子男生,穿着米色风衣外套,手里拿着报纸包装的一小捧花束,他背向马路,与站在台阶上的花店老板娘热络的交谈,最后以一个形似简约军礼的姿势告别,转身就要离开。只是他回身时没太注意,身左侧有个骑电动车送外卖的小哥,为了图方便,在便道上快速行驶着。风衣小哥被吓了一跳,口罩还没带好就脱手掉了地。
幺娘原本在看热闹,目光随着风衣小哥弯腰捡口罩的动作,向上扫见了他的脸。这时红灯转绿,汽车重新开了起来。
思绪飘忽,恍如昨日。
他本是纪府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因老太爷的意外病逝,尚未及冠,被迫掌家。老夫人念其伶仃孤苦,便做主迎娶津门状元郎之女过门。状元郎虽官职不高,但文人傲骨风气十足,家中日子过得很是清汤寡水。原本这门亲事状元郎是并不认可的,但纪家老夫人讲着“实业救国,兴国□□”的大道理,两家亲事便如此敲定了下来。
幺娘第一次与他说上话,便是在他新婚的那日。
怎么形容当时的场景呢?就鬼使神差的被人撞了个趔趄,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抓向身边人的衣袖。那衣袖布料丝滑,刺绣繁复,幺娘微抬眼看到的就是近乎于黑的石青色,那是家主今日成亲的婚服,与九品官服样子无异。幺娘腿下还发着软,袖子不承重,人还往前继续栽倒着,他在这时,扯起袖子,另一只手,托住了幺娘的臂弯,稳重的将人给架了起来。
一双宽厚的大手,止住了幺娘栽倒的瞬间;一双愠怒的眼睛,封住了幺娘想要道谢的举动。
她至今记忆犹新,明明是个要成亲的新郎官,面上红晕朵朵,却偏偏说话咬牙切齿。
他说,你可真厉害,在人群里被你抓了一下,就再也躲不开。
到底是谁?再也躲不开了。
幺娘笑笑,推开了车门,在司机紧张害怕的注视下,她心无旁骛的跑向那个思念已久的身影。
司机此时却十分的不淡定,他的手指在120和119之间反复犹疑着,毕竟那姑娘可是在马路正中下的车,此刻还光明正大的逆行外加横穿马路,司机被吓坏了,路边一干吃瓜群众,也都被吓坏了,有的一步三回头,有的干脆停了脚,扎堆围了上来。
风衣小哥怀抱着花束,也被身后的嘈杂声吸引,转过头去,正巧见一姑娘,眼中有光,气喘吁吁的,近乎小跑着,向自己扑来。只是路灯旁一块地砖松动,比正常高出半寸,姑娘眼神钉死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脚下的危险。风衣小哥轻呼小心时,姑娘的右脚已被砖块绊倒,整个人平铺着向前倒去。风衣小哥手长腿长,快速向前一跨,空着的手顺势托住了姑娘的手臂。
风衣小哥手上用劲儿,脚跟着向前挪了两步,将人拽起后,关心问候,“没事儿吧?”
只是那姑娘,眉开眼笑的咯咯笑出声,话也不说,人也不走,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站着傻笑。
风衣小哥触电一样的撤了手,却听那姑娘开了口,甜美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丝丝颤抖,她轻声唤出,“云卿”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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