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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惊变


皇上精神头很不好,人混混沌沌的,听到喊声,慢慢回头,轻唤一声:“胤禝?”

        “阿玛,是儿子。”潇洒哭着抱着皇上,眼泪哗哗地流到面颊。

        “胤禝?”皇上搂着小儿子,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老眼昏花看不清,伸手摸摸,手也在抖动。小孩子的脸红润俊俏,透着夜晚的凉气,皇上又是欣慰又是伤痛:“朕不要他们通知你,你怎么回来了?”

        潇洒一把握住皇上的手,给皇上一把脉,心神大振。

        皇上早年没有保养身体,奔波劳碌,现在伤痛出来了,再不保养,就是半身不遂中风之症了。

        潇洒抱着皇上,“哇哇”地哭:“阿玛,阿玛,你不要伤心,我能治好十八哥。”

        “这么大的少年了,还爱哭。”皇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看看你十八哥。太医说看天命了。”

        潇洒心里大痛,喉咙里堵着实在难受,只说:“阿玛,您去休息,儿子保证您醒来,就看到十八哥好了。”

        皇上却摇头:“朕……送走那么多人,儿子女儿也多。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是天命。你十八哥的身体,一直不好,能养到现在,已是大缘分。”

        “阿玛。儿子知道。您去休息。”潇洒执着地要皇上去休息,皇上实在不能再继续熬着了。跟进来大郡王、三郡王、十阿哥等人,都跟着劝说。

        皇上看一眼昏迷的十八阿哥,慢慢起身,在儿子们的搀扶下,出去帐篷,回去自己的御帐休息。潇洒知道皇上心痛加上头疼,睡不着,特意给他熬了一碗安睡的汤,照顾他洗漱沐浴,给按摩头部和全身,守着他睡着了,要其他哥哥守着,自己回来十八阿哥的帐篷。

        发烧、头疼、腮腺肿胀……这是“痄腮”,还是病入肺腑的症状。十八阿哥昏迷着,整个脸肿胀庞大跟发面馒头一般,亮的吓人,白的吓人。潇洒给他诊脉,找来给十八阿哥治疗的太医们,看完脉案,听完太医们的分析,知道如今必须用到抗病毒药物,只能从小系统这里取。

        太医们守着十八阿哥。潇洒亲自给十八阿哥煎药,守着药炉子。夜色朦胧,帐篷里一盏灯光如豆,潇洒望着炉膛里的火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皇上,为什么,不要人告诉他?

        “高人,抗病毒药物对人体有什么害处?”潇洒问小系统。

        “抗病毒药物,是能够杀死病毒并防止它们生长和传播的强大药物,经常用于抵御人类免疫缺陷病毒。口服药片或液体形式,十八阿哥这样,其实最好直接静脉注射加快抗病毒效果。”小系统并不乐观,“抗病毒药物减少症状严重程度,副作用也明显,肠胃问题,鼻窦和头痛。另外身上的病毒会对抗病毒药物产生抵抗,并发生变异,导致药物失去效果,如果用抗病毒药物,一定要一次性治疗完成。另外,十八阿哥还需要疏导腮腺导管,他的腮腺已经堵塞坏死,不紧急处理了,病毒很快就会蔓延到脑袋。”

        小系统的话,要潇洒越发担忧。

        可他这次必须治好十八阿哥,不光是为了十八阿哥,皇上年龄这样大了,十八阿哥若保不住,再经历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皇上身上的病状也会加重。

        眼前是他进宫后见到十八阿哥的第一面,当年的潇洒不懂,十八阿哥弱小敏感的心里,皇上的宠爱多么的重要,是支持他艰难活着的精神动力:他不是被人忽视的,他不是一个累赘,有个强大的人真正的在乎他。

        两个人吵架,打架,可是最终十八阿哥因为这是弟弟,即使力量微薄,还是很高兴很努力地做一个好哥哥,他是哥哥,弟弟顽皮,弟弟需要他,他是一个被需要的人。

        潇洒擦擦眼泪,瞅着汤药熬好了,端下来砂锅,倒出来汤汁在碗里,端在托盘里。小太监打起帘子,潇洒出来药房的小帐篷,进来十八阿哥的帐篷。

        十八阿哥的贴身太监垫高枕头,扶着十八阿哥仰头,一个太医上前撬开十八阿哥的嘴巴,潇洒将药汁子给十八阿哥一口灌下去,一口手快速地给他顺着内力,迫使他吞咽。

        这个时候的十八阿哥,还是没有意识的,潇洒给十八再次把脉,吩咐道:“拿一碗醋来。”

        他从荷包里掏出来小系统买的药瓶,打开药瓶子,根据自己和小系统的判断,将抗病毒药物的粉末撒到醋碗里,再次给十八阿哥全部灌下去。

        十八阿哥这次有反应了,猛烈地咳嗽,迷迷糊糊地喊着头疼,胃疼。

        一屋子的宫人太医都哭了出来,有反应就好啊,说实话,他们都放弃希望了。

        八月的天,十八阿哥的身上盖着两层厚厚的被子,可见如何的畏寒,却是不一会儿出了汗,太医们兴奋的都要喊出来。

        太医们给十八阿哥喊着醋,发现他咽下去了,就再灌下去……潇洒再去药房帐篷,领着五个太医用姜黄、大黄、黄柏、苍术、厚朴、陈皮、甘草、生天南星、白芷、天花粉制作很多药团,用醋调后外敷。一个药包药效过了,再换一个,不停地换,潇洒用内力加速药效挥发,药包换个不停。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十八阿哥迷糊醒来了,模糊瞅着十九弟俊秀的脸蛋儿,喊着:“十九弟,我饿。”

        喜得潇洒当场落泪。

        十八阿哥吃了一碗白粥,再次昏迷过去,可是所有人都有了希望。

        傍晚时分,皇上醒来,问身边的几个儿子:“天还没亮?小十九去休息了吗?”

        大郡王喜道:“汗阿玛,天亮了又要黑了,十九弟还没有休息。十八弟醒来一次,用了两次药物,说是这时候最是关键,十九弟一直守着。”

        皇上猛地一个起身,瞪大了眼睛。

        “十八……”

        三郡王哭道:“十八弟有希望治好,汗阿玛。”

        十阿哥也哭着:“汗阿玛,你起来看看就知道了。十九弟说十八弟这次用了猛药,往后再生病,一般的药物就没有效果了,肠胃弱一些,要好生保养,但有希望了。”

        皇上愣了片刻,喜形于色,不敢置信地问老十二:“当真?你几个哥哥都喜欢骗朕,你和朕说实话。”

        十二阿哥哭笑不得:“汗阿玛,是真的。十八弟早上用了一碗粥,中午用了一碗粥,能吃东西了。”

        皇上一把掀开被子,起身,几个儿子照顾他洗漱穿衣,皇上精神好,心情好,只乍然休息过来,浑身没有力气。皇上抱怨道:“这个小十九,要朕一下子睡这么久,睡得浑身酸软。”

        大郡王心直口快:“汗阿玛,十九弟说您要多休息,可不能再折腾身体了。”

        十阿哥连连点头:“您老人家之前那手抖的,都不能写字了,可吓坏我们了。”

        皇上气道:“你们少气朕一会,朕能当神仙升天。”

        几个儿子都不敢再说话。

        皇上穿好衣服,抬脚就要出门,几个儿子忙又拦着,十二阿哥苦劝:“汗阿玛,十八弟真有希望了,刚用了饭,用了药,现在又睡着了。您也先用饭。”

        皇上一瞪眼,可是儿子们真怕他老人家也倒下了,硬撑着帝王威严坚持住不妥协。

        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马齐、张廷玉请见。”

        “要他们进来。”皇上脸上带着气,又吩咐道:“传膳。”

        “传膳。”“传膳。”……一个个小太监喊着话,传到膳房,宫人们喜形于色,大声念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他们真怕皇上这次熬不住了。

        两个大臣进来帐篷,眼见皇上气色好了一些,还有胃口了,都在心里默默念佛。

        皇上瞧着他们的模样,无奈地笑:“朕这也是被管住了,不吃饭不给出门。”

        马齐乐呵呵地笑:“皇上,十八阿哥的病情有希望了,您放开心,多吃几碗饭。”

        张廷玉也笑:“皇上,十八阿哥要是好了,发现您瘦了,该多伤心。您呀,要好好保养自己。”

        皇上笑骂他们:“都是瞧着小十九回来,胆子大了。”

        众人都尴尬地嘿嘿笑:没有十九阿哥打头,他们哪一个敢死劝着皇上?

        皇上在儿子们大臣们的陪伴下,用了一碗粥,一碗鸡汤,一碟子蘑菇炒青菜,吃了一小碗紫米饭,皇子大臣宫人们都放下提着的心。

        一行人来到十八阿哥的帐篷门口,发现门口站着十八阿哥的贴身小太监,眼见皇上来了,“扑通”跪下。皇上纳闷:“怎么回事?你不在里面伺候着,怎么站在门口?”

        小太监又哭又笑,眼睛红红的:“皇上,帐篷里有太医们守着,奴才在里面帮不上忙还占地方。皇上,十九阿哥累得睡着了,人还警醒着,谁进去帐篷他就醒过来,奴才就在门口守着。”

        皇上一愣,挑开帐篷的一个小缝隙朝里看,就见十八阿哥的床边搭起来一个小榻,十九那个熊孩子躺在榻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十八阿哥的身边有太医给擦汗,换着毛巾和药包。

        皇上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赶紧合上缝隙,带着人轻手轻脚地走开。

        一转头,派人去找来十九阿哥的亲卫队长,阿尔萨兰。

        “你们路上没睡觉?”皇上很生气。

        阿尔萨兰的眼泪“刷”地下来:“皇上,我们轮流开车,轮流护卫睡觉。十九阿哥担心十八阿哥的病情一直睡不好。加上连夜赶路,有的路段没有路灯,侍卫们不敢开快,十九阿哥亲自开车。”

        皇上沉默半响没有说话。

        张廷玉忙道:“皇上,几条官道上的路灯,几次安装,都有人偷盗。人烟多的路段还好,没有人的路段,管不过来。”

        皇上仰头看向这昏昏暗暗的黄昏,叹口气:“一盏灯现在在民间还是稀罕物,可还是要慢慢普及,不能着急了。”

        没有人敢接口。

        皇上回去自己的帐篷,和大臣们处理这两天耽误的政务。潇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恍惚地睁开眼睛,回忆这两天的事情,爬起来给十八阿哥诊脉,发现真的有点希望了,加大抗病毒药物的用量,嘴里还是不断地含着醋,外头用醋包热敷着,疏通腮腺导管。

        “皇上怎么样了?”十九阿哥接过来宫人手里的新衣物,给十八阿哥换下来里面汗湿的旧衣物。

        一个太医帮忙扶着十八阿哥的胳膊腿儿,口中回答:“回阿哥的问话,臣天黑的时候给皇上诊脉一次,皇上的病情主要是情绪剧烈波动导致,如今情绪缓和了,睡了一觉,好多了。现在大爷、三爷几位皇子阿哥都守着皇上休息。

        潇洒点头,奇怪道:“这次是太子殿下监国?四哥、五哥、七哥、八哥、九哥、十三哥,怎么都不在?都陪着太子殿下监国?”

        那太医是个中年人,身材中等发胖,慈眉善目的,听了问话低头尴尬地笑:“十九爷哎,监国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

        潇洒看他一眼,扫视一圈,都躲着他的目光。

        他也没多问。

        照顾好十八阿哥,潇洒自己又迷瞪着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正是破晓前最黑最暗的时刻,出来帐篷,但见寒性寥落,霜叶森森,一阵风裹来,附近松林里发出微啸,夹着夜猫子凄厉的叫声,越发给人一种不安之感。

        “阿哥,”阿尔萨兰跟着十九阿哥回来自己的帐篷,关切地询问:“一应衣物都收拾好了,阿哥去洗漱用点饭菜。”

        潇洒望着跳动的火烛,皇上很念旧,火铳普及全国,还是要拉弓射箭打猎住帐篷,嫌弃用电线点灯破坏环境的美感,还是用蜡烛。

        他看了这烛火好一会儿,良久吩咐道:“去问问,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嗻。”

        潇洒摇头:“我知道,皇上要瞒着我,不要问了。你们都去休息。”

        “……嗻。”

        魏珠带着几个宫人,抬着热水桶进来行礼,阿尔萨兰领着侍卫们行礼,退了下去。潇洒泡了热水澡去去乏,再用两桶热水泡了药浴,换了衣服。

        厚缎子的月白色袍服,瘦削的马蹄袖箭衣、紧袜、深统靴。外面套上一件天蓝色的羽毛缎隐花马褂,正好十二阿哥掀帘子进来,给弟弟梳好头发,用小玉葫芦穗子给绑好,也没带珠珠串串的,蓝色系的硬绸布腰带,挂上荷包佩饰,戴上黑色的小瓜皮帽,帽子上面红穗子,帽子边上一圈月白色的抹额,缀着红宝石。

        魏珠一群宫人面露喜色:“这衣服到了十九爷身上,也亮堂起来了。”

        十二阿哥道:“别人是‘人靠衣装’,到了十九弟的身上,反了过来。”说着话,还伸手摸摸十九弟的青瓜光脑门。

        潇洒听着夸夸很开心,伸手摸摸脑门,一眨眼:“十二哥,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你不剃头才怪怪的。”十二阿哥心想,你可剃头了,再不剃头汗阿玛要砍你的头了。

        “以前都是金钱鼠尾巴,一根细细的辫子,现在头发越留越多,旗人的辫子也越来越粗了。你这点小光脑门,搁在以前,绝对不合格。”十二阿哥挤挤眼,摘下来自己的帽子给他看看,“汗阿玛要我们还是金钱鼠尾巴,汗阿玛要是问你,记得嘴巴甜一点。”

        “谢谢十二哥提醒。”潇洒给十二哥戴好帽子,哥俩一起出来帐篷。

        此时天边露出来鱼肚白,哥俩来到十八阿哥的帐篷,照顾十八阿哥再次用药,陪着他用了一碗粥,十八阿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好歹能有点精神睁开眼睛看人了。

        十八阿哥瞅着十九弟只笑,潇洒扶着他去更衣间,照顾他洗漱,再扶着他回来躺好,发现他还是笑,疑惑地问:“十八哥,笑什么?”

        十八阿哥笑容浅浅的,眼睛迷蒙着反问道:“可是剃头了?”

        “剃头了。”十二阿哥带着人,将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乐呵呵的:“这次很主动。只没想到,越长越好看了,将来不知道要多少姑娘家伤心那。”

        十八阿哥抿了抿唇眼里有了一丝丝笑意,待要说什么,又没有了精神,到床上躺好,临睡前哭着道:“谢谢十九弟。”

        潇洒鼓励他:“放心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哎。”十八阿哥答应一声,脸上极力露出来一个笑儿,又睡了过去。

        潇洒嘱咐好太医们轮流去休息,守着的人轮流给换着药包,和十二阿哥一起皇上的帐篷。

        皇子们也刚收拾好自己,有的在打拳,有的在用膳,看见他来了,都瞅着他笑。

        大郡王道:“十九弟一来,我怎么感觉有两个蓝天?头顶一个,身边一个。”

        此话一出,宫人侍卫们都笑。

        潇洒昂首挺胸,举目仰望蓝天白云,张口就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哈哈哈,几个哥哥笑不可仰,十七阿哥道:“十九弟你这样夸自己,真的好吗?”

        潇洒:“这是应该的。”

        “好,好,应该的。”十阿哥眼泪都笑出来了,盯着他看了半天,一把抢下来他头顶的帽子,果然!

        几个哥哥再次哈哈哈大笑,潇洒笑着,抢过来帽子自己戴好,嘟囔道:“这发型哪里好看?还不如都剪短了,做寸头,好打理,又整齐。”

        十四阿哥笑道揉揉自己的腮帮子:“十九弟,那小寸头是偷懒不剃头的懒和尚头,哪里是世俗之人能留的发型?”

        潇洒还是不乐意的:“那这发型不是偷懒不洗头的懒人头?”

        咳咳,三郡王拍拍弟弟的肩膀,挤挤眼:“到汗阿玛跟前,记得嘴巴甜一点儿。”

        “知道~~”潇洒捏了一个包子吃着,疑惑道:“十三哥写信给我说他这次跟来木兰,怎么不见?”

        咳咳咳。哥哥们一起拿个包子堵住嘴巴。

        潇洒望着哥哥们,哥哥们只笑。那笑,勉强的,一对视,目光也是躲闪的,潇洒也没继续问。

        进来里间皇上的寝室,皇上刚醒来,看到他手里的小包子,嫌弃道:“吃饭就好好吃。”

        潇洒几口咽下小包子,扶着皇上起身洗漱,皇上盯着他的两边发鬓看了一会儿,笑骂道:“可算是剃头了。你小子,能把汗阿玛气死。”

        潇洒:“等将来,再蓄起来。”

        皇上:“!!!”

        皇上气得抬脚就踹,怒道:“美得你。朕好歹再活二十年,你等着蓄发吧,等你老了头发都掉光了。”

        潇洒跳开来,拿过来热毛巾给皇上擦脸,嬉笑道:“皇上,刚我说这发型是懒人不想天天洗头才留的,现在看来,这是老人家们自己头发都掉光了难看,故意要年轻人也剃头的。”

        皇上一口气噎住。

        头发稀疏到要梳不起来·皇上,气得失去理智:“就是看你们年轻人头发多不顺眼,又怎么滴?以为长大了小翅膀硬了?”

        “没硬没硬,都听皇上的话。”

        皇上冷哼一声:“你师父身体怎么样?”

        “好着,一顿一碗米饭。我来那天,中午还吃了两个山东大煎饼。”

        “那老头子,牙口还硬着?”皇上不服气。

        潇洒伸手按按皇上的腮帮子,问道:“皇上的牙齿是不是松动了?”

        “是松动了。前几天还疼的睡不着。都说牙疼要人命,可真不假。”皇上自觉,他是真的老了,跟那老虎一样,牙齿都老了,人还能不老吗?

        潇洒皱眉:“回去宫里,儿子给皇上看看牙齿,要是哪颗牙齿坏了,就拔了。换一颗金牙。”

        皇上:“……”

        人身体里镶嵌金子,那还是人吗?皇上打个寒战:“朕牙齿好着,吃几服药就好了。知道你饿了,出去用膳。”

        “好哦。”

        其他的皇子们都出去,该忙什么忙什么。父子两个一起用膳,潇洒吃嘛嘛香,也是真饿的狠了,牛奶馄饨烧饼……一边吃一边唱。

        “酱豆腐,红又鲜,白粥馒头最好添。豆汁焦圈你不爱,豆浆油条最经典。包子粥,豆腐脑,炒肝加蒜搅一搅。面片面片疙瘩汤,腐乳馒头真顶饱。糖油饼,小馄饨,甜甜暖暖好味道……”

        皇上跟着他,不由地多吃了一碗疙瘩汤,皇上放下筷子,笑骂道:“这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魏珠,烧饼夹肉来两套~来、两、套!”

        “嗻。”魏珠响亮地答应着,下去再给传膳。

        大碗清蒸驴肉、大碗熬白菜、小碗溜鸡丝、小碗溜海参、五寸碟烹紫盖、五寸碟酥火烧、五寸碟酱肉、五寸碟素炒菌菇、豇豆粥一罐,再加上老百姓爱吃的豆汁油条疙瘩汤等等,可架不住十九阿哥的胃口大啊。

        十九阿哥那吃的是风卷残云,气势磅礴,大海里的鲸鱼进食也没他的好胃口。

        魏珠领着一排膳房小太监进来,一个端着一份红木漆盒。

        蒸熊掌、蒸鹿尾儿、罐儿野鸡、罐儿鹌鹑……还有木兰当地的荞面河漏、“驴打滚”、凉拌野菜、鲜花玫瑰饼……潇洒最喜欢一道御土荷叶鸡。

        这是叫化鸡传到承德后的新做法。选用承德离宫的黄土,热河泉水和湖内的荷叶作原料。制作时,将宰后的生鸡,由腋下取出五脏,洗净,不褪毛,用荷叶包好,再用黄土泥糊好,放在火上烧熟。熟后摔开泥土,鸡毛随之脱落。吃时用刀、叉割成小块,蘸着调味品吃。

        味道鲜嫩爽口,渗着荷叶幽香,别具风味。

        潇洒吃的肚子溜儿圆,给膳桌清了盘,朝躺椅上一躺,人生圆满。

        皇上知道熊孩子爱吃,昨天临睡前特意嘱咐膳房今天做出来,眼瞅着他这吃的如此凶狠,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要不要用点消食的汤?出去走一走?”

        “不用喝消食汤。去看看十八哥。”

        父子两个出来帐篷,慢悠悠踱步来到十八阿哥的帐篷,宫人掀起帘子,皇上进来打眼一瞧,十八阿哥面色好了很多,不再是白的发光,亮的吓人,一时又是心酸不已。

        伸手试试十八阿哥额头的温度,细看看十八阿哥的呼吸,皇上老泪纵横。

        出来十八阿哥的帐篷,皇上望着蓝天白云,轻轻一句感叹:“你来的那天白天,汗阿玛已经吩咐人给准备丧事了。”

        潇洒一抿唇,望着皇上依旧泛黄的脸堂,到底是没有问出来。

        潇洒在木兰呆了半个多月,一直到十八阿哥的病情完全稳定了,皇上才领着大队人马回来北京。

        九月初的北京,刚过去中秋节,老百姓忙着秋收,也都在准备过重阳节的物事,摆摊的,做买卖的,酿菊花酒、插茱萸、做重阳糕……很是热闹。

        潇洒回来宫里,见到皇太后,备嫁的十六姐姐,长大读书的二十弟,长到三岁的二十一弟、二十二弟,还在吃奶的二十三弟,也见到了四哥、五哥、七哥、八哥、九哥。

        兄弟晚上一起吃饭聚会,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千言万语憋在心里,唯有叹息。

        潇洒也就知道了,皇上在木兰就已经,宣布废除二皇子胤礽的皇太子之位。

        就在他赶去木兰的三天里,发生的事情。

        不光是锁拿他二哥押送进京,还有给他二哥讲情的十三哥,如今也一同关押在养马的上驷院旁,也没有一个草棚,只设了毡帷。

        “为了什么?”奇异的,事到临头,潇洒反而很是平静。

        “私窥帝帐。”四贝勒双手抱头,“四哥最近一直在想办法营救,可是……”

        潇洒冷笑,眼里全是火星子迸射。

        八贝勒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红着眼睛解释道:“我们也不想。十九弟,你信八哥,我们真没有。是二哥自己的人……”

        “我信八哥。”潇洒赶紧站起来扶着八哥,伤心道:“八哥,我怎么会不信你?我只是……”

        五贝勒哭道:“十九弟,你不要怨我们的汗阿玛。汗阿玛宣布完废太子诏书,自己就昏倒了,我扶着汗阿玛,汗阿玛的脸蜡黄,浑身都是冷汗,牙关紧闭,汗阿玛……”

        八贝勒反应过来,十九弟的脾气,这是怒了皇上。他不伤心了,却是更担心了。

        “十九弟,汗阿玛也不想。这几年汗阿玛一直苦苦地维持平衡,可是……事事不如人意……。”八贝勒说不下去。

        七贝勒低头,小声道:“十九弟,是二哥手底下的几个人,安布禄养老后,老满洲一系的佟佳·齐世武做刑部满人尚书,他和兵部尚书耿额,步兵统领托合齐,经常一起出去饮宴,还有其他二哥门下在京城的人,眼看着,是要给二哥‘黄袍加身’了。”

        潇洒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刑部满人尚书、兵部尚书、步兵统领……这是要逼宫吗?

        潇洒浑身的血液宛若被抽空一般,眼珠子直勾勾的,声音恍惚不可闻。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一半了。汗阿玛并没有深追究,二哥……”八贝勒感叹,“二哥还好。”

        天黑了,哥几个出来酒楼。潇洒知道,四哥是最伤心的一个,只说:“四哥你放心。”

        四贝勒哪里能放心:“十九弟,你要保重自己。你要是……四哥可怎么办?”

        “四哥放心。”潇洒一转头,望着担忧的哥哥们,保证道:“我不会闹起来。”

        哥哥们哪里能放心?潇洒道:“我真不会闹起来,阿玛……身体很差了。十八哥还没好利索。”

        一句话,要几个哥哥都是热泪滚滚而下。

        潇洒没先回宫,而是运起来轻功,先去十三阿哥的府上,看望十三嫂嫂。

        四福晋正安慰十三福晋,哄着孩子们去休息,因为他的出现,都吓了一跳。

        “十九弟,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十三福晋外套都没穿从里屋跑出来,一边哭一边拉着他朝外走:“十九弟,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记得,千万不要来了。”

        潇洒眼泪哗哗的:“十三嫂,我来看看你和侄子侄女们。”

        “看完了。赶紧回去。”四福晋顾不得擦眼泪,只嘱咐他:“千万不要闹脾气,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潇洒一回头,几个侄子侄女都望着他“哇哇”地嚎着,潇洒更是伤心,只说:“我和侄子侄女们说几句话再走。”

        几个小孩子一听,一起哭着朝他跑:“十九叔叔,十九叔叔。”

        潇洒听了,一颗心碎成一片片,他记得弘皎和二妞妞,出生的时候他还抱着来着,潇洒搂着侄子侄女们,挨个哄着:“不怕不怕哦。你们的阿玛一定会没事的哦。不怕不怕。”

        “想阿玛,十九叔叔。”

        “十九叔叔也想你们的阿玛。十九叔叔明儿就去看望,不要怕哦。”

        弘皎的两串眼泪挂在脸上,哭道:“十九叔叔,真的?”

        “真的。真的。”

        潇洒哄着侄子侄女们去休息,找到府里的管家下人出来检查一番,威吓一顿,留给四嫂和十三嫂一人五万两银票,才是离开。

        回了宫,去了毓庆宫看望二嫂。

        二福晋一见到他,眼泪先下来,哭道:“十九弟,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不要给人看见了。”

        潇洒难过得紧,倔强道:“二嫂,我回来看看嫂嫂侄女侄子,如何怕别人知道?”

        二福晋心里酸酸的,只哭着说:“十九弟,二嫂知道你的心意,你不用担心,宫里没有短着我们什么,皇上和皇太后都有嘱咐,下人们也不敢,你不要再来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二嫂你放心。二嫂不用担心弟弟。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再来看望二嫂。”

        二福晋感动于十九弟的心意,却也更担心牵连到他身上。可是潇洒的脾气是能劝得住吗?他在毓庆宫里四处转了转,叫来总管管事嬷嬷等人前来嘱咐一番,这才是稍稍放心。

        去东三所看看弘晳和弘晋,两个侄子都娶媳妇了,因为亲阿玛的事情,恐惧担忧,正一起抱头哭那,看见他来了,一起扑到他怀里,哭道:“十九叔。”

        “不怕不怕。”潇洒安慰侄子们,听到弘晳的孩子啼哭不止,弘晳的侧福晋抱着孩子满院子晃悠,孩子哭得都要没有力气哭了。弘晳又不敢喊太医,他自己给诊脉开了药方子,命令刘二去御药房拿药。

        弘晳担心牵连到十九叔,阻止道:“孩子受了风,捂一捂出了汗,就好了。”

        潇洒一瞪眼:“你是孩子?”

        “我……”弘晳吓得不敢说话,弘晋抱着十九叔的大腿哭道:“十九叔,您保重自己。”

        “我好着那。”潇洒生气,看向不动弹的刘二。

        刘二简直要吓死了,听到他们阿哥回来了,却是不见人,却是到了这里。可他也阻止不了啊。

        刘二结巴道:“……爷您放心,奴才一定给照顾好了,马上熄灯时间,您早点休息。”

        “知道~快去抓药。”

        “……嗻。”

        刘二的一颗心里好似有十五六只水桶晃荡,小跑着去到御药房拿药,回来熬药,一抹脸,全是冷汗。

        这个时候已经熄灯时间过了,可谁也不敢劝说十九阿哥。潇洒照顾孩子用了药,等到孩子睡着了,嘱咐弘晳:“看护好。这几天不能受凉。你和弘晋,是家里的主心骨,你们自己定不下来,孩子不是更害怕?”

        “十九叔,我们错了。”

        哥俩低了头。潇洒看他们一眼,劝着道:“都不要怕。刘二你今晚上留在这里,吃的用的,内务府若是不经心,你去告诉我。”

        “爷您放心。”刘二赌咒发誓:“爷,奴才是您的眼珠子,长在这里。”

        宫里的人,外头的人,都一样。太子被废了,弘晳和弘晋院子里的吃食估计难了,要吃好吃的,以前是宫人献媚地送上来,现在要自己花银子买。潇洒给刘二留下一万两银子,才是离开。

        他也没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皇上的乾清宫。九月初的夜晚,冷得很,风吹着天上一轮弯弯的月牙儿,东躲西藏,灰白灰白的躲在乌云后面,密密的星星奋力地发着光,也是照不亮这灰蒙蒙黑漆漆的天地。

        皇上没睡,等着他那,苍老的面容在灯光下模糊不清。看见他进来暖阁,笑了笑。可这笑,笑得凄惨,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潇洒默默地走上前来,抱住了皇上的手给他捂着。窗外,西北风骤然增强,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窗棂,吹灭了蜡烛。黑暗中,皇上语带双关的说了一句:“九月的天真冷,说不定要变天呢!”

        *

        潇洒在乾清宫守着皇上,等皇上睡着了,他快速洗漱沐浴泡药浴,在皇上的寝殿外间的小榻上休息。

        第二天起来,皇上已经早起去处理政务了。他去毓庆宫看望二嫂和小侄子侄女,又到东三所去看了看,再去西三所看看三侄女。小三格格昨晚上都睡得晚,今天还没起来。他等着小三格格起来,叫来西三所的宫人们。

        小三格格的奶嬷嬷见到十九阿哥,眼泪先出来:“十九阿哥,昨儿中午您派人送来的饭菜,格格很是喜欢吃。晚上还念着你,睡得晚了。”

        奶嬷嬷一直哭,古往今来的大户人家都重视奶嬷嬷,无他,奶嬷嬷养着自己的孩子,你不重视,她们能尽心照顾孩子吗?也是因此很多奶嬷嬷都将小主子当成富贵的依靠,太子被废,影响巨大,她一个奶嬷嬷,为小三格格伤心,思及小三格格不能做公主的未来,也为自己伤心。

        潇洒都知道。

        昨天中午,他在宁寿宫陪着皇太后用膳,要人送来三份饭菜给小三格格,就是担心小三格格被慢待了,却是没想到,是真的。

        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吓得西三所的宫人们都腿肚子打颤。

        小三格格快速洗漱了起来,见到十九叔,眼泪哗啦啦的。

        “十九叔。”小三格格低头一个劲地哭。

        “不哭,也不要害怕。这是一万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你拿着,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人去厨房。”潇洒从腰上解下来准备好的荷包,递给侄女,嘱咐道:“二嫂那里不用担心,皇上和皇太后吩咐了,没有人慢待。记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记得。谢谢十九叔。”小三格格伸手接过来荷包,又是哭。“十九叔,阿玛……”

        “你四叔看着,衣食都不用担心。”

        “侄女知道。谢谢十九叔叔。十九叔,您保重自己。”

        潇洒在宫里转一圈,到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用了早膳。皇太后担心道:“不要气到你汗阿玛,他身体不好。”

        潇洒的一滴眼泪落在牛奶里,嬉笑道:“祖母,阿玛一顿两个烧饼那,您放心。”

        “那我就放心了。”皇太后瞧的小俊模样,满是骄傲:“越长越好看了。穿着蓝衣服,跟穿着蓝天白云一样。这次选秀,祖母给你留意着,一定要好看的,要我们的小胤禝喜欢的。”

        潇洒瞪大眼睛:“祖母,我才十二岁。祖母,我还是一个小宝宝。”

        “你还是一个小宝宝?”皇太后乐了,“好~~你还是一个小宝宝。祖母看哪家的女娃子好看,给你留着,等你长大,女娃子也长大了。”

        潇洒着急:“那祖母,要是越长越不好看那?”

        “那怎么可能?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可能,可能,祖母。”潇洒抱着祖母的胳膊撒娇:“祖母,这次选秀不要。祖母等潇洒长大。”

        “好~等你长大。”

        皇太后眉眼笑着,皇太后琢磨着,十二岁确实不大,从皇上起,到几个孙子,基本都是到十七八岁,生的孩子才是养住了。

        皇太后不放心地叮嘱道:“在外头见到女孩子,可要记得目不斜视。要喜欢谁来告诉祖母,我们不兴乱来的,知道不?家世只要清白就成,可不能”

        “祖母放心。”

        潇洒自觉,他是一个道士,道士怎么能娶媳妇那?可是他也知道,皇上、皇太后……所有人都等着他长大娶媳妇。他姥爷和姥姥临终的时候,还在念念不忘,说看不到他娶媳妇的那一天了。

        潇洒也不和他们争执,只想长辈们开开心心的,安度晚年。

        潇洒去南书房,找到皇上。

        “要去看二哥和十三哥。”

        “去吧。张五哥,你带着十九阿哥去。”

        皇上挥挥手,不想再搭理他。

        潇洒注意到,皇上的身边多了一个侍卫,张五哥?汉人?

        这几年他呆在北京的时候只有一半,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没多问。

        “谢谢皇上。”潇洒给皇上抱拳行礼,和南书房起立的大臣们道别,领着张五哥出了宫门。

        昨天,皇上回到北京,命继续圈禁废太子。又命皇四子胤禛与皇长子胤禔共同看守。当天下午,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

        潇洒带着人来到上驷院,看守的人见到十九阿哥,又见到皇上的亲卫张五哥,苦笑着:“十九爷,我们也是差事在身。十九爷,我们对两位皇子没有一点不敬,真的,大爷和四爷看着那。”

        潇洒点头,示意阿尔萨兰:“去买了酒菜,你们一起喝酒等着。”

        阿尔萨兰:“遵令。”

        看守的侍卫们忙着弯腰行礼:“谢谢十九爷。”

        潇洒挥挥手,进去那道代表圈禁的毡帷,一眼看到偌大的空地中,二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盘坐在地上,闭眼打坐的身影。

        身上不再有珠玉配饰,也没有太子袍服,普通人的打扮,头发披散着没梳洗,看着脸上的脏污,也是几天没有洗漱了。

        精神气也没了一半了,整个人萎靡着,宛若身上压着一座沉沉的大山,压的他整个人缩成一团也躲不开。

        潇洒看着,实在难受得紧。他慢慢走进,蹲在二哥的身边,轻轻唤一声:“二哥。”

        二皇子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浅浅地笑了笑:“十九弟,你回来了。”

        “二哥?”潇洒轻轻眨眼,眨去眼里的泪水。

        “别哭。”二皇子道,“这是二哥自己选的道路。”

        潇洒低声道:“二哥,我听哥哥们说了一些,不明白。昨天和今天都去看了二嫂和侄子侄女们,他们都很好,二哥不用担心。皇上和祖母都吩咐人,不得怠慢了。”

        “去看你十三嫂了吗?”

        “看了,留给四嫂和十三嫂五万两银子。四哥在积极地要救二哥和十三哥出去。”

        “你四哥家和十三哥家里,都穷得很,这番变故,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给了银子就好。……经常去看看。”

        “我知道,二哥放心。”

        “待会儿去看看你十三哥,以后都不要来了。”二皇子不放心他的脾气,“也不要和皇上闹起来,……这事情,太复杂。你四哥一个人在外面,要他折腾吧,锻炼锻炼也好。”

        沉默蔓延在兄弟之间。潇洒倔强着,执意要一个答案:就凭二哥的实力和能力,他要解决下面的人的问题,完全可以,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二皇子望着他天真烂漫的面堂,长长地叹口气:“十九弟长大了。”

        “二哥?”

        少年郞的眼睛,像天空一般的清澈,像海一般深沉,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没有波浪,宛若一汪湖水眏亮初秋的树林。

        要二皇子感觉,他浑浊的眼神,只要看着他这平静的湖面,也会和落叶一样哭泣。

        问道:“之前十九弟和二哥打坐念经,《道德经》中有一句:‘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何解?”

        潇洒:“‘下皆知美之为美,斯不恶已;都知道善之所以是善,斯不善已。’而金钱和权利所有者,是要极力做到‘尚贤使民争,贵难得之货使民为盗,见可欲使民心乱……’世界万物,开始分类,分类的同时,就会分出一个高级和低级,比如宝石是高级的,昂贵的,稀有的。人们自然就会追捧追求,追捧的过程中,有的人没有钱能买到它,所以会杀人抢劫,来获得高价值的宝石。但实际是宝石也只是石头,亮晶晶的石头。达官贵人,普通百姓,犯罪小偷,两军战争,都去争夺这个人们在共识上,达成一致的珍贵之物。而有高级的东西就必然有低级的东西,绿叶衬红花,泥巴对比宝石。人们讨厌做绿叶,讨厌低级的东西,不愿意做低级的事物,人都说农民老土,形象不好,贫贱,低级,当大官大商人,高级,有面子,有身份,别人都蜂拥而至的毕恭毕敬,争着做大官做大商人,都去维护这个大官大商人的体面,贬低农人,分一个三六九等,二哥……”潇洒唤一声,望着二哥,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二皇子笑了笑:“‘万物作焉而不辞’,万物本应都是在做自己,在自己生长,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可是普通人,哪个不是为了两斗米折腰?一辈子为了衣食生存挣扎?二哥是皇家人,二哥很幸运。二哥不缺钱,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二哥有皇上的精心教导,不被世人的思绪左右,有自己的独立想法,有一个自我,二哥想做一个好儿子,想要一个好父亲……”

        二皇子苦笑:“二哥贪心了。自从金钱权利被发明出来,三六九等被划分出来,谁可以逃得开这争斗?可是二哥偏偏清醒地贪心了,可是二哥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被环境左右,不进则退。……十九弟,二哥自己选择了退。”

        “潇洒不明白。二哥,皇上老了,皇上牙疼,手抖,再不保养,会有中风。二哥退了,谁来帮皇上?二哥为什么是不进则退?二哥可以一直做太子,做太子不好吗?”潇洒的眼睛里有纯然的疑问。

        “好~好~”二皇子面色哀戚,忍住那眼泪含在眼里,不落下来。“二哥以前痛苦于,天底下哪有四十年的太子?现在二哥觉得,做太子真好,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真好。”

        “可是,十九弟,皇上还有多少时间?二哥想做一辈子的太子到老,这只是一个奢望。如今天下大变革,其实是天下大乱。保守派和改革派天天争斗,中立派上蹿下跳,你三哥身边的清流天天蹦跶,你八哥身边的汉人士绅们,满洲贵族们天天闹腾……皇上苦苦地维持一个平衡。十九弟……”

        二皇子伸手摸摸十九弟剃掉的鬓角,哭着笑道:“二哥身边围着的人,也忍不住了,这些人大多都是为了从龙之功。……二哥打小跟着皇上学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自从康熙四十七年南巡回来,二哥就一直在思考,怎么做一个好皇帝,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一个有为的皇帝,二哥想了这几年,发现,二哥可以做到,却不想去做了。”

        二皇子的面容变为冷笑和嘲讽:“这个天底下,值得二哥去做一个好皇帝的几个人,不需要二哥做什么;不值得二哥呕心沥血的人,二哥不屑为之。”

        潇洒抿着唇。

        二哥起点高,人骄傲,明知道该怎么做,却不肯俯身弯了腰。

        二哥在乎的几个人,谁会去要求必须做什么?只要二哥开心就好。

        二哥不在乎的那些人,大清这一亿五千万的人,从来没有进去二哥的心。

        二哥努力做一个好太子,只是为了做皇上眼里的好儿子,从来不是为了家国天下。在明白太子人选可以有其他后,他就不想做太子了。

        潇洒抱着二哥,问他:“二哥开心吗?”

        二皇子仰起头,好似这样,眼泪就会流到肚子里,他还是骄傲的他。

        潇洒抱着二哥,默默地陪着他。

        二皇子以为自己会开心,因为终于做了决定了不是吗?

        可是……他终究是负了很多人。妻子……儿子……女儿……那么多出生入死跟着他的人……陪着他的十三阿哥,精心教导他的皇上。

        潇洒记得哥哥们说的,十三哥为了给二哥求情,顶着皇上怒火滔天的压力,甚至说“皇上此举无情不慈……”十三哥那样孝顺皇上的人,这份兄弟情意,二哥一辈子也还不完。

        皇上在念完废太子圣旨后,人伏地痛哭失声,直接晕了过去,然后就开始手抖不能写字,二哥又要怎么面对。

        潇洒心里堵得慌,全大清的棉花都堵在他的胸口里。

        可他不能给二哥再增加心理负担,他怕二哥要被这愧疚的大山,压垮了。

        等到潇洒见到十三哥,张张嘴巴想说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失了声,要他只能默默地流泪。

        十三阿哥胡子拉碴的,衣衫凌乱脏污,蹲在墙角吹着风,看着太阳。

        十三阿哥抱着十九弟,自嘲地笑:“十三哥是不是很傻?”

        潇洒默默地摇头。

        “十三哥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一家老小被圈禁的危险,对着最崇拜的汗阿玛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给他求情,……”却是他自己故意的,他不想做太子了。

        潇洒抱紧了十三哥,呜咽地哭着。

        十三阿哥抱着十九弟,虎目落泪,哀莫大过心死。

        潇洒哭道:“十三哥不傻,十三哥不傻。十三哥,如果我在,我也会拼命和皇上求情。十三哥,天底下哪有因为做儿子的,偷看父亲几眼,就犯了法那?十三哥,皇上是坏皇上。”

        十三阿哥痴痴地笑,一滴眼泪落在弟弟的肩膀上。

        二哥犯傻,皇上不知道吗?为什么不骂醒二哥却要借此机会废了二哥?这是要十三阿哥更不能接受的地方。可他不能和十九弟说。

        “去看了你二嫂和十三嫂了吗?”

        “去了。”潇洒哽咽着:“四嫂陪着十三嫂,潇洒给了四嫂和十三嫂银子。皇上和祖母吩咐下去,宫里人不敢慢待二嫂。弘晳侄子的孩子病了,潇洒给治了,命令刘二跟在东三所看顾。”

        “给了银子就好,以后不要去了。也不要来这里了,记得?”

        潇洒猛地摇头,泪如泉涌。

        二哥在深夜里划开皇上的帐篷,偷看皇上,因为他临着要做决定,内心悲痛过大承受不住,也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了,想要多看两眼。

        皇上知道这份心思,一个私窥帝帐的罪名废了太子,皇上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十三哥如今知道二哥的心思,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又该怎么释放?

        四哥还在外面,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救他们出去。

        而他能做什么那?

        潇洒抱着十三哥嚎啕大哭,哭得好似一个小孩子。

        十三阿哥要他哭得,心里的痛苦反而少了一点,好似十九弟代替他哭出来一般。

        他呆呆地看着,突然摘下弟弟的帽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新剃头的青瓜脑门,心里一震悲伤涌上来,要他心痛如绞。

        这么倔强的十九弟剃头了,是因为皇太后和皇上的时间,都不多了吗?

        十三阿哥问不出来,只抱着十九弟,默默地流泪。

        皇上亲撰告祭文,在回京的第三天,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皇太子胤礽幽禁到宫里西华门的咸安宫,其家眷暂时还是住在宫里,等宫外的府邸修建好以后搬出去。

        十三阿哥被圈禁到宗人府。

        潇洒在给十八阿哥诊脉回来后,去看望二嫂。二福晋招呼他用茶,面容平静:“判决下来,二嫂倒是死了心了。”

        “二嫂,你知道……”潇洒望着二嫂,端不住手里的茶杯。

        “你二哥心里的想法,我多少知道一点。”二福晋举着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你二哥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回头了。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安养晚年。”

        “二嫂!”潇洒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二福晋苦笑,关心道:“十九弟,你二哥就这样了。其他的皇子阿哥……十九弟,照顾好自己,其他的都不要管。”

        潇洒答应道:“二嫂放心。”

        潇洒出宫去看望了十三嫂,担心几个年幼的侄子侄女受此打击,移了性情,领着他们读书,午休前讲睡前故事,在家里练功夫……

        中午到四哥府上的时候,面对府里的压抑气氛,眼见四哥阴沉着一张阎王脸,跟谁都欠他几百万银子不还似得,忍不住和四嫂吐糟:“四嫂,四哥天天这样肚子不舒服?”

        四福晋喷笑出来,瞧着四贝勒黑掉的脸,笑道:“你四哥这几年身体养好了,胃口也好了,想吃肉,又念着吃素,天天自己闹腾自己,可不是肚子不舒服?”

        四贝勒一瞪眼:“十九弟和四哥来书房。福晋去厨房看看,整几个十九弟爱吃的菜来。”

        “好嘞。马上就去。”四福晋转头看着十九弟:“十九弟这里坐着,四嫂给你做好吃的去。”

        “谢谢四嫂。”

        哥俩来到外书房,四贝勒问:“你是十三哥家里看过了,还好吗?”

        “挺好。十三嫂很坚强,打理的府上很好。”潇洒坐下来,自己拿着小榔头敲核桃,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担心几个侄子侄女,跟着担惊受怕的。二哥家里的几个侄子侄女也是。弘晳的孩子病了,都不敢去请太医。”

        “……宫里的事情,十九弟方便,照看一二。但要注意,先照顾好自己,不要惹皇上生气。”四贝勒瞪一眼心大脾气大的弟弟,紧紧地皱眉,“昨儿晚上你四嫂说,要不要接弘暾和二妞妞来家里住,四哥和你四嫂都担心,孩子离开母亲,更害怕。”

        潇洒迷糊:“四哥和四嫂,问问十三嫂,和侄子侄女自己的想法。”潇洒的宗旨都是,谁的事情问谁,不替人拿主意。

        但四贝勒另有理由:“侄子侄女都是小孩子,哪里有什么想法?你十三嫂生怕打扰我们,哪里会说好?可你十三哥不在府里,孩子多,哪里照顾的过来?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人去请太医。”四贝勒习惯了自己替所有人都想好,拿好主意。

        潇洒和四哥说不通,四福晋领着人送上来饭菜,哥俩边吃边聊,一起商议怎么营救二皇子和十三皇子。

        下午潇洒去看望小舅母,表哥表姐。又去许家看望归来的姨姨和姨夫,亲人们都告诉他“只管孝顺皇上和皇太后,保持兄友弟恭……”他都答应着。

        傍晚回宫,遇到林御史几个人,也都是悄悄地劝着他:“只管孝顺皇上和皇太后,兄友弟恭……”他还是答应着。

        又遇到太子的老师王剡,老态龙钟满脸泪水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乾清宫出来,给二哥求情要皇上给骂了。

        还遇到一直在家里休养的国舅佟国维,以及皇上的表弟隆科多,叔侄两个一起去见皇上。

        潇洒进来乾清宫,脱了靴子,坐到皇上对面的炕上,一年吃着点心零嘴儿,一边听他们说话。

        原来这次皇上在木兰大发怒,不光命人打了表哥鄂伦岱的鞭子,还骂了表弟法海一顿:法海是十三阿哥的老师,皇上骂法海没有教导好十三阿哥,卸了他的官职,命其在家里闭门思过。

        可到底这是皇上的母家,皇上顾念着,这是要提拔起来隆科多了。

        等到佟国维、隆科多都退下去,皇上瞅着他,很是没有好声气:“见天儿朝外跑。今天去了哪里?”

        潇洒望着皇上,一个愣神。

        皇上脸上的胡须,也有几根白的了。

        潇洒眨眼,道:“去十三哥家里看几个侄子侄女。去四哥家里找四哥四嫂。四哥和四嫂说,要接弘暾和二妞妞养着,担心他们离开母亲更是害怕。又去看望小舅母,看望姨姨和姨夫。”

        皇上眉心一皱,十三福晋身孕不满三个月,正是养胎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将将一岁半的弘皎,确实没有心力照顾弘暾和二妞妞。

        “这个事情,汗阿玛会考虑。你十三哥精神怎么样?”

        “十三哥很伤心。”

        皇上一声冷哼:“你十三哥,对谁都是这样侠义,大街上的乞丐,扫大街的婆子,军队里烧火养马的小兵……都能是他的朋友。他的世界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侠义。这次也是一个教训,磨磨他冲动的性子。”

        十三阿哥是因为四贝勒,才变成太子一系的人。但他是耿直的侠义性格,既然跟着太子了,太子给他庇护了,他就努力报答。

        却是一朝,伤的透彻。

        皇上对此看的很是透彻。

        潇洒抿唇:皇上要关着十三哥很久?

        潇洒生气了,俊秀的眉毛一挑:“皇上,十三哥喜动的人,被这样关着哪里不能去不能动弹,人憋屈,身体也会不好的。皇上,十三哥之前因为打仗,腿上受了伤,最是不能受寒的,马上天气越发冷了,皇上,您不能老关着十三哥。”

        “不吃点苦头,他能学到教训?”皇上黑着脸,站起来活动手脚。潇洒端着一碗奶汤用着,待要继续给求情,小太监来报,大郡王求见。

        皇上瞬间面无表情:“去见你二哥,他和你说了你大哥了吗?”

        “说了,二哥说大哥太莽撞。还说‘罢了,说了你也不会听,只记得,什么都不要掺和。’”

        “明白了吗?”

        “明白又不明白。”潇洒迷糊,“我以为皇上废了二哥的太子之位,打破朝堂平衡,要构建新的平衡,也要打压大哥了。可二哥的表情,好像又不是这样。四哥说,皇上最近对大哥夸个不停,昨天早朝上又夸了。”

        难道要册封大哥做太子?

        可,看着皇上的表情,也不像啊。

        皇上道:“你且看着,你大哥最近就差一个翅膀飞上天做玉帝了,汗阿玛就给了他这个翅膀,看他到底要做什么。魏珠,宣大郡王进来。”

        小太监出去通报。不一会儿,大郡王的身影出现。潇洒正吃着萨其玛,“咔嚓”一声脆响响遍整个暖阁。

        望着大郡王意气风发的身姿步伐,打千儿请安的声音都飘起来的要上天,瞪大了眼睛。

        大郡王满脸满身的志满意得,四十年的憋屈疏散,畅快至极:皇上不是因为汉人讲究嫡出庶出,册封太子的吗?汉人也讲究长幼有序啊,如今唯一的嫡子被废了,这不就他这个长子了?就是按照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来论,他的母家地位也不低的,他还有军功,他还是郡王,他完全当得!

        大郡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番,抬头挺胸,看一眼十九弟,笑道:“十九弟,大哥和汗阿玛说正事,你先出去玩儿去。”

        潇洒:“好哦。”

        说着话,翻身下了炕,自己穿上靴子,打起来帘子出来暖阁。

        大郡王目视皇上,说道:“汗阿玛,如今朝堂形势大变,有人趁乱生事,尤其太子旧人。汗阿玛仁慈,然废太子留着于情势大不利,……”顿了顿,一咬牙,“今若欲诛胤礽,不必出自汗阿玛之手。儿臣愿给汗阿玛分忧!然胤礽是儿臣的兄弟,儿臣不忍,十九弟必然伤心。国家需要储君,汗阿玛,请您册封儿臣为太子吧!”

        皇上呆了片刻,脑袋里“嗡嗡”的针扎的一样疼,为老大后半句那声“兄弟”!

        潇洒在外头偷听,嘴巴张大:大哥勇敢!

        作者有话要说:痄腮,类似腮腺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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