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清晨的太阳温柔的轻抚着顾宓的脸颊,感到微微刺眼顾宓方才悠悠转醒。
侍书见她醒了,转身出去吩咐执笔把洗漱用品捧进内室,自己则去小厨房检查早膳。而司棋则留在内室伺候顾宓梳洗更衣。
用罢早膳,顾宓正在漱口,抱琴走进来向顾宓禀报道:“娘娘,因温仪帝姬吐奶的情形并没有好转,方才皇上和皇后娘娘并几位娘娘小主一同去慎德堂探望温仪帝姬”
吐出口中的茶水后道:“那我们也去探望一下帝姬吧。”
“明贵嫔到!”
顾宓进去慎德堂时众人正在吃着马蹄羹。“皇上万福,皇后万福,各位姐姐安。”
“起吧。明贵嫔怎的来此?”玄凌问道。
“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并各位姐妹都来探望温仪帝姬了,妾又岂能安坐在陶然居中?”
“贵嫔有心了,赐坐。”
“谢皇上。”
顾宓将将坐下,华妃便出声道:“明贵嫔既然来了,便一起吃碗马蹄羹吧。”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这马蹄羹性寒,妾这身子怕是受不住。”顾宓投以歉意一笑道。
华妃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说话期间,曹婕妤就着保姆怀中一勺一勺小心喂马蹄羹到温仪口中,不时拿绢子擦拭她口角流下的涎水,见到吃的香甜,疲倦面容上露出温柔笑颜。
顾宓亦是下意识的抚着已经明显凸出的小腹,面露不忍。
华妃亦流泪,伸手要去抱温仪。曹婕妤略略一愣,并没有立即放手,大有不舍之意。华妃这才悻悻放手。一时间人仰马翻。
玄凌听得女儿啼哭登时大怒,上前两步指着太医道:“这是怎么回事,治了三天也不见好。却愈发厉害了!”
太医见龙颜震怒,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砰砰叩首道:“微臣……微臣也实在是不知。照理来说婴儿吐奶大多发生在出生一两月间,因幽门细窄所致。如今帝姬已满周岁……”他使劲拿袖子擦拭额上汗水。
玄凌怒喝:“废物!无用的东西!连婴孩吐奶也治不好。”
顾宓见此暗道如此温柔细心的母亲也舍得对亲生孩子下手,啧啧。
皇后见状微笑道:“本宫瞧帝姬吃着香甜,看来很快就会好了。”
曹婕妤闻言显出感激的神色,道:“多谢皇后关怀。”
才喂了几口,乳母上前道:“小主,到给帝姬喂奶的时候了。”说着抱过温仪侧身给她喂奶。
小小一个孩子,乳母才喂完奶汁,不过片刻就见乳白奶汁从口中吐出,很快鼻中也如泉涌般喷泻而出,似一道小小的白虹,连适才吃下的马蹄羹也一同吐了出来。温仪小而软的身子承受不住,几乎要窒息一般颤栗,呛得啼哭不止,一张小脸憋得青紫。曹婕妤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从乳母手中抢过孩子,竖抱起来将脸颊贴在温仪小脸上,手势温柔轻拍她的后背。
皇后忙劝慰道:“皇上勿要生气,以免气伤身子反而不好。让太医细细察看才是。”
太医连连磕头称是。想了片刻道:“微臣反复思量恐是帝姬肠胃不好所致,想是服食了伤胃的东西。微臣想检看一下从帝姬吐奶严重之日起至今吃过的东西。”
玄凌不假思索道:“好。”
紫檀木长桌上一一罗列开婴儿的食物,太医一道道检查过去并无异样,脸色越来越灰暗,如果食物也没有问题的话,就只能说明他这个太医医术不精,恐怕不只是从太医院离职那么简单了。众人站在皇后身后,一时间难免窃窃私语。
直至太医端起刚才温仪吃了一半的马蹄羹仔细看了半日,忽然焦黄面上绽露一丝欢喜神色,瞬间郑重脸色立即跪下道:“微臣觉得这羹有些毛病,为求慎重,请皇上传御膳房尝膳的公公来一同分辨。”
玄凌闻得此话脸色就沉了下去,轩轩眉道:“去传御膳房的张有禄来。”
不过片刻张有禄就到了,用清水漱了口,先用银针试了无毒,才用勺子舀一口慢慢品过。只见他眉头微蹙,又舀了一勺尝过,回禀道:“此马蹄羹无毒,只是并非只用马蹄粉做成,里面掺了木薯粉。”
玄凌皱眉道:“木薯粉,那是什么东西?”
太医在一旁答道:“木薯又称树薯、树番薯、木番薯,属大戟科,木薯为学名。是南洋进贡的特产,我朝并无出产。木薯磨粉可做点心,只是根叶有毒须小心处理。”
皇后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玄凌大怒:“好阴毒的手段,要置朕的女儿于死地么?!”
太医摇头道:“木薯粉一般无毒,只是婴儿肠胃娇嫩,木薯粉吃下会刺激肠胃导致呕吐或吐奶,长久以往会虚弱而亡。”又补充道:“木薯粉与马蹄粉颜色形状皆相似,混在一起也不易发觉。”
刚吃马蹄羹的妃嫔登时惊惶失措,作势欲呕,几个沉不住气的呜呜咽咽地就哭出来了。
太医忙道:“各位娘娘小主请先勿惊慌。微臣敢断定这木薯粉无毒,用量也只会刺激婴儿肠胃,对成人是起不了作用的。”众人这才放心。
玄凌脸色铁青,“御膳房是怎么做事的,连这个也会弄错?!”
张有禄磕头不敢言语,华妃道:“御膳房精于此道,决计不会弄错,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
曹婕妤悲不自禁,垂泪委地道:“妾无德,若有失德之处理还请上天垂怜放过温仪,妾身为其母愿接受任何天谴。”
华妃冷笑一声,拉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女过不去!”说罢屈膝向玄凌道:“请皇上垂怜曹婕妤母女,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宫闱。”
玄凌眼中冷光一闪,道:“查!立即彻查!”
此语一出,还有谁敢不利索办事。很快查出马蹄羹的服用始于温仪严重吐奶那晚,也就是夜宴当日。而温仪这几日中都用服用此羹,可见问题的确是出于混在羹中的木薯粉上。
当御膳房总管内监查阅完领用木薯粉的妃嫔宫院后面色变得苍白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终于道:“只有甄容华的宜芙馆曾经派人在四日前来领过木薯粉说要做珍珠圆子。此外再无旁人。”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甄嬛身上,周围鸦雀无声。
甄嬛闻言愕然抬头,只是她问心无愧,也不去理会别人,只依礼站着,道:“四日前妾因想吃马蹄糕就让侍女浣碧去领取,她回来时的确也带了木薯粉要为妾制珍珠圆子。”
“那么敢问容华,木薯粉还在么?”
甄嬛略一迟疑,坦然道:“想必还没有用完。”
玄凌追问道:“只有甄容华宫里有人领过,再无旁人么?”
内监不敢迟疑,道:“是。”
玄凌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甄嬛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甄容华做的。”
忽然宫女中有一人跪下道:“那日夜宴甄容华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小主似乎往烟雨斋方向去了。”
玄凌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又一宫女下跪道:“小主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矛头直逼甄嬛,言之凿凿似乎的确是甄嬛在马蹄粉中投下了木薯粉加害温仪。
冯淑仪惊疑道:“若此羹中真混有木薯粉,刚才甄容华也一同吃了呀,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秦芳仪不屑道:“方才太医不是说了吗,这么一点是吃不死人的哪。她若不吃……哼!”冯淑仪略显失望,无奈看了甄嬛一眼。
华妃冷眼看着甄嬛道:“还不跪下么?”
曹婕妤走至甄嬛身畔,哭泣道:“姐姐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容华。上次在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有意要引起皇上与妹妹的误会。若果真因此事而见罪于容华,容华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温仪,她还是襁褓婴儿啊。”说着就要向她屈膝。
甄嬛一把扯住她,道:“曹姐姐何必如此说,妹妹从未觉得姐姐有何处得罪于我。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也不曾让我与皇上有所误会,又何来记恨见罪一说。”她顿了一顿,反问道:“难道是姐姐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妹妹的事么,妹妹竟不觉得。”
曹婕妤一时说不话来,只拉着她袖子哀哭不已。
皇后道:“曹婕妤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楚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华妃出声道:“本宫看并非没有查清楚,而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后这样说恐怕有蓄意袒护甄容华之嫌?”
华妃这样出言不逊,皇后并不生气,只徐徐道:“华妃你这是对本宫说话该有的礼制么?还是仅以妃位就目无本宫。”
华妃脸色也不好看,倔强道:“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帝姬所受之苦,为曹婕妤不平。”说着向玄凌道:“还请皇上做主。”
玄凌道:“纵然关怀温仪帝姬也需尊重皇后,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言毕看甄嬛:“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甄嬛缓缓跪下,只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道:“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那么,那晚你是独自出去去了烟雨斋么?”
“妾的确经过烟雨斋外,但并未进去。”
华妃漠然道:“当日宫中夜宴,烟雨斋中宫女内监大多随侍在扶荔殿外,所余的仆妇也偷闲多在聚酒打盹,想来无人会注意你是否进入烟雨斋厨房。但是宫中除御膳房外只有你宜芙馆有木薯粉一物,而且有宫女目睹你去往烟雨斋方向,你去之后帝姬就开始发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就能搪塞的过去的吧。”
甄嬛并不理会她,只注视着玄凌神色,道:“虽然事事指向妾,但妾的确没有做过。”
华妃冷冷道:“事到如今,砌词狡辩也是无用。”
甄嬛道:“华妃娘娘硬要指责妾,妾亦无话可说,只求皇上皇后明鉴。妾绝非这等蛇蝎心肠的人。”说罢俯首以额触碰光洁坚硬的地面。
玄凌见甄嬛此番动作,刚想说什么,却被顾宓打断。
“唉呀!没想到好日不出来走走,一出来就遇到事儿了,真不知是幸也不幸。”“皇上可容妾说两句?”
玄凌道:“你但说无妨。”
“谢皇上。这第一,甄容华并没有叫那婢女领木薯粉,而是婢女自作主张;第二,甄容华若是去烟雨斋下木薯粉,无人发觉就算了,作为一个小主何必亲自前去;第三嘛~”
说罢便起身走到方才出首的两个宫女面前厉声问道:“本宫就得问问你们俩了,你们俩都是亲眼见甄容华进入烟雨斋的么?话给本宫说清楚明白了!皇上和皇后可都坐在这儿呢!”
一宫女答道:“奴婢是见容华往烟雨斋方向去,至于有无进去……似乎……似乎?”
“什么叫似乎?简直是‘莫须有’。”又看向另一宫女,“你呢?”
她把头磕得更低,慌张道:“奴婢只是见容华独自一人。”
听到想要的答案顾宓转身道:“皇上妾说完了。”
“你说得很好。”玄凌深深的看了顾宓一眼道,想是今日才知顾宓有此等口才。“将这两个贱婢拖下去!”
事情发展到此,华妃仍是不甘心:“虽是如此,但甄容华并未完全洗脱嫌疑!容华似乎并没有人证明你没有进去!小主也是会自甘下贱的做出那起子龌蹉事儿的!”
甄嬛顿时气结,又不能说出那日与她在一起的是玄清,怕惹来玄凌的猜疑,失去玄凌的信任,一时间诺诺无语。正无助之际却见安陵容自人群中奔出,至她的身边跪下,泫然对玄凌道:“妾愿已自身性命为甄容华担保,容华决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罢叩首不已。
一旁恬贵人露出厌弃的神色,小声咕哝,“一丘之貉。”
皇后温言道:“安美人你先起来,此事本宫与皇上自会秉公处理。本宫也相信甄容华是皇上身边知书达理第一人,不至如此。”
华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娘娘切勿被人蒙蔽才好。何况这皇上身边知书达理第一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明贵嫔还在这儿杵着呢!皇后娘娘可别睁眼说瞎话呀!凭她也配?”虽然她两个都看不顺眼,但相比之下,她最厌恶的那个是甄嬛。
“娘娘过誉了。”顾宓心里轻笑。
众人掩嘴偷笑,甄嬛窘迫不已。
就在这时殿外忽有虚弱的女子声音缥缈浮来:“当夜甄容华是与本宫在一起。”
众人闻言一惊,本能地转过头去看。竟是被左右侍女搀扶着立于慎德堂外的端妃。
端妃徐徐进来颤巍巍要行礼,玄凌道:“不是早说过要你免礼的么。”复又奇道:“你怎么出来了?太医不是叮嘱过不能受暑热不宜外出么?”说话间已有宫女搬了花梨木大椅来请她坐下。
端妃道:“才来不久,见堂中似有大事,一时驻足未敢进来。”
皇后唏嘘道:“端妃,好些日子不见你可好些了吗?”
端妃坐于帝后下手,欠身恭顺道:“本该日日来向皇上皇后请安,奈何身子不济实在惭愧。今日一早就听闻温仪帝姬不适,放心不下所以急着来看看。”复又微笑对玄凌:“幸好妾来了,否则恐怕这慎德堂就要唱《窦娥冤》了。”
玄凌道:“端妃适才说当夜与甄容华一起,是真的么?”
端妃淡淡微笑,娓娓道来:“是夜妾遥遥见容华独自出扶荔殿似有醉意,一时不放心便与侍女同去看顾,在翻月湖边玉带桥遇见婕妤,一同步行至妾的雨花阁,相谈甚欢,聊了许久。”她的笑似苍白浮云,转首对身边侍女道:“如意。”
名唤“如意”的宫女跪道:“是。当夜娘娘与小主在雨花阁讲论佛经,很是投契。后来小主说时辰不早才匆匆回扶荔殿。”
皇后含笑道:“如此说来温仪帝姬的事就与甄容华不相干了。”
华妃嫣然转眸,望住端妃道:“端妃姐姐来的真巧,真如及时雨一般。”说着似笑非笑,双眉微挑,“听闻姐姐一直不适所以养病于宫中,怎么那晚兴致那么好竟不顾太医谆嘱夜行而出呢?”
端妃微显赧色,不疾不徐道:“久病之人的确不宜外出。但长闭宫中久之亦烦闷不堪,那夜听闻宫中有宴会,想来不会惊扰他人,所以带了宫女出来散心。”说完温和浅笑看向甄嬛,“不想本宫与甄容华如此有缘。”
甄嬛亦微笑道:“是。妾也是如此觉得。”
“哦?”华妃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雪□□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睫毛上所穿的金珠似乎不堪重负,密密闪烁累累光芒,只觉得耀目分明,奢华异常。她道:“本宫倒有一疑问,适才容华为何不说出曾经与端妃相遇的事呢?也不用白白受这么些罪了。”
端妃才要说话,忽然一呛咳嗽不止,连连喘息,只满面通红指手向甄嬛。
甄嬛立即会意,不卑不亢道:“妾本不该隐瞒皇上皇后,只是当日端妃娘娘外出本不想让人知道,以免传入皇上皇后耳中使皇上皇后担忧,反倒误了娘娘的一片心。所以当日娘娘与妾相约此事不让旁人知晓。谁料会牵扯进帝姬一事,妾心想皇上圣明、皇后端慧,必定会使水落石出,还妾一个清白,况且妾不想失信于端妃娘娘,是而三缄其口。”
华妃还想再说什么,端妃已缓过气来,缓缓道:“怎么华妃妹妹不信么?”
华妃道:“并非妹妹多疑,只是觉得姐姐似乎与甄容华很相熟呢。”
端妃淡淡一笑,“本宫与容华之前只有两面之缘,初次相见也是在温仪周岁礼上。华妃这么说是意指本宫有意维护么?”说着伤感摇头,“本宫病躯本不宜多事,何必要做谎言袒护一位新晋的容华。”
“好了!既已水落石出那朕便回水绿南薰殿处理政事了。太医好生医治温仪,明贵嫔随朕回去。”
“恭送皇上。”
两人相继从跪在大理石上的身侧经过,然而两人都没有理会她。甄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酸不已,为何她的四郎没有留下来安慰她几句,而是携着另一个女子无视跪在地上的她扬长而去?
大理石地极坚硬,跪的久了双腿早失了知觉,但这比不上她心里密密麻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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