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越往秘境深处,千花树就越少,死寂枯槁的景象几乎没有了,许多灵花灵草装点在各处,营造出一副美好静谧的景象。
她路过一片薰衣草花丛,偶然见一棵高大粗壮的梨花树后面露出了些白色的衣摆,像是有人。
她小心翼翼地绕到桃树后面,便看见了一个靠着梨花树睡觉的人。
“你说的是不是他?”苏苒小声地问。
小晏点头:“对对!就是他,他好像叫陆远清。”
她点了点头,往他的方向迈了半步,顿了一下,又将腿缩了回来。
“你还愣着干嘛?”小晏催促道。
“他好像在睡觉,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吧。爹爹说他脾气不好……”她转过头对小晏说,将声音压得极小。
毕竟她是来求学的,一定要有礼貌,倘若惹他生气,虽然不至于把她给吃了,但也极有可能拒绝教她剑术。
小晏抬了抬眼,开口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他好像已经醒了。”
她诧异地转头,见他已半睁开了眼,懒懒散散地看着她。
她在心里组织了会儿语言,开口道:“前辈。”
“算不上。”他说。
“啊……上仙?”她试探地问。
“我叫陆远清。”他说。
“哦哦,清清,我来是想请教剑术的。”她将打了半天的腹稿说了出来。
“可以。”他说。
苏苒感到十分意外,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但作为交换,你要给我一样东西。”陆远清接着说。
“什么东西啊?”她问。
他抬手指向她脖子上朱红色的吊坠。
她看了一眼颈间吊坠,并未觉得不舍,轻轻“嗯”了一声,便将吊坠取下来,递给他。
他皱眉:“不是这样给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去灵水宗修炼已有十余年,竟连神器易主的法术,都不会吗?”
她沉默了会儿:“……我在灵水宗没有好好修炼。”
他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用另一只手在她手心比划。
“大老远跑来向我请教剑术,我以为你很喜欢修炼。”他说。
她神色坚定:“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若不是她无能,也不会被邱子安捅了一刀就无力反抗,让爹爹落入歹人手中,丢了性命。
“记住了吗?”陆远清问。
“嗯嗯。”她点头。
她看出他在她手上比划的是符咒的图案,将每一划都记得很清楚。
小蓝鸟从外面带进来的符纸她还剩了些,她拿出一张,咬破手指,在上面画符。
这个符咒要比方才的复杂一些,但好在她记得清楚,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画好了。
陆远清对她的速度很满意,抬手给她示范手势。
她一边看一边学,虽然比划起来十分生涩,但她学得很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成功施法。
“不错。经历过此番脱胎换骨,你的资质已是极好。”他一副欣慰的模样。
符纸化作一道朱光,先是包裹住血泣,而后落在了陆远清的身上。
一道大风刮过,陆远清的衣袂随风而动。
他隐于其中的手臂露出来了些,她不经意间看到他皮肤之下生出了无数黑紫色的脉络,再往上一些,皮肤沿着这些脉络被割开,伤口已经结痂。
而衣袂之下,是放在他手边的一把匕首,上面沾着暗沉得近乎黑色的血液。
眼前忽地出现一道强光。
大脑一阵剧痛,她浑身无力地倒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个幽静的竹苑,一个青衫仙人手握一把刻着听澜二字的长剑,向她走过来。
她想要向他问好,这才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也不能动作。
而随着青衫仙人往前走,她的视野也不断往后退。
她似乎并不在这个空间里,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里面发生的事。
“娘亲,你不能再继续练下去了!独孤前辈说你再练剑会死掉……宛儿不想让你死掉……呜呜呜,娘亲!”一个小女孩往竹苑的方向跑来,泪流满面。
将入竹苑时,她撞上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跪起来,不停地敲打屏障,不停地哭:“娘亲!娘亲……”
青衫仙人叹了口气,抬手结印。
竹苑外,一片竹子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直到将女孩完全挡住,才停了下来。
而后,连女孩的哭声也消失了。
四周归于平静。
她拔剑出鞘,施展剑术。
她动作流畅,出剑凌厉,但每舞一段,都会面色痛苦地栽倒在地上。
当她歇足了站起来的力气,又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练。
其中几个招式苏苒觉得有些熟悉,有些像灵水宗的剑法。
青衫仙人口中喃喃:“现在天下大乱,我怎么能苟且偷生……一定有办法可以破除魔障。”
她神色坚定,又举起长剑,舞了起来。
可她接连栽倒好几次,动作愈发无力,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很快,她的身体莫名撕裂开许多伤口,血流了一地。
苏苒想起爹爹曾经同她说过,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再不醒来的话,她会死的。
她特别想要叫醒青衫仙人,可惜她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她正担忧,忽然见竹苑外的小女孩爬上了竹子,从上面探出半个头。
似乎是远远看见了青衫仙人倒地不起,小女孩着急地一翻,从很高的竹子上摔了下来。
小女孩疼出眼泪,却一点也不敢耽搁,往青衫仙人的方向跑来。
苏苒心中燃起希望。只要救得及时,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她满怀憧憬地想要看下去,大脑却忽地一阵钝痛,眼前的画面都消失了。
再次睁开眼,自己仍旧身处玄月秘境。
她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些迟钝。
“看清楚了吗?”陆远清说。
“……看清楚什么?”她挠了挠头,迷迷糊糊地问。
“剑术。”他说。
她想起青衫仙人舞剑的模样。
因为其中有些她熟悉的招式,她将每一个动作都记得很清楚。
她点了点头。
小晏飞过来,好奇地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啊?”
“一个青衫仙人拿着一把刻着听澜两个字的剑,在竹苑中练剑,还走火入魔了。”苏苒仔细回忆。
“听澜?那可是上古神剑啊!”小晏激动地说。
陆远清随口道:“我的记忆里有上古所有上神经历的事,在我和你神识共享期间,你可以把所有关于剑术的记忆都看一遍。但一次不能看太多。”
小晏在陆远清面前飞来飞去,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会有这些记忆?”
“因为我是上古诸神泯灭后,散落在世间各处的神魄凝聚成的人魂。苏盛年让我在此处温养多年,我便化成了实体。”他耐心解释。
“还能这样……”小晏活了几百年,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苏苒也觉得困惑:“为什么一次不能看得太多?”
小晏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笨呐,既然是神魄化成的人魂,那修为怎么着也得化神以上吧,你现在连筑基都没有达到,他的神识比你强大太多,一次看得多了,你的神识容易崩溃。”
苏苒了然,难怪自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血泣将你认作主人,跟了你多年,易主尚且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你的神识一直都会是共享的状态。”他说。
“那大概需要多久?”苏苒问。
“一两年吧。”陆远清说。
“好了,快去练剑吧!”小晏提醒她。
她点了点头,折下一根树枝,寻了一处空阔的地方,凭着记忆开始练剑。
“那个仙人最后没有丧命吧?”练剑练到一半,苏苒忍不住问。
“哪个?听澜剑剑主?”陆远清坐在梨花树下问。
苏苒点了点头。
“没死,但也半死不活。”他说。
苏苒沉默了会儿,又接着练剑。
时间很快到了半夜。
她已经将青衫仙人舞了几遍的剑术基本掌握了,但有些生疏,还剩了一式完全不会。
原本,她是计划今晚将这套剑法掌握好的,但她实在是太困了,看了几眼在枝丫上熟睡的小晏,便走过去,睡在了树下。
几乎是刚闭上双眼,便睡着了。
陆远清坐在不远处的梨花树下,往她的方向看。
他白天睡得太久,现在反而觉得睡不着了。
寒风刮过,卷起了些零落的花瓣。
他倒不觉得冷,但他觉得,普通人是会感觉到冷的。
他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往秘境深处走。
没过多久,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小竹屋。
这个小竹屋是苏盛年亲手建起来的。
那时苏盛年刚造出玄月秘境,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为了种下千花树驱邪,在秘境中造了诡谭,从那以后,秘境中就变得冷了起来。
开始种千花树那天,苏盛年因为太累,倒在地上睡着了,结果半夜他就被冻醒了,第二天生了重病,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后来,他就带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来秘境,种到半夜觉得累的时候,就缩进被子里,就地睡觉。
但被子还是没能抵御秘境中的寒风,第二天,他又病了,整整一天都躺在床上起不来。
后来他就在秘境中建了一个竹屋,半夜忙得太累的时候,就睡在竹屋里,从此再也没被冻着。
他走进已有多日没人来过的竹屋,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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