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谢祎昨晚被封兰越支到后院去看茶,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三皇子身边的侍卫也随他出来,他就明白了。
三皇子有话要单独同大将军说。
只可惜那江姓护卫武力高超,心思却简单,还以为三皇子让他出来,真的是担心后院煮的茶不合自家殿下心意。
谢祎没有戳穿,领着人去后院,在对方叮嘱下,吩咐丫鬟一一照着宫中规矩来。
中天月色如水,谢祎趁着等候的功夫,与人在院子里攀谈起来。
起初还只是聊路上马车塌陷的意外,没多久就扯到对方家中情形。江护卫的母亲是皇后身边服侍,皇后念此情谊,才让江护卫贴身照顾三皇子。
江护卫说得恳切,大有感激皇后之意。
谢祎却听出端倪,皇后与三皇子的母子关系并不好,让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实人留在三皇子身边,只怕照顾其次,监视更真。
怪不得刚刚三皇子会让江护卫随他出来。
谢祎面上带笑,对当今皇后一通夸赞,又扯了些有的没的,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三皇子本尊身上。
虽他从前了解过此人,但多是浮于表面,没有实际接触许多。
江护卫与其攀谈许久,虽将戒心放下大半,但提到三皇子时,还是下意识警醒起来。他斟酌片刻,才答得一句,“殿下身体孱弱,平常所做也不过抄抄佛经,拜拜道观。”
“城北新建的那间玄灵观,便是殿下的恩德?”谢祎随口道,“前几日出城路过,看见玄灵观在给乞丐施粥。”
江护卫当即笑了,“是,殿下为玄灵观,于府中亲抄经文三月,寸步未出,今日又出城,本是打算去妙云道观拜见主持,然后请主持去玄灵观开坛的。”
谢祎闻言,不由愣了片刻,面上不信,“殿下竟三月寸步未出?”
江护卫肯定应声,道“殿下一向虔诚”,谢祎便在溶溶月色下,眸光微暗。
他问三皇子平日行径,不过是想看看此人私下究竟是何种性子。江护卫答得妥帖,与旁人所知的三皇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恰是如此,谢祎才更加察觉其中端倪。
当初以为三皇子要娶自家阿姐,他可是盯了对方好一阵子,知晓对方最后娶了翰林院掌院学士严大人的次女,也知晓这位姑娘福薄命浅,成婚未及两年,便因病香消玉殒。
十八岁迎娶的发妻,如此早逝,无论如何,都算得上遗憾了。
但三皇子竟然没于祭日七月去祭拜,而是一直待在府中抄写经文?这可不像要保持高洁名声的人应当做的事。
谢祎怕自己猜错,想了想,开口道,“殿下如此虔诚抄经,夫人泉下也当欣慰了。”
说完,他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见江护卫张口,错愕半天才慌神应答,才终于确定——三皇子的经书不是为亡妻所抄,是当真没有在意那个非嫡出的不受宠姑娘。
谢祎莫名有点失望,但细想,如果三皇子本就不是外界所知单纯淡泊之人,那身为一个不受待见,不得不韬光养晦的皇子,对皇后为其选择的妻子这般凉薄,再正常不过。
谢祎沉下心思,与江护卫又随意攀谈数句,再借口新茶备置完毕,与人一起回到空山居。
空山居的对话已经结束,他看见大将军扶着自家阿姐往北苑暖房走,于是收敛思绪,笑着进屋,请三皇子浅品新茶。
谢云颐被拉着回到了园子中的凉亭里,此时支着下巴听对方说完,不禁蹙眉。
她着实没想到谢祎还能套出这些话,亏这人刚刚藏着掖着不说。
谢祎赔笑,道,“祎弟这不也是猜测?虽大概率为真,但只这一两件事,还是对方家事,哪里真能看出对方品性。”
“顶多说出来,提个醒,不要真傻傻地把这等嫡出皇子当作心思纯善之辈,天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这是实话了。
连他们世家子弟都勾心斗角,皇宫之中,怎么会单纯呢。
谢云颐垂眸,唤春芙给她添茶,花茶的清香窜入鼻尖,她抬手浅浅抿了数口,才放下,转动眼眸,压低声音道,“祎弟,你这么说,其实我就确定了,一个皇子,早不出城晚不出城,偏偏赶在昨日,其实就是为了大将军。”
谢祎:“嗯。”
“倘若目的确定,那这谈话内容也不难猜了,”谢云颐冷笑了声,道,“一个皇子,一个嫡出的皇子,避开他人,私联猛将,无非就是常说的……”
“嘘!阿姐,”谢祎下意识捂住对方,严肃道,“有些话,咱们可以猜,但是不可以乱说。”
谢云颐咽了咽口水,轻轻拍开对方的手,环视一眼四周,好似做贼的,“我明白,”她道,声音更小,“但如果猜测是真的,你说他怎么敢啊?”
“大将军好歹是我相府女婿,我相府众所周知的大半个太子党,他这不是……”
谢祎垂眸,没有回答。
他也想不通啊,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三皇子怎么敢笃定大将军不会卖他?还是说,就算大将军卖了他,他也不在乎。
三皇子背后有谁?
与谢祎的思考不同,谢云颐想到的却是上一世突然爆发的“大将军谋反”一案。
她一直知道这是朝堂上的势力斗争导致的结果,可究竟是哪方势力,她却不知道。重生后,她试图查找,但查了一点大理寺正相关后,她就一直忙于入赘事宜。
眼下看来,这些势力中,必定有三皇子参与了。
只是三皇子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谢云颐揉了揉眉心,她最近美满欢愉得过了头,险些不记得,哪怕已经改变这么多,明年的腊月初八,还没有降临。
谢祎望着突然面容深沉的人,收起思绪,担心问道,“阿姐,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谢云颐笑道,下意识望向暖房的门窗。
谢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心中会意,安慰道,“阿姐,刚刚都是猜测,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不必如此忧虑。况且,就算是真的,依照大将军的性子,他还会背刺谢家不成?”
“不会的!”谢云颐忙不迭答道,她虽然忧心这件事,但也只是忧心三皇子的打算,绝非忧心大将军会坑害谢家与她。
“那不就成了。”谢祎说,“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忘了三皇子来过这事,高兴游玩两天,然后回家,悉数告知阿爹。”
“阿爹能看见的,必定比我们多,他会有所准备。”
是呀,与其他们俩在这瞎猜,不如回去告诉阿爹。阿爹眼界宽,有魄力,倘听说这事,觉得另有蹊跷,一定会借机找大将军交谈。
大将军觉着她和谢祎都是俩小孩,不愿多言其他,但当着丞相的面,必定不会这般深沉讷言。
“好!”谢云颐瞬间打心底笑起来。
谢祎安静瞧着,面上也笑,指腹却不断摩挲茶杯边缘。
他阿姐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大将军,他却觉得不可以。
他说过,这是把人人都想掌控的锋利弯刀,弯刀既然不爱他的阿姐,那凭什么,会一直待在相府的笼子里。
封兰越是掐着时辰出来的,彼时屋外阳光倾泻,从枫树叶间漏下来,正映着一丛丛菊花边闲适交谈的两人。
岁月静好,封兰越想,迈着步子没走几步,便见赏花的姑娘回过头,一脸雀跃地朝他跑来。
封兰越接住她,望着不停喘气的人,不由觉得无奈,谢姑娘几乎每次见他,都是用奔跑。
谢云颐可不管那么多,微微缓了几下,便拉着人寒暄,先是问睡得好不好,然后告诉对方,后厨备了他喜欢吃的饭菜。
封兰越望了眼天色,没有推辞,拉着小姑娘一起过去。
谢祎无奈托着下巴,招了招手,示意小厮开始收拾,半个时辰后前往金泉亭。
今泉亭是今泉湖中间的一座六角亭,前些年新建的,全盘仿西湖的景,有一条绵长的石桥连接湖岸,是一处垂钓和吟诗的好地方。
听父亲说,旧时娘亲最爱去西湖此地,并于桥上练剑,引起水花飞溅,柳梢拂动。
既是想着娘亲而来,那第一处必是这里。
谢云颐高兴地坐在莲船中央,见莲船荡过浮着枫叶的水面,不禁看向撑船的人,“大将军,你说这些枫叶,最后是随水流走,还是沉入湖塘啊?”
相府也有莲塘,但那里莲塘不算大湖,花开得也精致,远比不上这山野泛舟的野趣。
封兰越最开始听谢祎讲述金泉亭时,还以为小姑娘会因忆起母亲,沿途难掩惆怅,没想到竟截然相反,小姑娘因能一瞥母亲旧时所在,心中感激欢愉至极。
封兰越展开双眉,面上也带上一点笑意,温声答道,“都有,但应当还是沉入水底更多。”
谢云颐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眼睛笑起来,她就喜欢问大将军问题,哪怕再幼稚,大将军都会很认真地回答她,不像旁边的谢祎,听见她开始问这种问题,就将船划得飞快了。
谢祎早就超过后面两人好几个身位,倒不真是不想回答自家阿姐的笨蛋问题,而是他想抢先一步去占一个垂钓的好位置!
他就不信钓鱼也钓不过大将军!他们富家子弟,可是从小玩这些。
封兰越完全没猜到这番心思,还以为他们前面一群人在比赛划船,于是低头对谢云颐道,“谢姑娘,想超过他们吗?”
谢云颐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听春芙重复一遍,才拍着船边,眼睛亮起来,“能追上吗?我抓紧了!春芙你也抓紧!”
既然放话出去了,哪儿有追不上的道理。
谢云颐紧紧抓着船边,待姿势坐好,便见片刻前还慢慢悠悠的小船,忽然飞速往前划。
“哇!”谢云颐看着船底漾开的激烈水花,不由叫出声,“大将军,超过祎弟!”
谢祎在前边划得正得劲,忽听身后一句“冲锋音”,惊得立马回头看,见后面小舟来势汹汹,立马坐在船边,亲自上手,压低声音怒道,“快点,第一个到岸边,本少爷重重有赏!”
也不知道在争什么,一时之间,湖塘水波飞溅,欢呼阵阵,个个好似放野的鸭子。
谢云颐看得直笑,歪靠在船边,懒得较真,“大将军,慢些吧,不跟他们闹了,你歇会儿,让船夫来吧。”
封兰越见水花实在太多了,生怕前面翻船,只好不再追他们。但比试进行一半,中途放弃么……
“谢姑娘,还有另一个法子追上,想试试吗?”封兰越将竹竿递给船夫,回过头说。
谢云颐微微一愣,轩起眉梢,还没问是什么,便觉腰上一热,眼前人搂着她,脚若蜻蜓点水,踏过一连串涟漪,在微风裹挟中飞至岸边。
“……”谢云颐抓紧封兰越,心脏跳到嗓子眼,还未及惊叹,便听人破开大骂。
“耍赖啊!耍赖!”谢祎晚了一刹那靠岸,一抬头见岸上两人,不由握拳跺脚,“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谁跟你比赛了,我们刚刚就是随意划几下,”谢云颐回过神,笑道,在谢祎气愤中,抬头看一脸无事发生的封兰越,揶揄道,“看不出来呀,原来大将军好胜心这么强。”
封兰越垂眸看她,想了个理由,正经道,“垂钓么,按规矩,先来的先挑位置,不算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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