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月庵之行

迎春终于说服王熙凤让她出门去寺观悼念一下她的姨娘，但王熙凤说：做法事是不成的，一则时间太久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二则动静也太大了些府里没有这样的规矩，给寺观捐点香油钱给她姨娘点个祈福灯也就是了。

        寺观也不可乱去，就是贾府的家庙水月庵了，这里都是女尼，迎春去了也不怕让人冲撞了去。

        迎春给姨娘祈福不过就是做个幌子，哪里会计较让她去哪里又或是如何做呢？只要能让她出去那就事成一半了。

        为了把事情做的更逼真，迎春特意将水月庵的女尼请到府中一叙，仔细询问了祈福当天的细节与注意事项。

        水月庵的女尼说：“姑娘需提前十日斋戒，当日更要提前沐浴更衣，之后便是去大殿听经，叩拜，再之后由姑娘亲手点上灯火，供奉到菩萨前。此灯火由本庵的比丘尼诵经十日方成。”

        迎春听罢做出个受教的样子，诚挚的跟对方道谢：“我已知晓了，到时候有劳庵中一众师太了，为表谢意我定要多添些功德才是。”

        那女尼脸上神色莫变，只说了句：“一切都是施主的诚心。”

        迎春为了不过分牵连王熙凤，又去贾母处报备了此事，贾母听了并没有阻拦只是说：“我年纪大了，府里的事也没精力管了，你太太跟二嫂子既然都允了你的，那便去吧，只是早去早回，切勿在外逗留。”

        是的，迎春还特意跟邢夫人吱会了一声，不过她知道邢夫人最是欺软怕硬不好说话，她是提前扯了贾母的大旗去的。反正这些人现在也不会为了这些事对质。

        临近出发的前几天她特意去到邢夫人处，将自己陪嫁的几个仆役的身契都要了过来，邢夫人想着反正她出嫁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到时候也是要给她，早几天晚几天也没差什么，倒是没有加以为难。

        其实这次迎春能顺利利用祈福出府也跟她婚期将近有关，一则府里众长辈都觉得这门亲事订的有些亏欠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有些许补偿她的意思。还有就是即将嫁出门的姑奶奶了总是不好管的太过严苛。

        迎春正是利用这些心理大大的钻了个空子。

        迎春在点祈福灯的前一日到了乘着马车到了水月庵，水月庵建在山顶处，车辆行至山脚下迎春在里头叫停，下了马车对跟来的嬷嬷说：“为了显示诚心我要步行而上，嬷嬷年纪大了，咱们这么些人口物什又都需要安置，便由嬷嬷先行乘车上去安排可好。”

        费嬷嬷是邢夫人前两天派给迎春的，以后预备跟她一起嫁到孙家去。这老婆子自矜身份总觉得自己是迎春嫡母指派过来的人，时常对迎春指手画脚，这次迎出门先打发了她，方好行动。

        费嬷嬷听迎春说要走上去先是十分不愿，后迎春说了让她乘车先走的话这才高兴起来。怕自己一矫情迎春改了主意让她陪着一起走，她养尊处优这些年哪里还爬得动山路，因此根本来不及想迎春一个人上山的不妥之处，嘱咐了几句带着一众仆役乘车就走了。

        迎春身边仅跟着绣橘，费嬷嬷的媳妇和一个小厮。虽说迎春此时戴着帷帽却也是大大的不妥，可见贾府此时大厦将倾，根烂枝枯，规矩松散的连面上的功夫都做不好了。

        迎春一路走一路观察地形，这水月庵正是她精心策划的脱身之处。她预备做个失足跌落的假象，到时候来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既能让她的消失合理化避免了她出逃后贾家追捕她的麻烦。

        也给贾家将来她出嫁时交不出人找了个借口。

        迎春本性善良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她并不想把众人都坑了，能周全的尽量周全，实在顾不上的那也只能是先顾着自己了。

        终于在临近庵堂前的一片空地上她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这里是一片桃树林，想来初春时节桃花盛放景色一定很美，不过此刻已是深秋，整片桃林只剩下萧条的枯枝败叶。

        桃林的尽头就是山崖，可能考虑到香客的安全，桃林靠近山崖的地方有木栅栏围着。

        迎春做出赏景的样子，一直走到桃林尽头，她手扶住木栅栏一点点的探查，这栅栏看起来修建的时日不短了，迎春想找找看有没有松动的地方，良久，她抿唇一笑，有了。

        跟着的媳妇子有些担忧，她上前劝道：“姑娘，山上风大，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若是吹着了姑娘怕是要耽搁了明日的大事。”

        迎春点点头，转身往庵堂走去。

        为了接待迎春水月庵中单独收拾出来个小院供其居住，此时在费嬷嬷的带领下，下人们已将小院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了。

        迎春进屋脱掉斗篷，拿了杯热茶握着暖手，她环顾四周然后满意的笑笑，对陪同进来师太说：“有劳费心了，这里很好。”说罢示意了绣橘一眼，绣橘将一个荷包放到了小尼送茶的托盘上。

        迎春又说：“一路走来，我倒有些累了，师太请自便吧。”

        待女尼走了，迎春又打发了费嬷嬷等人，只留了绣橘在屋里伺候。闭目躺了一会儿，估摸着众人此时都应该歇些了，迎春拿出装有绣橘卖身契的荷包：“绣橘，这是你的身契，姑娘今日便放你走。”

        绣橘都呆了，之前姑娘说了要放她走，可是这也太突然了些，而且这地方时机都感觉不太对啊。

        迎春对绣橘说：“绣橘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忽然要放你走，若没有个名头只怕不好对外交代，你既想走，那今天少不得要受些委屈了。你可愿意。”

        绣橘迟疑的没有开口，她明显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自从上次大病之后姑娘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比之前有主意了，有胆识了，可是有时候做事又太出人意料了些。比如现在她有点害怕这明显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迎春道：“待会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吃惊，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又拿了个包袱给绣橘，这里有一些干粮还有两张银票并一些散碎银子，你收好了，这是姑娘给你嫁妆，家去之后好好的过日子吧，以后躲着府里些。”

        绣橘终于回过神，她迟疑的问迎春：“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迎春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她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大力的把手里的杯子扔到地上，大喊：“来人啊，来人啊，费嬷嬷快来。”

        先进来的是费嬷嬷的媳妇，过了一刻费嬷嬷才从外头走进来，看着地上的狼藉和跪着的绣橘，她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迎春一脸冷漠，指了指地上跪着的绣橘说：“她对我姨娘不敬，这里不能让她待了，速速打发她去吧。”

        费嬷嬷傻眼了：这，这绣橘可是迎春陪嫁的大丫头啊，司琪已然死了，绣橘要是再去了，那迎春出嫁在即，身边可是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

        费嬷嬷上前赔笑道：“姑娘息怒，姑娘这小蹄子犯了什么错，老奴去处置她，只是还请姑娘给他个恩典才是，这样被赶出去，她以后可还怎么在府里安身呢。”

        迎春思忖道：“嬷嬷说的也有道理，好歹也是主仆一场。罢了，如今缘分已尽，就放了你家去吧。”说罢将手里的一个荷包扔给绣橘：“这是你的身契，拿上走吧！从此再不要回来了。”

        费嬷嬷都吓傻了，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迎春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这里只有她一个主子，行事没有掣肘，她心知自己走了，不管这死遁能不能瞒得住人，绣橘必然要受牵连的，此刻寻了个借口放了她，是最好不过的。

        绣橘磕了个头，哭哭啼啼的出了门，迎春又对屋里的莲花儿说：“你让个小厮驾车送绣橘下山，到了山脚人多的地方放下她再回来。”

        费嬷嬷这里拦又拦不住，可是这么让绣橘走了又觉得不妥当，拉扯犹豫间，绣橘已是坐着马车走了。

        事已至此费嬷嬷也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屋，心里忿忿的想：这迎春如今行事怎么如此颠倒，待回去定要跟邢夫人好好的告上一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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