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分崩离析
这句话其实不是祝弦月自己原创的。
只不过她在评论区里看到了一句类似的话。
祝弦月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 所以这会就对秦堂说出来了。
或许是祝弦月骨子里就带有一种叛逆的东西，所以她对这种跟主流相反的话都挺感兴趣。而且这句话也让贫民窟出身的她莫名有一种认同感。
凭什么她哥累死累活的，而那些海格特的高层在第一城市里吃香喝辣？
这样公平嘛？
祝弦月小时候的确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不公平。
在贫民窟和城市的交汇处, 城市里灯火通明, 贫民窟里垃圾遍地, 四处都是破败的房屋。
祝弦月就经常站在交汇处那里, 远远的看着城市里的灯火通明。
不过不公平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常态。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而人一旦习惯了某种东西, 就会把它遗忘了，甚至是离不开。
祝弦月就曾经对她哥问过这种问题，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的不公平, 然而她哥听了之后只是沉默了一会, 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他轻声的说道。
“不过，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这个世界变的更公平一点。”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这么努力，那么这个世界总会越来越公平的吧。”
祝弦月当时虽然觉得她哥的这个回答有点糊弄，不过这种问题大概就跟“世界是怎么出现”的一样，是一个哲学方面的问题，众所周知, 这种问题答案糊弄一点倒也没什么。
不过，一直到祝明月死了以后, 祝弦月才惊觉她哥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他说的那么做的。
他的确这辈子都在朝着自己心目中那个“努力把世界变得公平一点”的方向而努力。
哪怕是最后死了，恐怕他也无怨无悔。
但是祝弦月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近些日子，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问过她哥的这个问题。诚如她哥所说的，这个世界里不公平才是主流。
可是, 难道就真的要让这种不公平放任自流下去吗？
祝弦月最近被评论区里的一些人给点燃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感觉那个世界的人有时候跟她都挺像的, 有时候更喜欢肆意妄为一点。
……其实当年, 祝弦月和她哥站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前面问出那个问题时，祝弦月没有告诉过她哥一件事。
那一刻，祝弦月其实想的一点都不是什么努力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公平一点。
——她最想听到的，是把眼前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砸个稀巴烂。
祝弦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不过或许是里面闪着的光有点吓人，所以秦堂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下。
他被自己这后退的一步搞的好像也有点丢脸，所以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道，“你确定你不是什么漫画看多了吗？说的倒好听，我们这些贫民窟里的人能帮你什么？”
“武器，资源这些全都在高层的那群人手里，不管你承不承认。”
“而贫民窟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最多的只不过是一群字都不怎么识的人罢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眼睛里却也同样闪着一丝很亮的光。
秦堂的骨子里，有一些东西或许跟祝弦月也是一样的。
祝弦月看着秦堂的眼睛，就笑了。
她知道秦堂有些心动了。
祝弦月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贫民窟现在不是还有无面吗。”
秦堂听了祝弦月的话后，身体猛地一哆嗦。
祝弦月并没有继续跟秦堂再说什么，而是轻巧的站了起来，坐上旁边的战场用飞行器，快速的朝着前面飞去。
奥莱帝国这几日推进的很快，他们那天突然对着直播搞突击这么一手倒的确是个骚操作，一下子就打跨了海格特国这么多年来的自信心。
韩方此时此刻待在自己的指挥室里。
虽然现在他们暂时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但是对于韩方来说，眼下他可并没有昔日那明亮宽敞的办公室，而是龟缩在一间小的不行的屋子里。
前几日的那场爆炸蹦出了一堆碎玻璃，有几片卡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的一只眼睛现在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仅剩下一只可以看人的眼睛。
“怎么回事！”
韩方这几天都要疯了。
来自托卢卡宫里的命令一道接一道，他本身就是启风的人，能够上任也多亏了启风的大力支持，现在启风在高层里受到了其他党派的攻讦，他韩方自然也是首当其冲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对前几天的那场大败大跌眼镜，而且偏偏是海格特国十年来都未曾战败过后的第一场战败。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最是让人记忆犹新。
不光是民间接受不了这件事，甚至就连海格特的高层也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十年前的那次战争或许海格特国赢得太过轻松，以至于他们全然忘了，当初究竟是谁把他们从战争的漩涡中拉出来的。
在无面还是海格特国顶流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无面的面前放肆，而光靠着无面那令人着急的情商和完全不在正常水平上的交流能力，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其实这也很简单。
……因为无面当年实在是太能打了。
当一个人能打到一定程度，他是可以让别人忽略掉他的许多缺点的，就例如情商上面的缺点。
海格特国的人当年毕竟是无面的盟友，所以他们从来也没有真正从正面体会过无面当年给其他国家带来的压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不过，他们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因为，当年曾经被无面的阴影笼罩过的那些国家，现在带着他们的仇恨卷土重来了。
只不过，这在短时间内对于海格特国现任的将领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这，这不可能的啊！”
韩方这几天头发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心思去打理。
他不懂，他大概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
“我明明已经弄上了最新的武器，兵力也比无面当年在这里的时候强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怎么会这样？”
“无面那个家伙，不一直是在拖海格特国的后腿吗！”
这个念头在韩方的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也在所有海格特国居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只能说宣传的确是一把无形的剑。
不管想还是不想，有些东西重复千遍，也就成了真理。
哪怕那些自认为自己聪明的不会被任何东西洗脑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落入陷阱。
可是……
一旦“真理”破碎了呢？
谁都不敢想，谁也不愿去想。
韩方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几年前海格特国内弹劾无面的报纸，大概是被当成了防尘垫了，上面用犀利的文笔，一一的写着无面已经跟不上时代的事情。
现在这家报纸也是这几天被迫静音的几家报纸之一，跟海格特国的城市里一样，没有任何的声响了。
韩方剩下的那只布满着血丝的眼睛看了那报纸一下，手不由自主的狠狠握紧，直把那报纸揪出了一条裂痕。
无面已经没有用了，那他眼下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说他连一个老废物都比不过不成？
“收集剩余的兵力，配备好武器，然后一举杀过去。”韩方将军陡然抬起头来，用狠厉的语气对着前面的众人道。
他准备来个背水一战。
“这里还有没有原来本地的青壮年？都拉过来，让他们填充一下军队，用不着把他们放在什么好位置，反正他们也没受过专业的训练，必要的时候顶上去就行。”
“韩将军，圣利文城的居民不参与战争，这是规矩啊。”底下的人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
——所谓的圣利文城，与海格特国的其他大部分地区本质上比起来其实没什么不同。
这里的居民人数其实并不少，甚至还有很多新生儿。
而在楚德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来看，这种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本就不应该安放这么多的居民，可是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这好像又是理所应当的事。
因为圣利文城的这些人就算往回迁，也就只能被迁到贫民窟里。
与其回到贫民窟，还不如在圣利文城里生活了，最起码这里因为有驻军的缘故，所以经常还有给军队需要提供的一部分刚需，居民也可以跟着分一些残羹冷炙。
这十年以来，无面一直尽力避免让海格特本国的居民被卷入进这样的战争中。
韩方来了以后也没有破坏这个规矩，毕竟规矩的改革者总是容易遭到记恨的。
但是韩方现在已经没什么精力去思考这些了。
圣利文城的这些平民活该，他们本来就应该为了第一城市里面的人服务，就像所有贫民窟里的人一样。
千百年来不都是如此吗？
既然这样，那么让他们来当一把炮灰又怎么了？
——圣利文城的家家户户门前，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上演了无数次生离死别。
“爸！”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哭的撕心裂肺的看着被武装完备的士兵带走的男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背后，年轻的女人也两眼含泪，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拖走。
如果不是她有一个女儿，而士兵尚还有一丝良心，恐怕她也会被拖走了。
毕竟，炮灰也是不分性别的。
“为什么这样！”小女孩不甘的喊道。
“无面将军在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会把爸爸拖走啊！”
是啊，女人忽然一愣。
无面在的时候，他们……也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妻离子散，分崩离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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