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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会谈,论政(4K)


进一步深入感应,赵青还注意到了对方随身携带的、数件暗藏着七境以上力量的器物,它们如同沉睡的巨龙,虽静默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元气波动,显然便是楚帝的顶级装备,每一件都远超世人的想象。

    千百年来,大多数帝王并非其所在国家最强的修行者,却通常是掌握本朝修行界秘密、修行资源最多的人,诸如当今的齐帝、燕帝,可楚帝两者皆是,因此绝对属于天下前几的强者。

    就算是先前遇上的灵虚剑门那名大宗师齐金山,也比楚帝差了不止一个等级,甚至连赵青都没有充分的把握正面击败对方,毕竟数百年传承的悠久王朝,谁知道又隐藏着哪些拼命的手段与底牌?

    只是楚帝在位不过三十二载,年纪也就七十来岁,却有很多身体机能完全靠真元流转维系,已经处于老死的边缘,这就让赵青心生疑问,猜测着对方在此期间究竟受了怎样的损伤。

    在楚帝身后不远处,则侍立着一名中年像貌的宗师,双方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中透出一种难言的苍老悲凄,短须整齐地修饰着他的下颌,平添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骨。

    十枚不同颜色的扳指在这名宗师的指尖闪烁,每一枚都散发着独特的光泽,红如烈焰、蓝似深海、绿若翡翠,这套阴阳五行符器组合,宛如压缩了许多个微型的世界,集轻灵与沉重于一体。

    能让身边吹拂过的秋风都自然而然生出几分悲意,对楚王朝成名高手有所了解的人,应该可以很快联想到“天工阁”的阁主楚凄风,楚王朝上一代最强宗师“凄风苦雨青藤乱”中的首位。

    作为早已步入七境上品,全天下技艺最顶尖的几名“圣手”之一,楚凄风的身份地位无疑在迄今为止竞标大会出场的所有人物之上,据传近年来因与楚帝政见有些不合的缘故,一直闭关不出。

    然而,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此刻却悄无声息地跟楚帝一起出行,默默侍立于对方身后,看上去关系密切、彼此信任。

    这就是不禁让人心生揣测,明晓在外的名声并不好,据传好色平庸、不喜朝政的楚帝,其实只是处事低调平和,真正的手段相当高明。

    考虑到峡江工坊楚流云应该便是天工阁楚凄风的亲戚,他和楚帝一起前来,大概率已对“产粮神机”有所了解,明晓了其中的重要性,这便完全在赵青的预料谋划之内。

    “叫我熊前就行。”楚帝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微微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冒昧猜测一下,两位应该并非出身于我朝的修行者吧?前来郢都,所为何事?或许我能帮得上些忙。”

    “我们只是游历至此,对楚都的竞标大会颇感兴趣,故而前来一观。”赵青随意回道,似乎对一国最高统治者的现身并不以为意,平淡开口:“倒是陛下特意来访,怕是有事相求吧?”

    “确实有些事想要详加请教。”楚帝缓缓走近,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两人面前的一个树桩上。

    那食盒制作精良,木质细腻,上面雕刻着繁复而精致的龙凤图案,内蕴两重保温保鲜法阵,插着几枝蔷薇以作装饰,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一旬之内,巴山地坼及泉,阳山流星乍现,巫山有阵错行……这些异象,恐怕都跟两位脱不了干系吧?”

    他边说边笑,在楚凄风勾动小指操控符器平地生出的土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赵青和夏弥,感应到了后者跟盲龙相似却又不同的气息:
    “世间罕有的大宗师联袂而至,我身为此间主人,岂有不前来迎客之理?”

    在赵青观察楚帝的时候,楚帝也在凭借着自己的精深修为与玄奥秘法尽可能探查着赵青、夏弥的底细,他看到了无数个生灭的小天地,垂挂的无尽璀璨星河,游弋着亿万种剑气、剑意的浩瀚海洋。

    越是修行到深处,越是寿元所剩无几,越是知道修行是何等美妙的事情,便越清楚再往上的境界,是何等的遥不可及。

    但楚帝凝神观意,却隐约从中感应到了一些超越典籍记载中八境启天范畴的气机,一种长生不灭、万法之根、诸道之源般的出尘离世之感。

    虽难以确认辨清,也基本可以肯定对方目前应该尚未真正迈入八境,但他心中仍是震撼不已,瞬间对她生出了由衷的敬意,明晓这是位无论到哪都可以很快成为修行界领袖人物的存在。

    不知为何,在见到了情报中的这两人后,楚帝似乎很有谈兴,补充道:“两位自秦境入楚,此前未在秦王朝内展露过身份,却肯与我会面相谈,那就有轻秦重楚之意,虽是初见,已是我熊前之友。”

    赵青与夏弥相视一笑,对于楚帝的直接相问与表露善意,她们并不感到多么意外。毕竟,作为一国之君,楚帝若无几分洞察秋毫的本事,也难以坐稳这江山。

    “陛下耳目之灵,我等佩服。”赵青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问道:“只是不知,陛下亲自前来,除了确认身份之外,还有何指教?”

    楚帝轻轻一笑,目光深邃:“指教谈不上,只是我近年来越发觉得,修行界的进步,乃至整个国家的强盛,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修行者的天赋高低,更多的,是他们的眼光与想法。”

    “眼光决定了格局,想法则引领着创新。我观今日之竞标大会,各式符器琳琅满目,却也难掩一个事实——多数匠师仍局限于旧有框架之内,鲜有突破性之作。”

    “二位作为外来者,修为既高,常常感悟天地万物,眼界自然不同凡响,或许能有更深入的见解,不知可否分享一二?若有所得,必予以重谢!”

    赵青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场上正忙碌收拾残局、布置新靶的工匠与观众们,心中已有了计较。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

    “陛下所言极是,眼光与想法,确是修行者乃至国家进步的关键。然而,这眼光与想法的形成,又岂是凭空而来?它们根植于环境,受之于教育,成之于实践。”

    “秦王朝之所以能够在诸国中迅速崛起,便是因为通过变法沉重打击了各有心思的旧权贵门阀,建立了更先进的修行者培养和选拔机制,让有才华、有抱负的修行者得以脱颖而出,不受出身限制。”

    楚帝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我朝之所以难以诞生出昔年巴山剑场那样强大的修行者们,除了对器物的过度依赖,亦有因权贵门阀与修行资源之间的分配不均,而引发的种种问题。”

    “当许多有天赋、有想法的修行者,因缺乏足够的资源与支持,而难以崭露头角。相反,那些出身权贵门阀的修行者,即便天赋平平,也能凭借家族的力量,获得大量的修行资源与机会。”

    “这样的环境,又如何能够激发出修行者的潜力与创造力?”

    你楚国王室,不就是最大的权贵门阀吗?楚帝本人,不就是修行资源分配不公的终极体现吗?边上的夏弥心中吐槽,却是并未开口,低头打开了食盒,打量起了其中的饭菜。

    赵青见夏弥未言语,便知她心中所想,却也不点破,只是接过了楚帝的话茬,继续深入分析:“陛下所言,正是症结所在。若想要解决楚王朝修行界的问题,就必须从最根本的体制着手。”

    “那些长期分封于地方郡县的权贵门阀,彼此之间利益交织,把控官员晋升,形如蛛网,密不透风,甚至还拥有大量的修行者和私军,不断积累财富权势,虽名为楚土,实与他国无异。”

    “此等状况,不仅阻碍了修行人才的涌现,更让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国库空虚,无力支撑大规模的战争和修建。长此以往,楚国的强盛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楚帝闻言,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变革之路,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动荡,甚至危及国本。我朝历经数百年,根基深厚,但同样,积弊也深重。要想推行变革,谈何容易?”

    “不过,我也明白,若是不变,我朝只会被时代所淘汰。因此,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推行变革的契机。”

    赵青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陛下所言的契机,莫非就是此次军用符器竞标大会?”

    楚帝坦然承认道:“竞标大会,只是一个开始。我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这次大会,钓出那些隐藏在暗处、试图窃取我朝符器机密的秦国暗谍,同时,也借此机会,看看我朝修行界的真实水平。”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通过这次大会,找到一些有天赋、忠于楚朝的修行者,为将来的变革储备人才。”

    言语之间,似乎对赵青二人全然信任,并不因她们来自于秦境而心存疑虑,反而有种默认其与秦王朝敌对的意味,甚至一开始就讨论起了国之重事,视其为牢靠的盟友。

    赵青轻轻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楚帝的坦诚与远见,让她对这位帝王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很清楚,楚帝自然并非真的相信她和夏弥,而是看中了她们的能力与见识,希望借助外力来推动楚国的变革,如此一来,便是自己营造假身份“人设”,参与楚王朝诸多事务的最佳方式。

    “不过,怎样的土壤长出怎样的作物,摧毁秦王朝布下的谍网,仅仅依靠竞标大会是不够的。”

    赵青平视楚帝,缓缓开口:“正如我之前所说,治标不如治本,需从环境着手,否则只会像杂草一样锄之不尽。”

    楚帝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赵青的话颇感兴趣:“愿闻其详。”

    赵青继续说道:“秦王朝之所以能够在诸国中布下如此庞大的谍网,除了他们自身的强大外,也与各国权贵门阀之间的利益输送密不可分。这些权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往往不惜与敌国勾结,出卖本国的利益。”

    “权贵门阀与秦王朝之间的利益输送,是谍网得以存在的土壤。只有切断这条利益链,才能让谍网无处藏身。”她补充说明道:“但这绝非简单地铲除犯事的奸细和背后的门阀,而是要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着手。”

    “生产关系?经济基础?此乃何意?”楚帝追问:“莫非是建立如同昔年幽王朝那样严格的修行资源流通管制体系?还是说……”

    “先谈谈另一个问题。”

    明晓对方没法一下子理解这些概念,赵青话锋一转:“每年,楚王朝的国库能收到多少赋税?这些税收是否足额?是否经过了严格的清点确认?这些问题,恐怕连陛下心中也无确切答案吧?”

    赵青的话语直击要害,楚帝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赵青话中的真实性与分量,最终缓缓开口道:

    “不错,税收之事,历来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权贵门阀往往通过各种手段逃避税收,而地方官员或是畏惧其势力,或是与之勾结,导致大量税收流失。每年国库的实际收入,远低于应有的数额。”

    楚帝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我朝虽然有着庞大的疆域和人口,但真正能够用于国家建设和战争的税收,却远远不足。我在位的这数十年间,至少有十几个郡完全是敷衍了事,形同割据。”

    “实际上,光是最基础的粮食征收缺漏,便让我朝军队无力远战久战,更别提应对可能发生的大面积灾荒了。为了在外朝面前不露怯势,郢都好几个明面上未启的大型粮仓,内里早已是空无一物,尽数用于弥补战事的损耗。”

    “在国库空虚的状态下,驻防的大量军队严重依赖于外郡的补给,本身无法自我维持,因而受到了地方门阀的桎梏,难以派出大军去清除这些毒瘤,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赵青接口道:

    “权贵门阀借由对地方资源的控制,进一步削弱了中央的权威与实力,于是地方郡县势力更加膨胀,让整个楚王朝陷入了越来越深的泥潭。唯有采用集中大规模生产之法,方可解决此番困局……”

    说到这里,赵青再次切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在我看来,楚王朝当前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立嗣确立太子之事。陛下迟迟不立太子,这不仅关乎到楚王朝的未来,更是当前诸多动荡的根源之一。”

    “随着陛下寿元将尽,朝中诸多势力俨然蠢蠢欲动,各皇子的支持者们只会越发分化对立,甚至生出勾结外朝、图谋不轨的想法,这无疑是极重大的隐患,不可因立嗣会引发动荡而一再拖延。”

    听到外朝之人对本国皇位归属指手画脚,边上的楚凄风也是心中一惊,刹那间闪过诸多念头,随即手指极速挥动,布下了数重遍布符线的风障,以阻隔旁人的视线与听觉。

    一些附近的木材纷纷飞扬而起,在半空中被符线带起的风刃精准地削切、拼接、放置在了四人所在的区域,转眼间便搭建出了一座雕工华美的凉亭,亭中更是设立了许多禁制。

    这是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吗?夏弥亦是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适合战术撤退的路线,手中倏然多出了一缕盲龙的本命元气,可以用来呼唤对方,让它迅速进城支援。

    “道理我自然明白,但太子之位长期空悬,实在是我的儿子们都太不争气,如今连一个修行到七境宗师的都没,境界最高的居然还是位于秦长陵的质子‘郦陵君’,全然无法担当大事。”

    楚帝对此显然早有思虑,当即回道:“古来帝王,若修为远不及朝中重臣,各方面的行动均会受到严格的限制,大多都成为了傀儡之君,实乃亡国之祸源,我岂能重蹈覆辙?”

    “近年来,我内修秘法,外寻灵药,强行延续寿命,正是希冀于诞生最后的奇迹。”

    “原来如此。”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联想到大楚王朝十七位皇子、二十三位公主,均无一人得入七境,还在传闻中有多人癫狂痴傻,身体畸残,大致上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

    她想了想,问询道:“楚国重器之中,是否有能散发出致人死地的无形射线,让人身体溃烂、难以恢复的?类似于郑袖星火彗尾剑的杀伤效果,但并不一定蕴含星辰元气。”

    “确有此一物,名为‘蚀天珠’。”

    楚帝微微一愣,便回复道:“这件符器是我朝百余年数位圣手联手制作,取自于一块明黄色发光岩石熔炼后得到的精华,质地性脆、颇为沉重,具备着近似星辰元气的寂灭特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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