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疼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
唐诗在完成当天的培训后,正准备跟着大部队回宿舍,却突然被一个工作人员叫住,手里还举着宋辞的手机。
她突然觉得工作人员朝她快步走来的画面有些眼熟,跟当时宋辞因为痛经进医院给她打电话时的画面几乎一致,只是换了个场景。
“宋辞!你等一下!”工作人员把唐诗拉到一边,拿着手机对她说,“刚刚医院打电话过来,说你母亲的病情加重了,有些情况需要你本人到医院跟医生面谈了解。”
唐诗整个人傻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不是宋辞本人,并不了解宋辞的家庭情况,也不清楚他母亲的病情情况,怎么能代替他去医院照顾他母亲呢?这不是很快就会露陷吗?
但这件事情又特别严重,不是说缓就能缓的。
唐诗心里着急,但又毫无办法,即便再不愿,她也只能接过手机去医院。
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把老年机带出来,没有办法联系上宋辞本人。一着急还忘了自己手里正捏着个智能机。
坐在飞机上,唐诗看着舷窗外不断划过的云有些出神。
宋辞是因为母亲生病需要钱才放弃了保研名额进入娱乐圈赚钱吗?
她的脑子里有着一堆想法,一堆猜测在不断打转,逐渐冷静了下来。
唐诗心中隐隐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会在这一次的行程中窥探到不应该属于她知道的秘密,关于宋辞的秘密。
飞机落地的刹那,她打开宋辞的手机,果断给自己的号码拨了个电话过去,着急忙慌地给工作人员甩下一句“麻烦帮忙转告……唐诗,他一个很重要的人生病了,需要他到本市的第二人民医院来一趟。”
说完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反应,直接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硬着头皮按照工作人员给她提供的信息往医院去。
……
“住院部,七楼。”唐诗一边碎碎念,一边找着方向,“这电梯在哪啊?”
在楼里七拐八绕转了几圈后,唐诗终于找到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电梯,对着它一阵沉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运输工具非得这么隐蔽。
唐诗走进电梯里,看着显示楼层的数字一下一下的变化着。
“叮——”
电梯门打开,【肿瘤科】这几个字出现在唐诗的视线里。
所有不合时宜的嬉笑无奈都在这一刻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畏,一种难过,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与难过。
她记得自己当年和宋辞一起被锁在操场的时候,曾经问过宋辞为什么这么喜欢音乐。他说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的父亲。
唐诗的喉头突然哽了哽,她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感,原来那个看起来冷得有些难以接近的少年独自一人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瞧见宋辞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愁眉不展,步履匆忙的样子。
唐诗曾经因为宋辞的过分沉稳笑他老干部,笑他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此刻站在这里,她恨不得把自己曾经的那些玩笑话吞回去。
如果可以,没有人想要懂事,没有人想要沉稳,没有人想要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去处理。
所有的沉稳懂事,所有的处变不惊,都是被生活所磨砺出来的。
而宋辞,今年不过二十二岁。
“叩叩——”唐诗心情有些沉重地敲了敲值班医生的门。
医生正在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唐诗后语气十分熟稔地和她打着招呼:“你来了,进来坐吧。”
唐诗拉开椅子,坐在了医生对面。
“你母亲这个情况……基本不剩多少时间了。”医生把笔合上,看着面前还很年轻的少年,语气有些沉重,“她的病情发展其实已经算比较慢的了。癌症是比较折磨人的……这几年虽然一直有在化疗,但是这个病情……”
医生说不下去了,当年他曾亲眼目睹着这个少年自己一个人背着母亲过来治疗,又亲眼见证着这个少年把房卖了,把车卖了,自己四处兼职打工拼了命地替母亲凑着高昂的医疗费。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足足四年的时间,他都是这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唐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这一刻,她听着医生的话好像跨过了时间,望见了宋辞艰难的年岁。
医生站起了身,走到唐诗身边,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走了出去,似乎是想要给她留一个独自发泄的空间。
唐诗不是宋辞,但或许是因为她现在代替着宋辞,她占据着宋辞的身体,那种悲痛那种无力她也感受到了,在未曾察觉间,泪水已经流了满面。
医生的办公室内,墙上挂着老式的机械钟表,秒针划过每一下都能在寂静的室内回响,就这样走过一圈又一圈。
不知过了多久,唐诗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去看一看宋辞的母亲。
她站在715病房前,手数次抬起,又数次落下。
“吱呀——”
也许是看出唐诗的纠结,风十分善解人意地将门推开些许,留出一道能够窥探到内部的缝隙。
隔着门,唐诗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很瘦,瘦得几乎没有形了。头发因为化疗被剃光了,整个人如同一根枯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她的眼睛轻轻阖着,但从她的五官中依稀能够看见宋辞的影子。
望着宋辞的母亲,唐诗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唇,牙齿死死地咬上大拇指外侧的肉,避免哭声溢出。
她尚且如此难过,那宋辞呢,宋辞看到心该有多疼……
里面躺着的是他的至亲。
也许是风吹门响的动静,躺着的人终究还是被惊动,醒了过来,抬眸望向躲在门后的唐诗。
宋母有些费力地提了提唇角:“小辞,站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啊。”
唐诗抹干眼角的泪,准备进去。
抬起脚时,熟悉的晕眩感传来。
但在这一刻,唐诗第一次没有因为即将换回来而开心。如果可以,她很想和宋辞一起分担这份痛苦,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少年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了。
可唐诗没有办法,她只能等会用自己的身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陪他。
这一刻,她轻轻地阖上了眼,等着宋辞回来。
……
在接到工作人员消息的时候,宋辞一听第三人民医院就知道是母亲的病情又恶化了,一时间心急如焚。
宋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拍摄场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的出租车,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焦急而恍惚的状态中。
直到熟悉的晕眩感传来,才终于回神。
“妈……”看着面前越来越枯瘦的母亲,宋辞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宋母朝他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没什么气色,却很平和,很温柔。
宋辞有些恍惚,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再看见过这样的母亲了。
他的母亲出生于书香门第,曾经也是个温柔的大家闺秀。也会笑眯眯地看着他抱着父亲的吉他胡乱弹唱,也会摸着他的头鼓励他追求音乐……
“小辞,不要哭。”宋母抬手替宋辞抹去眼角不慎滑落的泪珠,“人生就像是一本书,既然有第一页就会有最后一页。每个人都会离开,就像你写的那首歌一样,我只不过是即将换一种方式陪你。”
宋辞泣不成声。
“这些年辛苦我们家小辞了。”宋母笑了笑,望着面前已经成长起来的儿子,眼神有些复杂,里面有慈爱、有歉疚、还有浓浓的不舍,“当年你爸爸离开后,我的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总是伤害你,也伤害自己。小辞,你有没有恨过妈妈?”
“没有……我没有恨过……”宋辞紧紧地攥着妈妈的手,好像只要他一松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就会离开。
宋母:“你去参加了选秀对吗?”
宋辞身体一僵,头脑飞速地运转着,思考自己该如何同母亲解释。
却在下一秒,那双干瘦的手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
“小辞,不用紧张,妈妈现在很清醒。”她抬手摸了摸宋辞的脑袋,“我很开心,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妈……你不怪我吗?”
宋母笑了:“旁人都说你长得像我,实际上你更像你爸。性格像,才华像,梦想和追求也一样。想当年,我也算是被你爸的歌声所吸引,被你爸的才华所折服。现在你不过是选择了和你爸一样的道路,我如今在清醒的状态下又怎么会阻止呢?我的小辞,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笑过了……”
说完,有些惆怅地用指尖抚摸着宋辞的眉,想要将其顺平。
宋辞却越听越难过,他之前没有和医生聊,并不知道母亲的病情现在到底恶化成什么样了,但这些话让他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即将离开了。
他想要憋住眼泪,想要在母亲面前露出一个笑容,但是他做不到,在想法与现实的两相逼迫下,泪水越涌越多,慌乱地去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宋母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并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愧对宋辞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小辞,妈妈……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让医生喊你回来,是想商量着放弃治疗。”宋母顿了顿,“我已经签好了遗体捐献协议,也同医院商量好了后续的事宜。我就想着,反正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后事也就这样算了。”
虽然已经料到了,但听母亲说出来时,宋辞还是忍不住痛哭。
“小辞,不要为妈妈难过。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爸爸,拥有了你。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仍旧希望我的小辞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平安快乐,能够没有那么多的负担,能够勇敢地去追寻自己的梦。可不可以答应我?”
宋辞低着头,含着泪,泣不成声:“好……”
宋母笑了,笑得很轻松,好像终于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辞,我想听一听你之前写给爷爷的歌……”
……
等唐诗走出电梯时,看见的便是那个清冷而骄傲的少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埋着头无声哭泣。
她的脚步顿住了,心像被刀剜了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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