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戏掬清泉洒蕉叶
温庭阳茫茫然洗漱完毕,呆愣地坐在餐桌前,看着已经上来的早餐发呆。在房间里酝酿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让贴身伺候的小厮去给先生请假,自己径直往父母的院子去了。他得去确认一件事,自己的爹爹跟上辈子的爸爸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同样是经历了十多年学校系统教育,他的历史知识并不算匮乏,结合这十几年的经历,早就将这个时代给搞清楚了。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后,温庭阳从日常的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痕迹,他娘绝对是土生土长,但是爹就未必了。
与温庭晚身边有十几个伺候的人不同,温庭阳的院子里只有四个小厮和两个妈妈,剩下的都是粗使,由管家统一调配。温庭阳并不是个爱卖弄文字的人,他很朴实地用了春夏秋冬四个字,正好迎合家里小一辈身边仆从用的“实”字,组合起来并不算难听。
四个小厮里他最喜欢的是秋实,人也是最稳重实在,这会儿自然是将他带在身边。他脚步匆匆,秋实什么都不问,只静静跟在他身边,往正院去。
进了主院,还未曾靠近屋子,腿就被蹬蹬蹬跑出来的温庭陌抱了个正着。温庭阳低头就看到弟弟正噘着嘴一脸怨气。小奶娃不爱洗漱,而李香香坚持要给他刷牙洗脸,于是,正院这儿每天早上起床时间都要来这么一出。
“哥哥,救救我~”温庭陌扒拉着温庭阳的衣袍往上爬,小脚丫脏兮兮的就在他身上擦,逼得温庭阳将他抱起来。只是呆在温庭阳怀里也不老实,不住地将身子往外扭,示意哥哥赶紧带自己离开这儿,恨不得马上消失的那种。
李香香发现自己的儿子再次消失在洗漱间时,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溜出去了。无奈地带着温庭陌的奶妈妈一起往外走,准备将人给逮回去。
跟温庭陌已经算是交战多个回合,她对小孩儿的藏身之地十分清楚,就那几处,一找一个准儿。
只是刚刚出门就看到温庭阳,很是惊奇,“阳哥儿怎么来了?”这会儿应该是他用过早饭去刘先生院子上学的时间,“是有什么事儿嘛?”她显然十分相信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因为有事儿,绝不会无缘无故就逃课翘课。
一边发问,一边示意奶妈妈上前将温庭陌抓回去。
“我找爹爹问些要紧的事儿,娘您别紧张,没什么大事儿的。”温庭阳说着,避开妈妈的手将温庭陌递给李香香,见弟弟噘着嘴,凑近他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亲,“乖乖的跟娘去洗漱,洗了才能香香的,大家才喜欢你。”
李香香像是感受到了儿子的不同,想问却没有机会开口,因为温庭阳说完之后就已经越过她进了屋里。李香香转身,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最后还是放弃停了下来。她目送温庭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带着人往边上的厢房,也就是温庭陌的房间去。
镇江府的衙门占地面积很广,后头供给官员家属居住的地方也还算宽敞,他们来到之后并没有自己去找房子,而是在府邸就住了下来。
当然,温博然这个囤地狂魔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在靠江的地方找了块平底买了下来,如今正着人建宅子。因为占地面积广,工程还未完成三分之一,估摸着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不过这个地方景致很好,如果到时候自己不住,能拿出来当度假山庄招待人用。
“怎么了?”温博然正在用早饭,见儿子进来喊了自己一声后就静静站着,抬头看向他,很是奇怪,“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吃点东西,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他的视线刚刚跟温庭阳对上时,就有所察觉似的闪了闪。
看来,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温博然想起儿子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与众不同的反应,乃至他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都一直提心吊胆的,只是未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
刘先生才刚刚找过他想带着温庭阳去游学,温博然原本犹豫,这会儿倒是能做决定了。
若真如他猜想的那样,那么温庭阳根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游学。若他真的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在义务教育培养下的孩子,应试能力完全没问题,只要好好读书,将这科考的内容融会贯通,绝对会在科考这条路上一路顺风。
温庭阳沉默着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然后静静跟在温博然身后,往衙门去。温博然在镇江府呆了一年多,早就已经把这边的事情理顺。他给徐冠达安排了个职位,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也算是让徐家人翻了身。
从前他在公主府时也不过是个仆人,温博然以先生之理待他,还给这么大的权利,让徐冠达心存感激,全心全意投注在温家的建设上。一开始只是帮着管家,后来温鸿敏到了江南跟在了温博然身边,他便慢慢抽身出去,专注在外面的事情上。
等温博然到了镇江府,徐冠达已经能在政务上帮大忙了。
等父子到了衙门,温博然跟徐冠达交接这日的要务,提了提接下来几日的计划,徐冠达便要带着衙役下镇上去巡视情况。他年纪不小,可经过调养后身子骨好了许多,一年多的时间里,往外跑的活儿基本都是他的。
温博然翻看了他递给自己的册子,了解情况后嘱咐了几句,送走了他们。等忙完了这些,屋里头只剩下父子两人,看向儿子,“说吧,找我是什么事儿?”
“爸爸,是你对吗?”温庭阳认真地盯着温博然,他的样子跟自己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让他都快分不清其中的区别。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不同的两种人生,但是这会儿却忍不住祈祷自己先前的猜想是真的。
温博然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也很久未曾想过上辈子的事儿,这一声爸爸,让他直接梦回前世。温博然忍不住扬起笑容,仿佛透过眼前的稚嫩少年,向自己的儿子打了声招呼,“阳阳,是我。”
是的,他猜到了。
两辈子都成为父子,想想其实是件挺让人高兴的事儿。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温庭阳的心像是浸润在热水中一下沸腾起来,不受控制地就抖了抖,身形微晃,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盈满眼眶,随着他轻轻一眨眼就掉落下来。如同水珠一般接连掉落,可温庭阳顾不上,他嘴唇微动,喃喃道:“爸爸,爸爸!”
喊了两声,越喊越大声,最后,如同乳燕投怀一般扑到了温博然的怀里,失声痛哭,像是要将上辈子受过的委屈全数抒发。
温博然有些愕然,显然很快就猜到,上辈子自己死了之后儿子应该过得并不好。他轻轻将手放在温庭阳的肩上,安抚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怀里衣服湿了一块,温润的感觉蔓延开,让温博然也忍不住眼睛一酸。
这是儿子的眼泪,也是苦难的见证。
“其实我怀疑过,你刚刚出生的时候跟上辈子太像了。”温博然想了想还是坦白,“只是那时候我不敢去验证,我怕……”不仅仅是怕自己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因为儿子的到来受到冲击,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庭阳。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很快,温庭阳就像是慢慢丧失了从胎里带来的记忆,如同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长大,他也慢慢将这件事忘却,脑海深处掩埋好。
温庭阳发泄完情绪,一抬头就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姿势有些羞人,从温博然身上离开,用他的帕子擦了擦泪,坐直了怔怔看着他的爸爸。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脑海中的疑问很多,却不知道从何开始提起,愣愣出神。
温博然显然也明白他的无措,自己刚刚到来的时候也是好些天才恢复过来。他很自然地询问起自己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父子两人深谈许多。温庭阳并不多说那些艰难,哪怕温博然一听就猜到了,两人说着说着,倒是陷入静默中。
半晌,温庭阳感叹道:“许是我心诚终于感动了佛祖,才让我们再见。”
“你也别总记挂着上辈子的事情,这是全新的人生,十多年都过去了,接下来还是要好好过才行。”温博然就怕温庭阳混淆了人生进度,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影响了当下,“这几日我带你出去逛逛,我们去看看你张叔叔。”
正好绕路去看看度假山庄的进程,他习惯要去找张柏邧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书信往来显然并不安全,见上面聊聊更为靠谱。
温庭阳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温庭晚已经等着了。今日她到了先生的院子时等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温庭阳,无所事事的刘先生便揪着她检查学习进度,被他折磨了一整个早上,这会儿见着温庭阳,温庭晚的眼睛里都快冒火花了。
“说吧,今日怎么回事儿?!”温庭阳的小厮跟刘先生告假的时候,先生的脸完全黑掉,要不是温庭晚帮着搭话,就是春实那稳重的性子都挡不住先生的怒气,“我听说你跟着爹爹去衙门,怎么,终于想通了所以去找爹爹谈谈定亲的事儿?”
她的话音刚落,温庭阳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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