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十二

在南沂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就像裴临渊对萧闻卿说的那样，每一日萧闻卿都会收到裴临渊从邺陵寄来的信。信上的内容不过几百来字，寥寥数语，全是裴临渊的思念之语。萧闻卿第一次读的时候，没在意身旁有人，等他读了几行之后，身边的兄弟姐妹起哄了起来，都在问萧闻卿寄信人是不是萧闻卿的心上人。

        萧闻卿本就容易脸红，慌忙将信塞回信封，什么也不敢说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以后每逢裴临渊来信，萧闻卿都拿到自己房中才敢拆开。

        或许，对萧闻卿来说，裴临渊每日的一封信是他在南沂的日子里的蜜糖。

        待时间一到，萧闻卿告别了父母亲戚，把三十多封信装在箱子里，快马加鞭地赶回邺陵。

        春日的邺陵风里还夹着一丝寒意，萧闻卿怕冷，将裴临渊送他的围巾系在了脖子上。

        抵达邺陵城下的时候，萧闻卿叫了一辆人力车。

        “老板，去哪里？”

        “临渊斋。”

        “什么？！”人力车夫愣了下，而后吃惊地问。

        萧闻卿以为自己说太着急了，车夫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临渊斋，冬瓦巷的临渊斋。”

        “老板，那里我可不敢去。”

        萧闻卿不解：“为什么？”

        人力车夫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为什么，只说他不能送萧闻卿去临渊斋门口，只能把萧闻卿放在冬瓦巷。

        萧闻卿一头雾水，最终答应车夫将自己送到了冬瓦巷前。

        等萧闻卿往冬瓦巷里走了几步，他终于知道为何车夫不愿来了。

        临渊斋大门紧闭，门口围了一圈潘帅的卫兵！

        萧闻卿心突地跳了起来，在连忙停住了脚步转头躲进了一间屋子的墙后，他能感觉到，那群卫兵好像还在等人自投罗网。

        “欸，你是不是那天和裴老板一起吃馄饨的先生？”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略熟悉的声音，萧闻卿猛地一怔，转头就见一个多月前在临渊斋后门摆摊的馄饨摊老板挑着馄饨担子站在身后。

        萧闻卿松了一口气，不是潘帅的士兵就好。

        “老板，临渊斋发生什么事了？”萧闻卿现在满是疑惑，昨日他还收到了裴临渊寄来的信，今天怎么临渊斋就大门紧闭，门口守了一堆人？

        馄饨摊老板叹了口气，这才道：“半个月前，裴老板忽然失踪了，然后潘帅就带了一群人来到临渊斋，把临渊斋里的人和东西都带了走。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只知道裴司长为了护住临渊斋的古董，被潘帅他……”

        说到这里，馄饨摊老板不愿再说下去，只是直摇头，眼眶也红了。

        听见裴临渊失踪，萧闻卿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又见馄饨摊老板说到裴踏山欲言又止的模样，萧闻卿猜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萧闻卿不敢相信，如果裴临渊半个月前就失踪了，那为什么昨日他还能收到裴临渊的信？

        萧闻卿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下他靠近不了临渊斋根本无法探查。

        谢过馄饨摊老板，萧闻卿避开了临渊斋，回到了国立大学。

        国立大学里的氛围也不如一个月前轻松，听说奥斯特和彼得·马半个月前离开了邺陵回了国，而后再没了消息。

        萧闻卿想这两人应该是带着文物出去了，以后只怕不会再回来。

        回到宿舍，萧闻卿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他丢下行李箱赶紧拿起信封拆开，两张黑白相片落在了书桌上。

        照片上，穿着黑色西装的裴临渊和穿着白色西装的萧闻卿手里拿着香槟，肩并肩挨在一起，两人微微笑着，像极了新婚夫夫。

        “裴临渊……你到底在哪里？”萧闻卿捏着相片，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

        半个月后，萧闻卿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过萧闻卿暗自打听，逐渐将他离开邺陵后半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拼凑了起来。

        南宫宴会结束半个月后，奥斯特和彼得·马张罗着从陵水将潘帅赠送的文物运出国。裴临渊组织了一批人，在奥斯特和彼得·马的船上做了手脚，准备硬抢文物。哪知这两个洋鬼子早有准备，裴临渊与他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带去的十几个人里逃出来的只有两三个人。据逃出来的人说，裴临渊为了掩护他们，独自一人引走了洋鬼子，他们最后看见裴临渊中枪倒在了芦苇荡里，之后再也没见过裴临渊。

        “萧教授，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我们觉得裴老板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萧闻卿站在陵水的芦苇荡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那一日，裴临渊话里的意思就是在向他做道别，而他却没有坚持问裴临渊。

        信也是裴临渊提前写好的，他早就知道，萧闻卿回南沂后，两人怕再也见不到了。

        萧闻卿抬头看着熟悉的建筑，又看了眼做旧的匾额上烫金的几个大字——邺陵博物院，欣慰地笑了起来。

        陪同在他身边的年轻学生不知道老师在笑什么，问道：“老师，您笑什么呀？”

        萧闻卿推了推老花镜回学生：“我笑啊，这里四十多年前是军阀潘帅的宫殿，那时候啊，他还在这里搞了个什么文物展览会，把我们国家的国宝全送给了外国人换武器。现在呢，这里倒真成了博物院了，只是我们国家的国宝可再不可能被洋鬼子抢走了。”

        学生不过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对四十年前的事情知之甚少，听萧闻卿这么说，他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气愤地说道：“现在国家强大了，谁都抢不走我们的国宝！”

        “是啊，谁都抢不走。”萧闻卿用力点头，现在的华夏儿女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了。

        “萧教授，欢迎欢迎！”邺陵博物院的院长迎上了萧闻卿，一边亲自引着萧闻卿上台阶，一边敬佩地说，“感谢您莅临邺陵博物院开馆周年纪念日活动，您赠送我院的《墨龙图》、《君王相》和《秋赏图》三幅文物已经是我院的镇院之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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