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磕绊的开局

因为总决赛和中国杯一样又抽到了第一个出场，丹旸六练的最后就一如既往地没再做跳跃旋转，放缓了滑行速度，沿着冰场挡板慢慢滑行，目光向下落在自己的脚尖。

        花样滑冰在西班牙算不上热门运动，观众席并没有坐满，但这个南欧国家在欢呼超热气氛上独有一套，每每有选手落冰漂亮跳跃，他们又是欢呼又是吹口哨，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应援声让丹旸一度怀疑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冰面而是足球草坪。

        而或许是被观众们的欢呼所鼓舞，冰场上丹旸外的五名选手在最后一分钟嗖嗖地落冰了好几个跳跃，虽然丹旸没转头看任何一人的跳跃，她也能从欢呼声判断出她的对手们今天状态都不错。

        看来今天，能留下不少漂亮的节目。

        内心转过许多念头，但丹旸都没有表现出来，其他选手在广播提示下往出口滑去时，她从章教练手中接过水壶，浅浅地抿了一口，做好了一边听教练念叨一边点头的准备。

        “11年的时候，你在3a套还没稳的情况下提出要练4t，当时所有人包括我都反对，但你一再坚持，我就同意你试一试。”

        一向沉稳的章教练在比赛前没说万年不变的注意事项，而是忽然说起了过去的事情，丹旸惊得差点被喉咙口的水呛住，连忙拧紧水壶认真聆听教练讲话。

        虽然不知道教练为什么在这时候提过去的事情，但肯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做铺垫，她一定要认真听才行！

        “而后第二年，你就用4t拿了你的第一个大奖赛总决赛冠军。”

        在丹旸紧张专注的认真视线中，面容沉稳的高大男子简短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与沉默的教练无言对视了三秒，丹旸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过去也这么“逞强”过，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如果我第二年的大奖赛输了呢？

        一瞬间，丹旸脑海中闪过这个问句，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竞技体育永远只有一个冠军，每一次的比赛结果都会对无数人产生不同的影响。她当年赢了，所以她今天还能站在这里，继续和刚升上成年组的十五岁小姑娘争夺冠军。

        没人知道她这次“逞强”是否能赢，但如果不竭尽全力，她就无法带着和过去一样毫无遗憾的心情踏上冰场。

        “ladiesandgentlea,yangdan”

        宣布比赛开始的广播声又引起了阵阵口哨欢呼，丹旸忍住捂耳朵的冲动，面带微笑地滑到冰场正中，双手覆在脸颊上，摆出了赛前的准备姿势。

        明快的音乐响起，丹旸对着事先找准的摄像机位置矜持一笑，双手自然下垂呈漂亮的椭圆形，原地芭蕾舞动作后稍压了两步，就着起速开始了捻转步伐，银色的刀刃如游鱼般在冰面滑走，虽然为了配合音乐进入大一字的时间稍晚了零点几秒，起跳时却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落冰了万众瞩目的3a。

        现场的欢呼声甚至盖过了节目音乐，好在丹旸早已把这两分半音乐极其对应的动作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自如地在震耳轰鸣中地进入换足旋转。

        从这里开始音乐步入高潮，她要像沉浸在舞会快乐里的克里斯蒂娜一样表现出无法抑制的喜悦。

        模仿着音乐剧视频中女演员的神情，丹旸滑向裁判席时唇边笑容灿烂，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般干净纯粹，热烈明媚中透出一丝俏皮。

        脚下冰刀毫不含糊地在冰面刻下深深的轨迹，春风般拂过裁判席起跳，但或许是起跳前速度过快，起跳的瞬间丹旸就感觉到不妙，没有和过去一样举手，在半空中尽力维持住旋转轴的位置，落冰时靠着脚踝和膝盖的力量与韧性，在不小的冰花中稳住了这个跳跃。

        没事，足周了，赚不到goe也没什么，她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节目的下个片段！

        落冰不稳这种小插曲还不足以让丹旸产生动摇，欢快舞会音乐骤停，魅影出场的专属音乐thephantomoftheopera响起的瞬间她就调整好了情绪，回想自己对着镜子练过的惊慌无措表情，配合管风琴诡谲的曲调开始了步伐，最后的3lutz-3t连跳虽然起跳速度高度都一般，但都顺利落冰。

        在被欢呼声覆盖得几乎听不见的八音盒乐曲中，丹旸完成了最后的贝尔曼旋转。音乐结束的瞬间，像是滑了场四分钟的长节目一样的疲惫卷席而来，丹旸双手撑在膝盖上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顺势捡起了冰面上一个形态可掬的熊猫玩偶，举起它向观众席示意时调整好了呼吸，欠身致意后慢慢滑到出口，和早就等在那里的俞锦一起坐上等分席。

        因为丹旸这次发挥不错，俞锦难得对她和颜悦色，亲自端茶倒水递纸巾。

        女单短节目不能上四周跳，axel又因是唯一向前的特殊跳跃，不少选手哪怕能跳四周跳了也跳不出3a。放眼世界，目前女单选手只有丹旸和后藤天能把3a编入节目。丹旸这次把节目顺了下来，只要后藤天不大爆发毫无瑕疵地完成节目，丹旸就一定能以短节目第一的优势进入自由滑。

        不过作为教练，该说的俞锦也绝不会含糊：

        “开头3a明明完成得很漂亮，你后面怎么还越滑越紧，难道是想着要在短节目拉开优势，给自己一堆无聊的压力了？”

        “我怎么会因为那种还不一定存在的东西给自己压力？后面两个跳跃进入的节奏有点问题，回头我看着视频再研究一遍。”

        丹旸已经自己发现了问题所在，俞锦也就没再说什么，等分席前的屏幕开始回放丹旸方才短节目的动作，他指着屏幕上回放的丹旸开场下巴微扬的高贵矜持笑容，笑着揶揄道：

        “你这开场表情不错啊，难怪我看你最近经常掏出镜子练表情，这也是你那个好朋友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

        听到被俞锦刻意加了重音的好朋友一词，丹旸想起了许久未联系的某人，稍微有点心虚。

        他们上次联系还是半个月前，手术成功的易宸通过微信发了条长长的信息给她，着重说了自己手术如何如何成功让她不用担心，不过术后他视恢复情况会有几天不能发声打不了电话只能发邮件。接下来半个月，他都会在医生的指导下休养，正好会比较有空，让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发邮件问他。

        不过，虽然易宸有空了，丹旸那段时间都忙着和3a、4t做斗争，离大奖赛还有半个月的紧张时刻，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和易宸讨论要怎么让自己的表演更上一层楼，简单地回复了条恭喜的信息并暗示自己在准备比赛没时间聊天，随后就没再和他联系。

        对着镜子模仿音乐剧里女主表情这个事情，也是她为了利用在车上的移动时间想出来的，平时训练时还好，正赛有因为摄像头裁判她会下意识找他们的方向向他们展现表情，脚下的动作就会慢一拍或是快一拍，为了合上音乐或是跳跃节奏又要费尽心思赶……

        “thescoreis8102，anewseason’sbestforher,yangdaniscurrentlyinthefirstplace”[1]

        听到广播中的高分，丹旸长出了口气。

        技术分4598，节目内容分3504，裁判算是很给她面子了，基本是对她这次表现的公正评价……毕竟去掉3a她这次发挥还没赛季初的中国杯好，滑行速度用刃冰面覆盖率都一般般，要不是花样滑冰打分有节目内容分跟着技术分走的习惯，她这次的节目内容分肯定连34都没有。

        回去得好好复盘一下今天的比赛，长节目不能再犯一样的错误……说起来，要不要找易宸问下意见？那家伙现在应该可以说话了吧？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问题，她队服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走向选手通道的丹旸拿出来看了一眼，标题为三个emoji笑脸的邮件，忽然让她有了丝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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