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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驭夫之术


齐笙跟谢夫人头一天见面,  结果就手挽着手,从进了宫门一直说到出了宫门,这还不算完,谢夫人被拥上去客馆的马车时,  又从帷裳里探出头,  伸过来一只养尊处优的素手。

        谢首辅见状一个激动,以为他娘子终于想得起来自己了,  正颠颠地就跑过去,  打算跟着一起上车,结果谢夫人“啪”地把他的手给打落:“呔,  去你的”。

        随即便转而朝向齐笙:“笙笙,你还有别的事做吗?没有的话,你再陪我一路,我跟你说道说道,不同颜色的几十上百种胭脂,都应该怎么用,  还有我还带了些我们北辰的布料,看着也挺合适你的,  你拿着去做新衣裳。”

        “好啊谢夫人。”齐笙想都没想,登时就答应了,在薛域凑来跟她要插句话时,拒绝得仿佛渣男附身一样毫不留情,  “你自己先回家吧,  我还有事呢,乖嗷。”

        这会儿她还有心情敷衍他一句“乖嗷”,  薛域很清楚,  再纠缠下去,  当众没脸的只能是自己,嘴角抽抽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那那……你记得早点回去。”

        “哎哎哎,知道了。”齐笙头也不回,“啰啰嗦嗦。”

        薛域:“……”

        “啊,这个……”送他们几个出来的内侍活了这么大,都没想过会出现本朝郡主和北辰使臣夫人、各自撇下夫君走人的这种事儿,脸上似乎也有些尴尬。

        得亏福清郡主人见人爱,连陛下也是认同的,她们又都是没什么心眼的女儿身,来来回回只会讲脂粉、衣裳、话本这种东西,否则准会有人怀疑,她们是否会泄露本国机密。

        内侍松了口气,对着谢幸安道:“谢首辅您看这这这,要不要奴婢再派辆马车,送您回去?”

        他估计谢幸安该是累了的,但回去也是不合适的,毕竟福清郡主才跟谢夫人回去客观,他总得避嫌一点。

        齐景东其实很想把自己的心中偶像带回府里,好好叙一叙话,但他脑子吹了冷风以后已经清醒过来,知道绝不能被人扣上私交外来使臣的帽子,哪怕对方是南晋这种友国的,也不合适。

        “咳,不必了,本官许久没来,还是在京城里多转一转吧。”谢首辅抬眸看向薛域,“不知永平侯,可愿陪本官,走走?”

        谢首辅的想法很简单:呵,你娘子敢抢我娘子是吧?行,那我也可以抢你娘子的夫君啊。

        薛域小脸一垮:不,我不愿意。

        但齐景东清了清嗓,又拽拽他的袖口,似乎在警告:难得有幸与我毕生榜样独处,你这崽种,还想怎样啊?

        “咳。”薛域磨了磨牙,这才勉强答应了,“好吧。”

        女人之间的交谈是能叫人放心的,但男人不同,所以即便明面上说着是薛域和谢首辅、齐景东独处,可也有队禁卫军随行。

        既是保护,也是为了避免他们说出来些不该说的话。

        薛域对这个年近四十岁,还长得和个小白脸似的老男人并无好感,立志绝对不会搭理他,因此面色阴沉,就听他温声问道:“小兄弟,可是对谢某,有所不满?”

        废话,你娘子把我娘子拐走了,我能对你满意吗?

        换了你,你能跟拐走你老婆的人,摆好脸色?

        薛域骂了谢幸安一遍又一遍,才勉强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小脸:“我不是,我没有,谢大人,您想太多了。”

        “既如此,那就好。”谢幸安朗声笑了笑,一只手自来熟地搭在薛域的肩膀上,他对这个被自己娘子夸赞过的小崽子也无好感,但架不住他会装,“小兄弟,来,请。”

        薛域轻哼了一下:“谢大人,请吧。”

        其实跟在他们俩旁边的禁卫军都很不明白,世人常说妇人善妒,可怎么看着福清郡主和谢夫人处得倒挺好,这俩大男人却像在明里暗里较着劲呢?

        难道贵人们的想法和处事方式,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谢幸安再怎么着也已经在官场叱咤十余年,除了搁自己夫人那儿,别的地方还是极清醒的,他瞧得出齐景东这傻孩子眼巴巴地想跟他搭话,又不怎么敢,停在一处书画摊子前,提笔就写了两句诗。

        这两句诗他们都认得,出自《劝勉十则》,正是嘉隆帝登基之前,还没沉迷嗑丹药时用以自勉所做,催人奋发向上。

        可惜寓意很好,但写得并不怎么样。

        谢幸安一蹴而就,在等纸上的墨迹干透前,扭头跟齐景东说着:“凡一国者,年轻人譬如盛日朝阳,后生可畏,齐公子,吾与家父曾有深交、共御外敌,自诩该算是你的半个长辈,如不嫌弃,便将这幅字送给你。”

        薛域瞥了一眼,就不自觉在心里嘲道:写成这样子也好意思往外送?齐笙笙用小脚丫子写的都比这强。

        薛域的吐槽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谢幸安的字确实不算好,甚至故意写得烂了点儿,可他的字要真闻名内外,就不能随便送了,恐怕有收受贿赂之嫌。

        哎,做官难,做大官难,做个闻名遐迩的大官,难上加难。

        谢幸安想起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就烦得挠头,挠着挠着想起来自家夫人嫌弃他头发少了的事儿,又不敢挠了。

        “啊?真的吗?”齐景东出乎意料地受宠若惊,拜谢了好几声后,才把这幅字小心翼翼地叠好,连个折角都不敢留、藏进怀里。

        嘶,薛域满脸惋惜,我这一生骄傲的大舅哥,何至于此?

        几个人刚想离开时,谢幸安忽然听见、眼前的茶楼上似乎传来“桀桀桀”的声音,被烦得蹙了蹙眉:“真难听,谁家鹅跑出来了?”

        他好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小子。”本来南晋的这堆烂摊子,照理说谢幸安不该插手的,但他思量了下,还是嘱咐了下薛域,“记得这几天诸国来朝,万事小心些。”

        薛域表面答应、内心无比叛逆:用你管这么多?

        等又在外头游游荡荡了半天,谢幸安才问了问时辰,登时就没稳住形象,发出一声怪叫:“呔,都酉时了?完了完了,这不快完了?我酉时之前一定得回去伺候我娘子……”

        其余人等全部鸦雀无声,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了谢幸安处。

        谢幸安:“……”

        嘎,完了,说顺嘴了,他惧内、伺候娘子的事儿这不全暴露了?

        “咳,不是,我是说。”谢幸安眼角在明显抽搐,很努力地在补救,“我娘子叫我每日酉时之前回府,她还等着,伺候我。”

        “哦,是吗?”大家都是怕老婆的,谁还看不懂谁,薛域皮笑肉不笑道,“谢夫人,可果真够贤惠的。”

        “那当然!”反正娘子不在,随便谢幸安瞎编,“我娘子最是体贴,小意温柔,贤惠能干。”

        每多说一句,他的心肝都在发颤。

        谢幸安匆匆忙忙小跑到客馆时,只想求上天保佑、福清郡主那小丫头可先别走,这样他还能找到个回去晚了的理由。

        然而十分遗憾,当他看见客馆外头的马车不在,明显是去送人了时,就知道……这下完犊子了。

        谢幸安为了面子,瞧见四下没人时,才敢在房门外头躬了个身道歉:“娘子、小阿矜,我错了,都怪永平侯那小子他缠着为夫,死缠着为夫你知道吗?所以我才……回来晚了的。”

        “嗯?是吗?”谢夫人一个用力,把搓衣板给扔到床下,“滚进来吧。”

        同一方天地,同样的悲剧。

        薛域本以为齐笙又回了娘家,他大可无所畏惧地嘲笑谢幸安,但当他进了侯府,听说齐笙也在时,才知道他高兴早了。

        “笙,笙笙。”薛域紧张兮兮地敲了敲卧房门,“我那什么,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我之所以没能在酉时二刻之前回来,都……都是因为那个姓谢的首辅,他死缠烂打地让我陪他逛逛,不……不能全怪我的。”

        “哈。”齐笙出乎意料地并没动怒,语气甚至还有些轻快高兴,“没事啊,你进来吧。”

        今天中邪了?这么……好说话的吗?

        “笙笙,你用饭吗?我我我喂你。”薛域抬眼望去,但见齐笙笙正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块搓衣板时,才觉大事不妙,“你拿拿……拿这种东西干什么?”

        “唔。”齐笙把指尖在搓衣板的沟槽上轻轻拂过,“当然是给你用的啦!”

        “我不,不不不用了。”薛域背靠床柱,“我哪敢让你给我洗衣裳?”

        “哈,你想得还挺美,谢夫人说了,你年纪还小,又是初犯,可以对你好点儿。”齐笙嘟嘟囔囔着,又从旁边拿过来个不薄不厚的软垫,比划着放在搓衣板上,“哎,正好。”

        “你!过来!拿着!”

        于是薛域只好上前接过去搓衣板和软垫。

        “很好,放在地上!”

        薛域同样依言照做了。

        “然后,跪下!”

        “娘子我……”薛域这才稍稍犹豫后,扑通一下跪好了,“好好好,听你的。”

        “噫,真好,还是谢夫人说得对,驭夫之术要从现在抓起。”齐笙赤着脚,悬空晃了晃,“念在你年轻,先给你加个软垫,头一回做错事,就跪两刻钟好了。”

        薛域:“……”

        合着她今儿一天,就学这玩意儿去了?

        “愣什么愣?还不快谢谢我?”齐笙拿足尖点了点薛域的肩膀,“我对你不够好吗?谢夫人都说了,谢首辅平日,起码要跪半个时辰的。”

        “好,你当然好了,我娘子笙笙,那是天下第一好。”薛域嬉皮笑脸,拿手把着膝盖下的搓衣板,缓缓挪动向前,一把抓住了齐笙的乱动的小脚丫,“让我看看,你的小脚上,好像有块脏东西。”

        “啊?有吗?嘶,薛域你干嘛?还没洗过呢,你别捧呀。”齐笙拧拧眉头,“臭!”

        “不臭,又白又香。”薛域即使跪着,骚话那也是张口就来,“笙笙才不会臭,笙笙全身都是香的,让人亲了还想……”

        “你打住,打住,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原……”齐笙刚想傲娇地冷哼一下,忽然胸口一抽,让她扶在床上,不自觉痛苦喘息了下,紧紧捂住,“好疼。”

        “怎么了?笙笙?”薛域当场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搓衣板也不跪了,猛地站起身把她抱好,“哪里疼?我去叫人给你请郎中。”

        “不用,我没……没事。”齐笙十分清楚,这具身子并没什么心脏病,但刚刚她疼得实在过于猛烈、慌得不行,大概唯一的解释就是,薛域恐怕有事。

        “741,741!”齐笙思绪难平,头一次努力召唤着,“741你给我滚出来!”

        这破系统仿佛又出了故障,毫无应答。

        她就是说、迟早要把这破玩意炸了!

        *

        京郊某处宅院内。

        男人手里抓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逗弄着眼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妇人:“想吃吗?”

        妇人即便脸上脏污,也能看得出容貌秀美,但精神明显不正常,只趴在地上用力点头道“想!”

        “那好。”男人又像逗狗似的晃了晃肉包,“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仇人,是谁?”

        妇人像是想起来什么,握住拳头,眼光骤然变得凶狠:“薛、牧。”

        “错了,不对。”男人给他纠正道,“你忘了?平明侯薛牧,已经死了,你的仇人,应该叫薛域。就是他,平明侯当年强暴你后,害你诞下这个奸生子,就是这个畜生,野种毁了你一辈子,他们父子俩,都该死,是不是?”

        妇人脑子不好用,只知道使劲点点头:“是。”

        “这就对了,那你就去杀了他,杀了这个野种,你的大仇,就得报了。”男人把个淬了毒的木簪插在妇人头上,“簪子里藏着毒针,你后日拿着,我教你找机会跑出去、去扎那野种,他必死无疑。”

        他要让来朝的使臣都知道,靖国公千挑万选的女婿,是个上不了台面,低贱至极的奸生子,叫齐澄名声扫地、把老脸都丢光,再加上薛域一死,靖国公府上下必然鸡飞狗跳,那时他们就可以……见机行事。

        “桀桀桀……”男人更猖狂无畏地笑着,把肉包扔到地上,看妇人带着泥土都大口大口地在啃咬,心里越发舒畅,“齐澄啊齐澄,你那么宠爱你那刁蛮任性的小女儿,恐怕也不会想到,你一辈子的名声,就会断送在她手上吧?桀桀桀……”

        这一次,他绝对能做成!纵然失败乃成功之母,他也要儿子,不要娘!

        作者有话说:

        反派:大结局了,咱就是说,搞事情总得成功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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