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身边那个姑娘是谁？”
“一个朋友。”
丘黎没再追问下去，但我知道他心里头是不信的。
我这辈子已经注定是要历经悲欢离合，何苦再拉一个无辜人下水？
皇兄又一次来看我，我躺在床榻上，不想与他说话。
“你走得决绝，白留了那姑娘在原地伤心。”
我没想到他开口竟是这个。
“关你什么事。”
他自顾自地继续道，“她家世清白，家中世代行医，父母皆品行端正，满腹书香。”
“家世清白？”我冷笑，“皇兄调查的这么详细？”
“她父亲在宫中为太医，我自然清楚。”他辩解道。
“难道你不怕他造反，神不知鬼不觉将你药死吗？”我盯着他。
他压着火气，看向别处，“你与我置气，何必牵扯她？她看你的眼神……”
他停下话语，似乎是在回想，随即挥袖而起，“罢了，你既然要辜负她，就千万别再招惹她！”
我又何尝不知她是个好姑娘？可就如皇兄所言，她家世清白，行的是治病救人的事，走得是千山万水的路，与我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爷若真想与楼姑娘在一起，就该早日与她说清楚。”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我不满地看了一眼丘黎，皇兄定是又将事情全告诉了他。
“你浑浑噩噩三年多，王府上下也寂寥萧条，如今遇上了个合心意的良人，何不一试？”
我确实喜欢她，可我心里有个怎么也忘不掉的人，我又该如何喜欢她？
丘黎知道我在纠结什么，开口道，“若符小姐泉下有知，她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阿雪……我忽然想起她十几岁时的笑颜，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她要是泉下有知，怕不得气得活过来。”
丘黎见我又痴傻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出去了。
阿雪，你如果真的能看到，你会同意吗？
其实我知道，她一定会。她从来都只为别人着想，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
阿雪……书涵。
“陛下说，她那天哭得很厉害，还受了寒。”
我端起碗的动作愣了愣。
“她病了吗？”
“王爷该自己去看看。”
我去看？我有何由头去看。
“她那天在宫里，向陛下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
我知道她对我的心意。
“她曾经游历各大名川，你跟她在一起，离开京城，离开王府，去天地间自在逍遥不好吗？”
我沉默良久。
“我怕我是她的累赘。”
丘黎有些恼怒，“她一个弱女子都能行遍天下悬壶济世，你一身本领却窝缩在这个破地方天天自怨自艾！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即便不想着其他人，也要为自己找一条生路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提及过去，我心中悲愤交加，“我怎么忘得了，我怎么过得去！”
他没想到我反应这样强烈，听到这话，他的眼神也黯然了。
“总得过去。”
丘黎扔下这话，缓缓向外走。
我不知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我忍了很久，还是决定去看看书涵，只远远地瞧她一眼就好。
她还是一个人住在竹屋，面色憔悴，总是盯着屋前的竹林出神，看起来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可我观察了她很久，她也没有煎药吃药的迹象。她是医者，却医不了她自己。
我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便冲着她笑了一笑，“书涵。”
谁知她见到我，竟直直愣在了原地。我去扶她，她也如惊弓之鸟一般退后开来。
我们相顾无言，半晌才引来一段尴尬的寒暄。她话语决绝，我也知道我伤透了她的心。
本以为到此便会结束，可偏偏又在南湖遇到了她。
四次突然相会，竟让我莫名有些相信缘分这个东西。
或许她便是阿雪叫我在竹林等的那个人。
泽兰听说这个事后，很是不满，可她终究没有发泄出来。丘黎安慰我道，“时间久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我将她带回王府，可没想到泽兰居然骗了我，还将她带去清秋院。
她问及我阿雪，我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深觉无力。
可书涵竟然还是回来找我了，她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今后她会与我一起面对。
还是王府的门前，我再次于婚前领兵出征，书涵握住我的手，说要与我一起走。
那一瞬间阿雪的面容再次浮现，我记起她说过的话，“我心中不安，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跟你一起！”
泪水很快湿了眼眶，我牵起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好，我们一起走。”
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漠北还是和从前一样，漫无边际的黄沙在风中飞扬。
我再次见到了陈将军，他如今已满头白发，可只要黑甲傍身，就仍是那个雄风鬼煞。
当年的事将我们逼退朝堂，可逼不退我们镇守的边疆。
可里呼邪亲率大军压境，誓夺角虎城。
这是一场血战，角声满天、血肉横飞。堪比多年前固守三城的那个黑夜。
可刀枪铿鸣之间，我却忽然见到了一炳长剑，持剑人一袭红衣，乌发翩飞，戴着一个鹰首的面具。
她策马在两军中跃行，剑法飘逸凌厉，逼退挡在路上的所有人。
我如何能忘记这个身影，我如何能忘记她与我日日切磋的一招一式。
即便是在万军之中，即便我看不清她的脸，即便她离我那样远，我也知道那是她，那一定是她！
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剑鸣之声出如龙啸，白虹贯日。
可是匈奴的军队丝毫不曾攻击她。
那个鹰首面具，是匈奴皇庭的象征。
阿雪，为什么？
我骑着战马向她奔去，枪出如龙，向她而去，她面具下澄澈的双眼满是震惊。
那双眼，我在梦里见过太多太多次，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真的还有再见的一天，我更没想到这一天会是在战场之上。
我曾极力劝阻她与我共赴漠北，可到头来她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眼中含泪，手下却毫不留情。阔别多年，她的武功精进远超当年。
我们枪剑对峙，在马背上相互博弈。交手数百招，我用枪挑断她战马的腿，她的剑在我的肩膀上刺了一个血窟窿。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黄沙。
黄雾蒙蒙间，她抬起头，我低下头，眼神交错的那一瞬，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李花飘落的春天。我多希望我们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一道黑影忽然从我身侧冲来，亮晃晃的弯刀砍向我的脖颈，我躲闪不及，避开利刃，却从马上摔落。
这个人身材魁梧高大，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穿着一身黑色的狼皮，手里还握着一炳镶嵌红色宝石的弯刀。
他的面容还是和当初一样凶恶，只是眼神坚定狠厉，再不见哀愁。此刻，他正带着几分难以压抑的怒气瞪着我。
可里呼邪，漠北的狼王。
我忽地出枪击他的马腿，趁他挡击之余翻身上马，与他拉开身位。
匈奴的弯刀配上战马几乎无人能挡，我只能用长/枪远距离隔挡进攻。
可我左肩受伤，单手持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十几招过后，我逐渐乏力，眼见他调转刀刃砍向战马也无能为力。
可这时，我没有从马背上跌落，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快走！”
阿雪的剑挡住了他的弯刀。
可里呼邪眼中惊讶，阿雪猛地一踢战马，我牵着缰绳从她身边而过。
她的眼神炽烈而生动，我看到了她决绝的笑容。
角虎城守住了，匈奴军队伤亡惨烈，但我们亦死伤惨重，一时也难以再发起反攻。
夏日炎炎，我穿着战甲执剑立于城楼前。
今日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圆。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可物是人非，她再不是从前的她，我也再不是从前的我。
我们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握着那红色的剑穗，它在月光下波光漫漫，一如当年那个“星辰”漫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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