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气疯了的疯狗
谢阳聪明与否倒也不太重要,在这个无聊单调的地下世界,聪明除了能让他另眼相看一些,对挖月壤这事并不能带来更大更多的助力,理论上说,爱因斯坦未必能干过留着口水的弱智。
相反,如果想在这里长久生存下去,聪明反而会成为生存的障碍,十八年来,他见过太多聪明却又不会藏拙的人无声的死掉或者失踪。死亡的原因五花八门,充满创造性。或被暗害,或被看守打死,或被监工所、帝国安全情报统计局公开处死,或者逃亡几天后成为真空中的一具干瘪尸体。
这里只需听话的人,说好听点——只需要服从管理的人。
而谢阳能拿到注射器里的救命药水,还有揣在自己胸口的“糖药丸”,矿工们就算是比训练有素的军犬还听话,也没法拿到这种稀缺玩意儿。
谢阳是个聪明又不听话的人,这两者加在一起让他只想到了一个词——变革者。
他丰富的社会学知识告诉他,越是充满压迫的世界里,变革这个活计就越不可能受到既得利益者们的衷心欢迎。
罗暮头大——自己的命运似乎正在被谢阳裹挟着去到一个充满暗礁和乱流的未知方向……。
谢阳走后,罗暮自感肋骨处倒没有那么疼的撕心裂肺了,但一旦活动起来,身上的伤势还是有些难忍。
这里没有报时装置,罗暮估摸着时辰,从怀里掏出布包,将一粒药丸就着监工所提供的,极其难吃的营养剂吞了下去。
昨日吃下药物后,罗暮的心思一直放在谢阳身上,并未细心体会药物带来的效果。今天吞下药丸后他才惊觉,这药竟然还会带来如此神奇的体验。
先是有一团温和的火焰在胃里瞬间化开,然后分散向四肢百骸,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每条血管、每一寸肌肉在什么的帮助下迅速修复着。
他能明显感到身上原本折磨人的各种痛感显著减轻。在身体修复的过程中,各处仿佛有看不见的羽毛在轻抚自己的身体,酥酥麻麻的无比惬意。
他透过墙壁折射的微光看到,自己脸上和眼睛处的肿胀有明显减轻。罗暮又试着握了握拳头,竟然连肌肉的力量也增强了不少。
旧种人可享受不到这种高科技药物,黑市上一颗价值估计比他们一辈子赚的钱都多。吃这个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半死不活,钱没了。他惊讶的如同掉到某个山洞,并在里面寻到一部了不起的武功秘籍。这定是族中老人所说的那种超高浓度纳米机器人糖丸,据说此种药丸几乎可以迅速治疗一切伤患,且只有帝国的化神族才可使用。
可问题是,谢阳究竟如何取得?
他忽然有些失落,就好像曾经与你亲密无间的同学,你一直以为两人地位平等,爱好相近,与对方朝夕相处后,喜欢上了对方。
可有一天,你惊讶的得知,他其实是一个跨国公司董事长的儿子,而且还是兄弟姐妹都死光了的独苗。
人家来这破学校是因为开烦了法拉利,想体验一下坐公交的普通生活,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转学去别处了。这个想法让罗暮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控制的酸涩之感。
接下来的时间里,疯狗每隔一段时间会例行过来给他一次免费的“豪华全身按摩”服务。
虽然审讯毫无进展,但疯狗似乎并不在乎,每次到来更像是单方面倾泻暴戾。他没有注意罗暮伤势减轻的速度太过诡异,更没注意少年在他手下撑过的日子已经远远超过一般犯人能够忍受的极限。
他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低智商变态,每天就如同磕了药的野猪一样对着罗暮横冲直撞,他渴望少年挨打时会痛苦哀嚎,大声求饶,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加兴奋,至于说口供,那只是快乐的副产品而已。
但罗暮的反应让他异常失望,或许之前少年眼中尚会出现一丝惧意,现如今他眼里则只剩下明显的不屑。而且他发现自己越是敬业的拷打,少年的不屑越发明显。低智商不妨碍他懂得这是挑衅,是无声的嘲弄,他仿佛能听到少年低下头俯视着他,轻蔑的问“除了这些,你还能做点什么?”
朴昌太气疯了,他本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驯服游戏,如今他竟需要跟猎物产生尊严之争。他第一次觉着,自己一向钟爱的暴力手段恐怕不能击垮这个顽固分子。而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染上污点的时候,他终于另辟蹊径的亲手扭住了命运之神的命根子,新的机会出现了!
他的大脸怒放着笑成了一朵菊花,开心的如同一个即将洞房花烛的万年光棍,他信心满满,今天要毕其功于一役,誓要从精神上彻底压垮少年。
疯狗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太过诡异,直觉告诉罗暮不太对劲。这家伙绝不可能是来告诉自己将被释放,并亲切叮嘱他要重新做人。那么他在得意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滋生。
他探究的目光在疯狗脸上停顿了很长的时间,他疑心谢阳是否落到了他的手里?
疯狗不会搞心理战这种高端的玩意,未等罗暮揣度许久,简单粗暴的告诉他,“你父亲已经承认了,他是潜龙的人。”
罗暮的思绪还沉浸在对谢阳的担心中,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顿了一秒钟后才愕然反问,“什么?”
朴昌太已经将罗暮慢半拍的反应当做自己的一场胜利了。他蹲下身子盯着罗暮的眼睛,靠近他的脸颊,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父亲承认,他是潜龙的人。”
罗暮惊讶极了,父亲被抓了?那个安分守己的罗老头?
罗老头年纪并不大,因他平时总是紧皱眉宇,生活的重压过早的让他皱纹横生,在这个劳工们平均寿命不超过45岁的世界里,四十岁的他已经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头了。
因他总让罗暮想到前世将他带大的爷爷,他私下总叫他罗老头,虽然听着稍显不敬,但罗暮心底却是极爱他的。他虽然木讷,但与前生总是缺席忙碌的父亲相比,他显然更为称职。
叫罗老头还有他的一点私心,这个称呼总能让自己感觉遥远的,埋在另一个星球上的爷爷还活在身边。父亲初始总不情愿接受这个爱称,但几次纠正无果以后,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好在他也只是私下如此称呼。他的哥哥、妹妹并不知道。这算是父子二人间的小秘密,也是父亲对他的格外宠溺。
若真如疯狗所言,父亲承认自己是潜龙的人,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若说谢阳有什么,他都不会如此惊讶。只因罗老头给他的一贯印象实在太过循规蹈矩了。他工作做的普普通通,长相一般,脾气温和,个头不高不矮,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不小,如果将他扔到人堆里,恐怕就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第一时间把他找出来。
不过他还真做过出格的事情,罗暮记得他经常会在私底下哼唱一首曲调激昂,充满力量的歌曲,罗暮小时候听得多了,很快学会,会跟着他哼唱。但罗老头几次三番的严肃叮嘱他,这是一首禁歌,在外人面前唱了会要人命。罗暮那时着实惊讶了一把,未曾想过一千年后也有类似“文字狱”的糟粕。
但转念一想,在当前这种畸形的社会结构及形态下,帝国只能选择以高压的方式对民众的精神进行更加严苛的控制。他们力争将任何有可能的反抗行为扼死在萌芽阶段。因此,有禁歌这种东西,也再合理不过了。
想到父亲会唱禁歌这一点,罗暮觉着有必要将罗老头从普通人里拔高一节,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真有危险,这个想法让他顿感不安起来。
冷静,他在心中告诫自己,罗老头的真实情况还不明确。虽然以毫无城府的疯狗的表现来看很可能凶多吉少,但他至少不能乱,更不能被疯狗牵着鼻子走,以防止事态进一步的恶化。
罗暮将的目光里的慌乱快速掩饰过去,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直视着疯狗的眼睛,“我父亲是位守法公民,你无权指认他任何罪名。”
疯狗阴笑着说,“巡卫队在你家搜出了潜龙的宣传单。”
罗暮脑子里嗡的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这个悲惨世界的生存逻辑。自己这种最低微的地下矿工绝非如他想象中听话就可以安然度过一生。只要那些上位者们想,自己和家人们终究只是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垫脚石。
他相信父亲绝不会蠢到把传单放在家里,这必然就是陷害,而陷害父亲的人员不言而喻。
既然你不承认同潜龙的关系,那很简单,再为你安排一项铁证好了,“看,我就说你有罪吧,早点供出同伙不就好了?”如此轻描淡写,却如此令人无能为力。
他终于明白,疯狗对他的审讯毫无意义,他的挣扎也注定徒劳无功,结局早已写好,即便只是想祸不及家人都成了一个奢望。□□折磨如果达不到的目的,换一种更加卑鄙的手段,在这群有理想没道德有组织无纪律的新四有复合型人才们看来才更符合世界发展的主旋律。
罗暮绝望了,不仅仅是对眼前的这个如疯狗一般的小人物,他也对整个世界丧失了信心,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和父亲的命运即将共同抵达终点。
胜利者疯狗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胜利宣言,但罗暮只是嫌弃的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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