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乡

凉州安定郡距离洛阳大约一千多公里，从洛阳回家乡安定郡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皇甫家在凉州是素有名声的大家族。皇甫规的祖父皇甫棱曾任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任扶风都尉。世代武官家庭，在西凉那是赫赫有名。

为什么这么有名？这事要追溯到永和六年(141年)，那时西羌大肆侵扰三辅地区，又包围安定，谋犯长安。征西将军马贤率十万大军征剿，不克。皇甫规此时虽为布衣，见马贤战术错误，料其必败，于是上书说明情况。不久，马贤果然中伏，在射姑山为羌军围歼，马贤及其二子均战死。郡守至此乃知皇甫规懂兵略，举荐任命为功曹，命其率八百士兵，与羌军交战，斩首数级，使羌军退却。从此皇甫规声名大振。

也就是有了这次战役，才有了进入洛阳朝廷的跳板。然而朝廷远比打仗更加艰难。稍有不慎，你可能就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这次得罪了大将军梁冀，自己辞官回乡，没想到还遇到了一次伏击，还好离开洛阳地界后，就没有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想想这次能安全返乡，就已是大幸了。看来离开洛阳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不然福祸尚未可知呀！

离开洛阳这一路走来小心翼翼，早走晚休，不敢有任何懈怠，唯恐再次遇袭，然之后这段路程却相安无事，眼看着马车一行进入了安定郡的地界。皇甫规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了原位。

安定郡位于凉州的西北，南接武都郡，西邻陇西郡，北靠北地郡。安定郡下辖七个郡县，是凉州较大的郡。皇甫家就在安定郡的城北面，门口就是宽敞的马路，不过凉州地处偏僻，所以人口不多，与洛阳相比那是差了很多，所以马路上也并没有什么川流不息的人流。

皇甫家的都尉府，占地却不小。房屋林立，方圆好几亩地，里里外外好几进房子。皇甫家可是安定郡的名门，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整个安定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整个凉州，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皇甫规从洛阳辞官离京返乡，事出突然并没有通知家里。当时出发时还是仲夏，天热如火，夜短日长，一路走来，大概走了三四十天，等回到安定郡，时节已是季夏。

温度变化的就很有温度，肌肤能明显感觉的出来早晚已经略有凉意了。车队一行进了安定郡反倒心定了下来，不如之前那么的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东听听，西瞅瞅。这里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这里街上人们的吆喝声听着都那么的悦耳。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

俗话说：“近乡情怯”，皇甫规离家越近，心里却越来越胆怯。不由会想到：“家中母亲几年未见，身体是否安康；屋内执帚久未相敬，思我是否日盛”，在外的孩子久未归家，既难免思乡情切，也难免会近乡情怯。这种情绪相信现在的我们是非常能够体会的。

车队从进城到都尉府门口，一路走来，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居然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一直到下午申时车队才来到府门前停了下来。远远望见府门口站着两个卫兵，由于天气炎热，盔歪甲斜的，敞开着衣甲，手里的长矛斜倚在侧门上，面对面正站在那里互相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有马车停了下来。

皇甫嵩骑着马，带领着队伍来到了府门口的台阶前。这时门卫终于看见有人过来了。

慵懒地朝着皇甫嵩喝道：“哪里来的小混混？都尉府门口，怎容你如此放肆！速速离去！不然小心你的皮肉”！

皇甫嵩一听大怒，扬起了手里的鞭子就给了他一鞭。门卫见来人二话不说直接抡鞭子抽他，急急忙忙闪身一躲，躲过了脑袋，却没有躲过肩膀，鞭子扫上了他的右肩。“啪”的一声，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门卫瞬间就怒了，高叫道：“哪里来的小畜生，竟敢在这里撒野，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边骂着，一边拿起斜倚着的长矛，另外一个门卫也拿起长矛过来帮助，两人嘴里呼喝着地朝皇甫嵩扑了过来。皇甫嵩怎么会将这样两人放在眼里，就见鞭子连挥了几下，那两人就已被放倒在地。随行的家奴们都哄笑了起来。

那两个门卫一边在地上呻吟着，嘴里可没闲着，不断地在不干不净的咒骂着。就在吵闹间，里面的人估计是被炒到了，欸乃一声，大门打开了，从里面奔出来一个老汉，大约半百的年纪，头发略微有些花白，微胖的身材，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问道:“外面吵什么呢？”。

走到门口看见两个卫兵被打倒在地上，心里不觉怒气上升，抬头刚想训斥，映入眼帘的确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是义真少爷吗？”老汉激动地问道，声音有点颤抖。

“荣伯，是我。我伯伯也回来了！”皇甫嵩一拱手，然后又一指身后的马车微笑着道。

老汉转头用颤抖的手一指那躺地上的卫兵，没好气地吩咐到：“不要作死了，起来，天天就知道闯祸！快快快，去通知夫人和老夫人，说老爷回来了！”，老汉转头又对另外一个卫兵大声吩咐道。“你去通知皇甫老爷，说老爷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两位卫兵一听吩咐嘴里也不呻吟了，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朝里面奔去。

老汉随即屈步走到马车前，躬身站在马车边，面向马车缓缓问道：“老爷，你回来啦”？

“阿荣，家里一切可好？”皇甫规掀开车帘望着老汉问道。

“老爷，一切都安好，就是夫人和老妇人想你的紧！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荣伯低头说道。眼里隐隐的有些泪水在流动。

“那就好、那就好”皇甫规连续说了两遍。掀起了帘子，缓缓走下了车。

其他人也都下了马和车，安静地站立成排，这是多年来养成的规矩。荣伯躬身在前面领着，皇甫规和皇甫嵩在后面跟着，其他人也随着主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大门，这些人怎么安置，咱们暂且不说。

单说皇甫规伯侄二人，跟着荣伯进了正厅。厅里面早已经闹翻了锅了。事出突然，老夫人和夫人也是刚刚接到通知，满心欢喜地出来，梳妆都没顾得上。等到皇甫规伯侄二人进到正厅时。早已在厅里坐定着等候呢。

“儿子给母亲磕头，”皇甫规一进屋看到老母亲坐着，那头上白发又多了不少，心中不觉一激动倒身便拜。

“孙子给奶奶磕头”，皇甫嵩跟在身后也倒身便拜。

“快快起来，”老夫人高兴地说道。

“侄儿给伯母磕头”，皇甫嵩站起来后又给夫人磕头。大家纷纷按序回礼。不一会皇甫规的弟弟皇甫节一家人也到了。皇甫嵩又一一给家人磕头行礼，这一切都不用多表了，反正一时间正厅里是闹闹哄哄起来，后厨一下也忙碌了起来，杀鸡宰羊，好不热闹。

”孩子，这次你怎么突然回家，事先也不派人通知一下家里，我们也好派人去沿途接你们。“老夫人开心地责问道。

”母亲容禀，这次孩子在朝中得罪了大将军，为避祸所以辞官回乡，事出突然，所以没有能够提前通知到家里，确实是儿子的不是！“皇甫规深含歉意的回复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激动地说道。

“母亲，这次儿子回来，不准备再入京为官了，陪陪母亲共享天伦，母亲您看可好？”皇甫规和颜悦色地跟母亲汇报着。

“好好好，儿子既然愿意，一切凭你做主就好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老母亲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每条皱纹里都迸发出了笑容。

“这次儿子回来，一是想陪陪老母亲，颐养天年，另外也想开个私塾，教些学生，也算为国进点自己绵薄之力！”皇甫规望着母亲询问着。

“儿子，你愿意教学，那是最好的事情了。一切你拿主意就成。”老母亲满口应承了。“贤弟，这次嵩儿在洛阳学习成长的非常好，路上还好有他，我们才有命回家啊！嵩儿以后必成大器。”皇甫规转头对着皇甫节道。

“嵩儿有大哥这多年的教导，是他的福气！”，皇甫节拱手道。

“莫非路上不太平？”皇甫节关切地问道。

“让嵩儿来说吧！”，皇甫规笑着说道。

“来，来，来，大家边吃边说吧！”老母亲站起来招呼到。

“好，好，大家一起来吧！”，皇甫规也招呼道。

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厨房几位大厨都忙得不可开交，煎炒烹炸，活比平时多了不少，心里不知道默默地咒骂了多少回。那边的热闹，于这些后厨来说，却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远离了是非之地，就能远离是非吗？伏击未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梁冀的耳朵里，梁冀心中大感不爽，得罪了我还想无事的安稳，怎么可能？思虑没多久，不由又心生一计。这家伙真是满肚子的坏水！他叫来了心腹，吩咐如此如此这般，马上就有指令传达了下去。手下自有人快马加鞭赶往了安定郡。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人惦记着你，祸事必无法避免，皇甫规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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