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那天从警署中出来后的第二天,警佐和巡查到了学校。也在同一天,浅水崇次也联合了夏油杰的母亲直接面见了学校的校长,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晴世他们没有过多的去了解,反正最后所有人都知道的结果是那个叫佐藤的学生被劝退,后来去了哪里无从得知;其他参与了围堵打架这件事的校内学生全部背上了处分,归家反省从重处理,而三个国中一年级的处理方案则是口头教育了几下,学习与生活完全没有被影响,一切如常。
但学校里并不缺小道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学生们表面上不说,私底下大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三对多,还是有不良和社会青年的情况下取得胜利毫发无损,其中一件事情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同时出现一个事件里,这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完全无法想象!夏油杰一个男孩子就算了,黑泽晴世和雏咲深羽是两个可是平时看起来纤瘦漂亮的女孩子啊!
“哦,我以前也遇到过欺凌,家里送我去学了些技巧。”面对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学生来问,晴世神色如常,微笑着回答。
使得校内喜欢她的学生听闻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真的!黑泽晴世小姐的可爱笑容是真的,然而拥有强悍的武力值也是真的,这一事实不知让多少未成熟的少男心破碎。这还不算,从那以后,她好像也不再想遮掩了,连同着夏油杰还有雏咲深羽将这片地区的不良学生和社会青年都揍了一遍,很快,威名远扬。可即便如此,背地里喜欢两位女生的男生还是没有减少,只不过许多都成了暗恋。每当学校开展的活动和校园祭,见到容貌逐渐长开还优秀的黑泽晴世和雏咲深羽,大家的心热烈心动的下一秒,看到她们身边的夏油杰,又会瞬间冷静地记起,这三个人是这片区域不良学生口中不好惹的大哥大姐。
其实他们自己完全不知道已经被认成大哥大姐这件事。一是学业繁忙,二是……他们闲暇时也有任务在身。
晴世和深羽作为神社本厅的巫女,长期以来都有在接本厅下放的一些祓除任务,加之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术,需要像神奇宝贝一样收集咒灵为自己所用,故此晴世和深羽便自己做主把他带上,一起行动。只是随着他们先后进入青春期,各自的体力还有身型的优势开始出现明显的分歧,大神官也考虑到两个女孩的骨骼生长和学业问题,在任务安排逐渐变得少了起来。这意味着晴世他们有时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在深羽邀请她出门看最近新出的一个爱豆团队的握手会时,被她拒绝了。
这日放学的午后,夏油杰到社团那边参加部活,两个女生也不着急回去,而是选择待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小憩。不过晴世最近的心情总有些低落,此刻她正趴在桌上,一只耳机大声播放着和歌,乌黑又浓密的长发似云似水般从她的肩头滑落,衬得素净的面容仿佛染上一层灰暗的色调,散不开的忧郁。
原因是上周她回了一趟永山神社,见到好几个巫女姐姐面色忧伤,心下疑惑,随后她便得知一件事。
明实姐姐生病了。
——
平成十四年冬末初春,面馆的灯光明亮又温暖,甚尔又一次在完成任务拿到赏金后来到了长野和三野明实见面。深夜到面馆吃面的客人几近没有,甚尔就在吧台边,与明实四目相对,汤锅里尚温的汤还氤氲着热气,也许是春夜太迷人,也许是气氛太好了,也许是甚尔的眼神太动人,明实鬼使神差地向甚尔告了白。甚尔当时听到时罕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后笑着答应,没有一个过度,直接顺利成章地住进了女友的家里。
三野明实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面对她懒散在家大吃大喝的男友,仍旧对甚尔露出灿烂的笑容。
明实很包容,在她的眼里,甚尔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自己的脾性,不论甚尔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而在甚尔心里,他觉得明实是个很好骗的女人,随随便便喜欢上他,那么轻易就对他这么好,但和曾经他哄过的女人还是不一样的。他喜欢会一直在对他好的明实,也很高兴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有明实给予的肯定;睡在一起时,甚尔第一次想去拥抱住什么,看着怀里的明实,习惯了什么也不想的脑袋里不明白为什么对她如此的印象深刻,甚至连一些小细节都会记得。
和明实住在一起,真的是很好的生活啊……甚尔侧躺在明实的床铺上,漫不经心的想着。不用为了吃喝烦躁的日子,有个勉强的人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普通人的日子,想要抓在死死抓在手里的日子。
要趁她还没发现他的本性离开他前抓住。
于是他在两人确定交往关系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把一份结婚届放到了女方面前。
“明实,想和我结婚吗?”甚尔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枚戒指,将素净的一个指环放在了结婚届上,投下一个阴影。他嘴边有一道疤痕,平时虽有些打眼,但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看起来痕迹完整。
明实乍一看到甚尔递来的那张白纸上,写着“结婚届”三字,还有上面放着的那枚戒指,心底咚地一声,颇像以前听三之鼓的敲击响起的声音,接着脑海中不断地发出鼓面被敲击一样的连响心。这一刻,心脏在乱跳,似乎闪过了很多念头,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反应过来时,明实在想:结婚,是人生中一件很重要的事吧?我和甚尔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就结婚吗?我和他真的了解吗?啊啊,为什么呢?这种时候应该慎重一点吧?冷静冷静!可是甚尔把戒指和结婚届放在了我的面前欸,我好想带着他到神明面前宣誓啊!想到这里,明实觉得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为了落在地上,她猛的一下抓住了甚尔的手。
“你跟我来。”明实转身翻出自己的手帐本,拉着甚尔飞快地跑出家门。
着急跑出门的他们连外套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衣角飞扬,脚步轻快,丝毫不在意身边经过的人是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们。此刻春天已经来了,甚尔微微侧头,看着拉住他手的明实,那微凉的风从领口涌进他的胸膛,心却热烈和欢欣。他不知道明实会给他什么样的回答,也没有问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在哪,只是跟随着明实的脚步,不停地向前跑。
带着甚尔跑进一条长长的街巷,明实来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可以看见一个被朱红色栏杆围起的小型神社,里面供奉的是一尊看不清面容的石像,旁边的碑上写了这尊石像的神号。
“这里,是永山神社的一间小分社,转职了之后,我偶尔也会过来这里拜谒。”明实见到那尊石像,恭敬地拜了一礼后,不知她在心里默念了什么,随即转身看向甚尔一脸认真地说道:“甚尔,我们就在这里宣誓吧。”
“哈?”甚尔一时间还有些疑惑。这么突然的转折,宣誓?什么东西?
“我啊,”明实笑着拿出手账本和笔,递到甚尔面前,“以前是巫女,在神明大人那里是有是名字的孩子,现在虽然不是本职了,可想要和你在一起,成为你的妻子,还是要先来告诉神明大人听的对吧?祂是一位很看重约定的神明,很早以前我就想过了,以后带我的结婚对象到神明面前宣誓,说给祂听的誓言,是不会更改的,不能违背的,甚尔,如果我想和你结婚,你愿意和我一起宣誓吗?”
甚尔听到这话,二话没说,接过明实手中的本子,低头看了一眼:“宣誓,还要写誓言?”
“是的,写你真心想说的。”
宣誓啊……甚尔拿着手里这个贴着可爱贴纸的手账本,蹲在原地想了很久,手上的笔迟迟不知该怎么写下第一句话。他和很多女人说过太多的约定和誓言,也懂得很多花言巧语,但轻易就可以抛在脑后;那些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和那些女人都知道,这张嘴巴说出来的话皆不是真心实意,只是当时气氛到了,总得说点什么烘托一下,所以可以随意捏造,可以欺骗。他是个很坏的人,没有良心,不要尊严,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也可以不算是活着。
他可以和很多人相遇,然后擦肩而过,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想和明实见上一面又一面,最好早上见、中午见、晚上见、梦里见,不说话只单单坐在那里互相看着也可以。因此,听到明实的告白,哪怕要伪装欺骗也好,想要在一起是真的,路过首饰店,想给明实买戒指是真的,走进町役所拿着结婚届到明实面前想要结婚是真的。禅院甚尔想留在三野明实身边是发自真心的。
可是他走到神明面前要宣誓时,他发现自己连真心的誓言都已经不会写了。他早已经放弃一切,也一无所有。
誓言要承诺点什么吧?这次承诺肯定得要做到的。那他有什么呢?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去给明实买戒指了,要不把他饲养的咒灵拿出来?咒具给明实她也不会用啊,她又看不见咒灵,拿到那些东西也没有用。这可能是甚尔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羞愧和窘迫。
“我不知道,要写些什么。”甚尔盯着那张空白的纸,低声说道。
明实想了一下,伸出手,笑道:“那我来写,甚尔和我一起宣誓,可以吗?”
不多时,他们并肩站在太阳底下,目光牢牢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手帐本。
“誓言。”
“……誓言。”
“神明见证,从今往后,我们接受最真实的彼此,互相扶持,不忘感恩,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和幸福,筑建家庭。”三野明实的字迹清秀,每一句话都是思考再三后落笔的,没有一句删改。文段的末尾,赫然写着“三野明实”和“禅院甚尔”两个字迹不同的名字。
甚尔听着身旁明实的声音,眼中是他亲眼看着写下的字句,张开嘴,认真又虔诚,连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沙哑:“神明见证,从今往后,我们接受最真实的彼此,互相扶持,不忘感恩,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和幸福,筑建家庭。”
“平成十四年三月十日,妻子,三野明实。”
“丈夫,禅院甚尔。”
接受真实的彼此,互相扶持,筑建家庭,这种话,真的会做到吗?真的吗?三野明实真的能接受禅院甚尔吗?誓言念出口的瞬间,甚尔的心跳不禁乱了拍子,彷徨、茫然,这些不该属于他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涌上了心头。要遵守吗?要遵守啊。
神明在吗?
喂,神明大人,明实说她想和我结婚,带我来这里。你是看重约定的神明,我曾经说过无数的假话,没有真心,卑劣无比,从来没有相信过神明的存在。但如果你真的在这里,就做给我看,让我相信你,让我跟她说了一切之后,和她的誓言也不会失效吧。
甚尔学着明实的动作,双手合十,朝那看不清面容的石像深深鞠了一躬。
出于对誓言少见的尊重,抑或是心中想要去试探去相信什么,甚尔在跟明实回到家里后就坦白了自己的过往事迹,原本他以为明实会对他大失所望,会叫他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甚至已经做好一拍两散的准备了。
可是都没有用上。
像那个注重约定的神明真的显灵了一样。
“因为我以前就有猜测过你是不是什么组织的人,所以当甚尔你自己开口和我说的时候,怎么说呢,我居然还有点理所当然还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明实对于甚尔堪称混乱的过往也不能说是不生气的,“你以前的行为,做的事情,真的是过分啊,什么叫透明人啊!你不就在我面前吗?真是的,既不尊重别人,也不尊重你自己,还绝对算是坏人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呢?嘴上说的不在意,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甚尔你就是个混蛋!大蠢货!”想到他说的那种混乱不堪的日子,即便是明实这种曾经在神社听见各种各样愿望,算见过众生相的人,还是找出她平时擀面用的擀面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说!知道错了没有?”明实每一棍都是实打实的,打在皮肉上就是一阵闷响。
“啊。”甚尔也不躲,挨了打骂,反而让他觉得好高兴,对他这个天与咒缚而言其实这样不痛不痒,甚至他还可以为了讨好明实,脸上还挂着最凸显魅力的笑容:“我知道错了。”
看着这张她很喜欢的脸露出这么吸引她的笑容,明实打人的动作都不自觉变轻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丢开手里的擀面杖,径直走到桌子前扯过旁边的结婚届,一边填写,一边小声嘟囔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家这么垃圾的家族,什么御三家啊……把好好的一个人养成个人渣的样子。”
“我说甚尔,你虽然是我愿意立下誓言的重要存在,但是,我绝对不会跟着你的家族姓哦。”
“以后你和我组成一个家庭,我会好好教你的。”
她说,他是重要存在。
说,以后和她组成一个家庭。
从禅院家离开后,居无定所的甚尔,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想死死抓在手里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那个誓言怎么说的?我们接受最真实的彼此,筑建家庭。
“嗯,姓三野也很不错。”甚尔闻言,灵魂像是浮在空中,拖着他沉重的躯壳走到明实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将脸埋在明实的肩头,良久,道:“我可就是个人渣,一点普通人擅长的都不会哦,以后赖在你身边,组成家庭,要拜托你忍耐一下我了,夫人。”
“不会的可以学,留下来和我成为一家人吧。”
“好啊。”
他们结婚了,在甚尔袒露了自己卑劣丑陋的前半生,明实揍了他一顿之后。
即便明实的妈妈三野夫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能阻挡他们成为夫妻。还很快的,他和明实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发色瞳色与甚尔如出一辙的孩子。
一个不经意间来到他们身边、像猫一样,哭声又细又绵软的孩子。
孩子出生那天,去办理出生届的时候,甚尔抓着笔在孩子名字那一格顿了很久。
姓氏跟着孩子他妈姓就行了,名字……说实话,他照顾怀孕的妻子的时候,还真没有想过要给这个小鬼想名字。一个男孩子,要是说叫什么太郎、一郎,他怕明实知道后要把他赶走。但真的想不出一个好名字啊,直也……不,有一个和禅院家相似名字的儿子要面对,他怕是要天天吃饭都消化不良了。啊啊,为什么是个男孩子?到现在一个有用的男孩名字他一个都想不起来!
负责帮孩子的办理出生证明的工作人员看了眼角落里那个抓着笔挠了半个小时头的男人,带着标志性的微笑走上前去:“是有什么地方不会填写吗?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甚尔点头,“啊,儿子的名字要叫什么?”
你是孩子的亲爸爸吧?哪有问别的男人自己儿子的名字叫什么的啊!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工作人员维持着他极高的职业素养,笑容不变:“一般来说都是自己想好再填写的,先生。”
“我就是想不出才问你的啊,啧。”甚尔对于帮不上忙的家伙发自内心的鄙视。
你这家伙!工作人员心里痛骂这个就看起来不好惹的讨厌家伙,笑容不变:“现在大家都喜欢有些代表寓意的,对于这个孩子,给先生的感觉是什么呢?”
感觉……甚尔盯着那个空白的格子想了很久,提笔写下“惠”这个字。
“惠(けい)吗?真是个好名字啊。”工作人员接过出生届,按照习惯夸赞了一句。
“是惠(めぐみ),我可不擅长记男人的名字。”终于把名字定下来后,甚尔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懒散,双手揣在兜里,“赶紧弄,我待会回去陪老婆呢。”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就是,不被明实抛弃,和她在一起,有安定的生活,生下一个流淌他血脉的孩子,美好得仿佛被上天眷顾了一样,他前头二十余年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都是虚假的。
是被给予恩惠了啊。
但一切出现和得到的简单,要失去的时候也是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生下惠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实的脸色都不算好,在家休养了半年。起初包括三野夫人都觉得她的面色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导致的,保证好营养,很快就会好的,但直到儿子惠一岁多了,明实的身体还是没有明显的好转,甚至有时还会感觉头晕乏力,吸引到很弱的咒灵,这让甚尔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他带了妻子医院检查一下。
“我们发现,三野女士有消化道出血的情况,在靠近幽门的位置,这里有一处溃疡,易出血,形态和正常的情况不太相似,我们做了一个快速组织检查,目前很可能是一个癌症。”医生的言辞诚恳,“你们同意的话,可以进一步确定这部分的组织分化情况,如果病理检查结果真的确定了,请尽早手术吧。”
甚尔和明实都希望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消化溃疡,但人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越想得到什么就越容易失去。医生最后给出的诊断是——介于早中期之间的胃部癌症。手术费用和后续的治疗需要一笔很大的资金,而且要尽快手术,因为明实太年轻,病情每时每刻都会以无法预测的速度恶化着。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他要失去明实了吗?
抱着辛苦哄睡的惠,明实转过头,看见甚尔紧紧盯着自己,像是感觉到丈夫内心的恐惧,她扬起和平时一样灿烂的笑容:“不要怕啊,甚尔,我们尽早治疗就好了。”
“嗯。”甚尔神情平静地点点头,答应得很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看到明实的每一眼,他都在害怕她会滑到死亡那一边去。
甚尔第一次那么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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