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从咒术高专中出来，晴世和庵歌姬跟随辅助监督去到了箱根。

        作为一个以温泉、疗养这类旅游业务地区出名的箱根，本质上是个安宁的地方，面对美景，能出现的咒灵也只是一些固定地区常年累月积攒下诅咒，难以避免的咒灵，需要定期祓除的地方，咒灵等级都不会太高。因此在到达目的地后，落「帐」不到五分钟，晴世便衣衫整洁地带着庵歌姬从中走了出来。

        “就、就结束了吗？”辅助监督瞥了一下他们身后，建筑物也无损毁，整洁到他有点被吓到。

        “是的，已经结束了，找相关人员过来处理就可以了。”晴世微笑着，“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们两个在箱根逛一下吗？我们自己可以回咒术高专的。”

        “这当然可以了。”总监部下面管辖的「窗」遍布全国各地，除了咒术界相关人士，还有外部人员，每次咒术师接到祓除任务完成后续，是由当地的工作人员交接的，辅助监督只要到时候负责确认进行归档就可以了。也就意味着，今天任务结束时间早，距离下班的时间也就变近了，而且还不用把这两位高专学生再绕路带回去。

        作为一个职员，简单来说就是为咒术界打工，辅助监督作为一个打工人一想到下班，心里面开心得要跳起来唱几句歌了，所以在脑海中构想自己下班之后的放松场所，一边嘴上当然还是不忘记要叮嘱晴世她们两个要注意安全。说完，他就驾着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他看起来可真高兴啊。”庵歌姬也看出来了，可见这位辅助监督内心真的愉悦到要飘上天空畅游了。

        “毕竟距离下班又进一步啦。”晴世笑着，和庵歌姬则是坐上了箱根独特的登山电车去往汤本。

        临近四月末尾的箱根，还能看见陆陆续续盛开的山樱。现在不是节假日时间，学生们大都在学校里上学，观光的游客还算是比较少的。不过晴世穿着中长褶裙，深色的校服衣襟上还扣着学校标识，一进车厢，她就吸引车内所有人的目光，被上下打量。庵歌姬察觉到周围目光的异样，下意识挡在了晴世面前。

        咒术高专的学生也是要穿校服的。但每个咒术师在审美和战斗习惯上略有不同，校服制式也会根据个人喜好进行调整。晴世由于不太喜欢短校裙，所以在校裙上选择的是长度到达小腿的中长褶裙，这和人们听惯了的那些不良女生打扮不谋而合。对于穿着异于普通学生的，还在上学时间出现在登山电车上，车上乘客投注的目光和讨论总是很多。

        也是常态了。庵歌姬才跟晴世搭档了不到一个月，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已经很习惯的庵歌姬无视了那些目光，牵着晴世，在车厢扫了一眼，见能赏景的窗边还有空位，指着说道：“我们去那坐吧？”

        “嗯，谢谢歌姬前辈。”晴世点头微笑。

        作为靠近这节车厢的末尾，靠最里面坐的是个留有长刘海、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听到她们两个走近的声音，男子身旁的短发少年抬眼看着晴世，而那男子仍然低着头。

        找到空位，庵歌姬本想拉着晴世直接坐下，可是一回头，发现晴世立在了原地，目光牢牢地锁在他们座位旁边那个男人身上。

        “麻生？”晴世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形，还有那蓄了些胡渣的下巴，她突然开口，见那人抬起头露出和她记忆里相似的容貌，她上前一步对那个男人问道：“你是……姓麻生吗？”

        麻生，是麻生邦彦的麻生才可能会有的容貌，是晴世平日里记忆会有些差劲的情况下，也不会忘记的面容。入笼的濡鸦巫女们为了能更好的承担镇压夜泉的责任，是能借着柩笼中的水还有夜泉连结在一起，共同承担记忆和痛苦的，曾经在夜泉中待过的晴世自然也是这样经历过，作为入过夜泉又回到现世的她自然知道麻生邦彦是谁，知道他容貌如何。

        麻生邦彦，神社本厅对其很多事迹进行调查，借着资料和夜泉的作用，晴世对他也算是了解。在她的心中，麻生邦彦是个在学术研究很有天赋，又和黄泉之门有太多孽缘的人。他作为一个研究民俗没有什么灵力的普通人，一生致力于看见灵魂并进行摄影，凭一己之力走遍境内各处黄泉之门。他成功收集到合适的材料，年纪轻轻就研究出了可以制作出能让灵力低微者看见并能拍摄灵体的“射影机”，足以说明他在研究这方面的天赋，但也引起了很多事件。

        这些不谈，另一方面，他幼时作为白菊的玩伴，一起在阳炎山上长大，与七岁入笼的白菊约定好拿着寄香来找她却失信；机缘巧合下，这个为很多人乃至大柱逢世拍下冥照的麻生邦彦，被逢世大人牵挂爱慕着，离开时还带走了一张逢世大人的用于幽婚的冥照。作为永生花的白菊和逢世大人，她们抵抗着夜泉侵蚀的痛苦，内心都在等待这个男人前来幽婚，可待在日上山柩笼里的她们都无法知道，那个男人在最后一次去往日上山后不久便结婚生子，之后杳无音信至今。

        大约是已经死了，不然，就是被虫或者什么东西神隐了吧。

        可如今最重要的是现在，眼前这个人，他和麻生邦彦实在是生得太像了，无论是样貌和那股类似学者的文气。人没有特殊了术式或者虫的帮忙，是没有办法活百年的容貌不变的，晴世没有感觉到虫的气息，也没有从这人身上感觉到咒力或是诅咒，灵魂在躯体死去后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在现世各处角落，更多的是去往彼岸且不会再到人世重新来过的。

        所以他是遗留在外的麻生末裔？神社本厅在封印黄泉之门时就有仔细查过民俗学家麻生邦彦的血脉遗留，不得不说，连因车祸早逝的麻生优雨还有已然结婚生子过上普通人生活的麻生海咲都没有办法继承如此相似的相貌。

        “啊。”只听那个男人闻言，表情微变，他抬起了头，可还是闪避着晴世的视线，“我不姓麻生，但和麻生家有些渊源，我是麻生家远支的放生氏一系，我的名字是莲，这位是我的助手，镜宫累。”说着，他抬了抬手，朝晴世介绍起了他身旁容貌秀丽的少年。

        名叫镜宫累的少年抬眼，直直地和晴世对视。啊……原来是个短发男装遮掩，实际恋慕放生莲的女性啊。

        “我是放生老师的助手，镜宫累。”男装的镜宫累打扮上模糊了性别，声音也压在自己所能做到的低沉，“请问你是？”

        “黑泽，黑泽晴世。”从镜宫累身上看到放生莲的事情，微笑着说道：“是位巫女。”

        庵歌姬压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本来计划好和晴世一起去大涌谷游玩后，到附近商业街买各式各样的特产，顺带享受一下投喂晴世吃温泉馒头的快乐。现在，为何，会是这样！

        她不能明白，麻生还有放生这两个姓氏是有什么问题，咒术界和神道侧有这种家族吗？晴世是第一次和他们见面吧？他们两个就不能稍微读一读空气吗？和晴世说好的约会被人打扰，一路上为什么这么多问题要问呢？

        作为一个咒术师，庵歌姬把自己和普通人还是分得很开的，他们被保护在看不到的玻璃罩子里，一辈子都不一定有几次机会能见到咒灵，而咒术师一生都在与咒灵、诅咒作抗争。双方很难去理解，她也习惯了不和这些会产生负面情绪乃至诅咒的普通人说太多关于里侧世界的话，以免引起恐慌。所以当晴世在为他们轻声解释一些东西时，庵歌姬一直在旁边沉默着。

        登山电车路过还在盛放的山樱，可是晴世都没来得及看。

        放生莲是位作家，写的故事以涉及民俗和悬疑小说为主，但因为从小能梦见自己提刀向一个女孩挥去的场景，梦醒时分他能清楚地记得女孩看他的那一眼，深深的，像是望进了他的灵魂里，像是把他的一切都翻了出来，久而久之他害怕梦里看见的那种眼神，延伸到现实中也是如此，逐渐成了一个心理障碍，得了恐女症。他会下意识地去躲避所有女性的眼睛，连助手镜宫累为了工作都得配合他穿起男装才稍微好上一点。

        本来此次是打算到箱根采风，本来是为下一本小说做准备的，没有想到会遇上黑泽晴世这位巫女。

        黑泽，他最近认识的一个古董咖啡店老板也是这个姓，私底下也接些寻人寻物的工作。为什么是私底下，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用的方法并不怎么科学吧？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吗？那他是被梦里那个女孩儿诅咒了吗？

        晴世这一路上主要还是和镜宫累聊着，放生莲似乎有在听他们说话，可是总不肯抬头，导致她也不好问一些有关寄香的事情。于是从口袋里找出一个小小的纸条，写上号码递给镜宫累。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这个号码联系，我现在正在一所宗教学校学习，除了出门实践，节假日里也是有些时间的，放生先生身上的问题，我建议还是找到原因专门处理一下。”晴世笑了一下，“今天大家都不在业务时间里，下次再会。”

        恰好电车到站，晴世牵着庵歌姬的手起身离开。

        镜宫累看着两个女孩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联系方式，转头问放生莲：“老师……这个。”

        “留下来吧。”放生莲看着纸上的数字，隐隐觉得，这位叫黑泽晴世的巫女，她似乎对于自己的困扰什么都知道。

        本来约好的一起出来逛逛，结果她见到放生莲他们，把歌姬前辈晾在了一边，晴世知道自己刚才只顾着和放生莲他们沟通的做法不太好，可是事关麻生邦彦和两个柱的事，知道歌姬前辈不喜欢和普通人交流，她也不可能不管。所以在后来的游玩上，只要歌姬前辈喜欢的，晴世都会跟着一起去玩。

        登上大涌谷，可以看见卖黑色鸡蛋的，这边的导游都说，吃一颗鸡蛋可以延寿五年，晴世和庵歌姬才不会相信，但还是各买了一个尝试，一口下去，和吃水煮蛋没有什么区别；她们还去到了芦之湖，在箱根是可以看见富士山的，站在芦之湖边，远处天空飘着云，与那富士山上的雪是不一样的白，还有远近颜色不尽相同的青山，迎面是湖面吹来的凉风。晴世看着画一般的景色，难得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而庵歌姬回头看见盯着远处景色出神的晴世，深恨自己没有带照相机可以记录。

        她们两个走走停停，等走到了商业街的时候，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两个晃眼的黑色身影。

        “喂——”五条悟从卖馒头的店子里走出来，在人来来往往的街道上朝她们喊道：“晴世、歌姬，等你们好久了——”

        “五条！”街上的行人顺着五条悟喊的方向，不少人都向她们的方向投注了视线，庵歌姬被他们的目光烫红了脸。

        她气冲冲地走到五条悟的面前，“你们不去做你们的任务，来这里做什么？”

        “任务完成啦~”五条悟眨了下眼睛。

        那副俏皮的样子成功让五条悟这张脸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可对于庵歌姬来说，对好看的脸花痴一下的机会在初次见面就毁个干净了，现在他做点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嘲讽样式的。理所当然的，他们两个当街就闹了起来，准确来说，是庵歌姬单方面暴走。

        晴世本来想上前缓和一下两方情绪，可惜试了好几下都没办法介入，只能跟着他们的脚步往下一个店铺走。

        “吃吗？”身旁递过来一个包装袋，夏油杰微笑着说：“这家馒头，我觉得普遍比较甜一点，就装了两个，你不喜欢甜的话，里面还有咸甜口的。”

        “谢谢，”晴世接过，“你们不是在神奈川的另一边吗？任务完成了？”

        “悟直接一个术式打过去结束任务，我们两个坐着咒灵飞过来的。”夏油杰走在外侧，帮晴世挡住行人触碰，“这段时间你总是不在，我有认真做学习笔记，你要看吗？”

        “嗯，要看。”虽然晴世在学习上很轻松，但这一个月几乎没有时间坐在教室里学习，对她而言等于没学，天天都面对那些任务报告，完善、驳回、修改。那些高层的目的做得实在有些太明显了，还有些事情，得跟大神官还有深羽说明开始行动了。

        还有……

        “五条为什么总是能惹歌姬前辈生气呢？”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悟一直觉得，自己跟大家关系都很好。”

        “果然，是读不懂空气呢，还不擅长和人好好说话。”

        “嘛、嘛……”

        箱根的春末，桥下的流水声潺潺，穿着黑色校服的五条悟和庵歌姬在前面吵吵闹闹，夏油杰笑着看向他们，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两个少年一问一答，有趣到像是说漫才一样。晴世笑出了声。

        春天的花落在他们肩头，想来会有一个热烈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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