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树的想念
关于玫瑰这件事,也算是个美丽的误会,沈枝一直以为窗户边逢枯必换的玫瑰是母亲安愉送的,毕竟家里的钥匙除了房东也就是她们两个人才有。
她不清楚玫瑰换了多少次,反正一直在她面前的,永远是盛开的模样,娇艳欲滴,一朵就仿佛可以胜过曾经拥有的满院花海。
久到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每天打开窗会看到一朵红玫瑰。
她会在大风大雨天将它放到室内,写完几张令人头疼的试卷后托腮瞧着玫瑰发呆,无聊的日子里玫瑰是最靓丽的一抹色彩。
直到那天,天气预报转换很快,明明说是晴天,却在中午放学之际下了一场倾盆大雨。等她回到家中,瓶子还在,玫瑰却只剩下浅浅绿根,花瓣零落成泥。
碰巧,安愉合上伞走了进来,沈枝想也没想,指着残花:“妈,下雨了,你怎么没帮我把玫瑰拿回来。”
“什么玫瑰?”安愉不是很理解。
“我窗边的那个玫瑰啊,等到快干枯的时候就会换上新的,不是你换的吗?”沈枝问。
“我给你放玫瑰干什么?”安愉坐到饭桌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哦。”沈枝也懵了。
“怎么了?”安愉看她一副懵懂的模样,估计又是乱想了。
“没事,我自己琢磨琢磨。”
因为钥匙的缘故,沈枝自然而然以为是安愉,可现在看来,另有其人,不是从门口进来,那就是窗户,她将目光落在那棵大树上。
是可以翻到窗户的,有一次她忘了带钥匙,懒得等安愉开门,便自己爬了上来,就是挺危险的,越往上越危险,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
那么,是谁呢?
这朵玫瑰虽说没有枯萎,可是花瓣全无,也应该需要更换,于是她在瓶子下放了纸条。
一朵鲜艳的玫瑰被换上,纸条也有了回应。
—你是
—种玫瑰的人
沈枝纳闷,是个代号吗,把玫瑰给她欣赏?她不太懂,于是再次写了纸条,这次她放上自己的照片和名字。
并且备注:窗高树滑。
暗含的意思是小心一点,别受伤了,可是担心不文艺,或者觉得破坏美感,思来想去写了一句:窗高树滑。
她赌那个人“不坏”,不然能够随时翻上窗户,自己的安全可能也会成为一种问题,但是人总是善意多些。
纸条上的内容成了:
—没认错?
—不会
完蛋了,不是她自作多情,是真的有人暗恋她,可是她有喜欢的人,并且打算告白。
于是,纸条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有喜欢的人,这只玫瑰我不能收,希望你可以把它送给真正正确的人手里,祝好运。
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但是纸条不在了,肯定是被拿走了,后来她没有收到过玫瑰,想必也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那个人并不想让她为难,那个人也没有对她造成危险。
最后一切归零,除了那个瓶子,以及在纸条消失的同时多出来的一条细带。
倘若知道那个人是何述之,沈枝会回答他,自己是种玫瑰的人的人。
—你是
—种玫瑰的人
你呢?
—种玫瑰的人的人
—我是你的人
那时青春年少,总觉得一切来日方长,以为日子会按照自己想象的模样流逝。
可事实确是,这瞬息万变的世界,我们并不能保证想要遇见的那个人会不会如愿重逢,我们甚至没有时间说出再见。
而连你好都不曾说出口的两个人,要如何重逢。
所以何述之能懂,他抱着沈枝,感怀过往数年,林林总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太短了,短到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吧,他们才认识多久啊,相处的时候更少,怎么就能互相牵挂,在孤独繁华的世界里始终如一,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的人,谁又能将最初喜欢过的人一直记得。
一周,一月,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感情是很奇怪的,没有任何缘由,喜欢一个人是这样,不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
拼尽所有也可能换不来一句我也是,而有的人一出现就赢了,他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承诺也不需要说,就有人奔他而来,从一而终。
很奇怪,却也因此而美丽。
当年何家一家从巷北搬离,只有何述之不愿意离开,一个人留在烟尾巷,他总是会想起被月光分割的南北两巷,那个夜晚,四个人皆无声,他却忘不掉。
反复回想,哪怕是此刻。
因为要搬家,何述之终于开了车,车辆停在巷子口,又如他穿着禾嘉高中校服跑到操场却发现有人站在沈枝旁边的那天一样,只不过此时此刻,只有两个人,他和沈枝两个人。
沈枝见他停了,有些纳闷,转过身想问问怎么了,却被抓住了手,突如其来的十指相扣,她低头望着,何述之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透着一点点粉,是她很久之前就想要牵住的手。
如今她总算知道握住这双手是什么感觉了。
很满足,不想放开。
“好了,回家。”何述之慢慢松开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抚摸一只小动物。
到了何家,开门放好行李,东西本身也不多,收拾起来很方便,没一会就搞定了。
何述之说:“你先待在家里,我去把小小煤球接回来,很快,冰箱里有吃的,饿了的话就自己拿。”
“好。”沈枝坐在地毯上,乖乖听话。
走到门口的何述之去而复返,在沈枝懵懵的眼神里于脸颊落下一个吻,“等我回来。”
然后出了门。
留下被突袭的沈摄影师,一脸茫然,几秒后才摸摸脸颊,慢慢笑了起来。
她在绵绵的毯子上找到了一个特别舒服的地方坐好,拿出电脑开始修图,何凝婚礼上的图片还差一点点就结束了,无所事事的同时还是要完成工作。
时间悄悄地走,沈枝有些口渴,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她看到了一张照片,何述之和两只猫。
两只煤球,一大一小。
沈枝这才反应过来,何述之说他去接的是小小煤球,不是小煤球,他不可能不要小煤球的,那么小煤球去哪了。
墙上挂着一本日历,2023年了,十年过去,小煤球的生命在她不知道的某一年里到了尽头。
时间很可怕,它在不知不觉中夺走你重要的人和物。
这边,接到小小煤球的何述之正在问:“那种疤痕会疼吗?应该怎么吃药?会好吗?”
“什么样的,伤疤肯定会疼。”楚幽宁说,是何述之的医生朋友。
“很长……也很深,几乎是一整条生命线。”何述之想起自己昨晚偷偷握上的疤痕,心有些疼。
“多久了,结痂了吗?”楚幽宁问。
“看起来好久了,结痂了。”何述之说。
“怕影响美观还是?”楚幽宁想,伤疤既然已经结痂,差不多算好了。
“会疼。”何述之默默,尤其是雨天,伤口很很疼。
从楚幽宁家出来,何述之去买了菜打算回家做饭,既然沈枝不想让他看见,他就装作不知道。
确实没多久,何述之回来了,他放好东西,将小小煤球抱在怀里,后者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到阳台晒太阳去了。
沈枝完成了收尾工作,将照片发给了何凝,并且收获了一个好评,本身就困倦,向身后倒去,靠在沙发边上,搓了搓脸,随后张开双手。
下一秒,何述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拨好她的头发,亲了亲额头,“累了就睡会。”
她点点头,然后摸索着抓着他胳膊,蹭了蹭,“你不睡么。”
“我待会去做饭,等你醒了就可以吃饭了。”何述之说。
“阿述真好,”她亲了一下他的手,“午安。”
“午安。”
何述之坐在电脑旁,在red工作室主页翻出来一篇文章,上面配了图,有主摄影师介绍图,是一张沈枝的单人照,视线在镜头面前,整个人坐的端正,眼神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何述之心疼。
他看了看那段时间沈枝拍的照片,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冰冷感,甚至有几组图片给人带来的是窒息感,明明拍的是蓝天、大海,晚霞,倒影,却没有温度,直到他看到一张树木的照片,不同于他翻看过的,这一张太过于温柔了,暖色调,迎头而来的是浅淡的温热与潮湿,像是编织的一场美梦。
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翻阅的速度变快,果然,一切和树有关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暖色调,这是她给自己造的城堡,无声无息的思念和牵挂,含蓄的爱意迟迟慢慢,却盈满心脏。
他似乎确定了一些空穴来风的猜想,或许那些并不是自以为是。
曾经在red工作室里许西深问过:“一张又一张平淡却相似的照片,我实在看不透你的心系在谁身上。”
沈枝没回答。
八卦公主束楠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说,“这不是挺明显的么,每一张都有树啊。”
沈枝笑了,算是承认。
何述之情绪大幅度波动的时候,沈枝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直到被一坨毛茸茸的动物糊住脸,沈枝睁开眼睛,不太理解眼前这只猫以头碰头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rua了一把,煤球软软喵了一声。
把男主人喵了过来。
“醒了?”何述之把小小煤球抱开,“起来吃饭。”
“嗯。”她声音也软软的。
何述之手艺不错,饭做的很好吃,沈枝满足地吃完所有,喝了一杯酸奶,重新窝在沙发里rua猫。
等到何述之从厨房出来,沈枝不小心把电脑点亮了,那张照片和她面对面,沈枝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这张照片。”
“怎么了?”何述之坐下。
“因为这张照片,我被罚去喂了几小时的蚊子。”沈枝重新躺了回来。
何述之好奇,而沈枝乐意告诉他。
当时将照片摆在她面前,拍摄时摆出了一张冷脸,朱琼微抽眉角,兀自按住太阳穴,念了一遍清心咒,罚她去深巷里蹲素材,简称喂蚊子。
后来她功成身退,前来报告,朱琼心想,该不会冷血到蚊子都不叮?
沈枝看她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显而易见地嫌弃意味,甩出一句:“我能傻到让它叮着我?”
顿时,她打开摄影机调画面,朱琼一抬头,妈耶,是蚊子血。
非朱砂痣浓稠后白墙上的蚊子血,而是真的蚊子血。
“怎么做到的?”
沈枝有些无语,却还是回答她:“苍蝇拍。”
几个小时前,沈枝带了一个苍蝇拍,去巷子里面拍蚊子,拍死了一堆,草菅蚊子命。
朱琼嘴角抽搐,拍死物竟看出来一处生机?她将其归结于挥舞了几小时苍蝇拍后神经兴奋的原因。
而事实是,沈枝拍蚊子的时候想起了拿着苍蝇拍忽悠着说要揍哭她的何述之。
回忆到这,沈枝理直气壮:“你当时还问我抗不抗揍。”
“后来我一个人坐在地上想了好久,总算得出了结论:一点也不,我一点也不抗揍。”
何述之:“?”
沈枝坚定道:“你不能揍我。”
何述之没跟上她跳转的思维,半响后笑了笑,较真得可以呀,傻的可爱,“不揍。”
沈枝点头,又皱着眉头,委委屈屈地抱怨“她嫌我冷脸。”
何述之捏她脸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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