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倘若重来
笼烟眉下是一双清澈的秋水目，一身素白绣玉兰的宫装，头上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仅插着一支粉玉木兰簪，即便这样的素净，但依旧难掩一身的清丽。只是，当目光一路往下，看到裙裳下那隆起的小腹部时，楚砚之眸中那丝浅淡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幽幽的冷意。
她怀孕了。
那腹中是楚惜之的孩子。
“王爷。”萧希微垂眸微微的福了福身。
紫烟和碧云相互看了一眼，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朝楚砚之点了点头。
冰冷的眸子渐渐浮起一丝浅淡的温度。楚砚之牵了牵嘴角，“王妃不请本王坐坐么？”
萧希微垂眸弯了弯嘴角，侧身让开一步，“王爷请。”
楚砚之一笑，走到萧希微旁边的红木椅上坐下。
“碧云，看茶。”萧希微含笑吩咐碧云道。
“是。”碧云朝萧希微福了福身，随即上前替楚砚之倒了一杯茶，完了，这才重新退到了萧希微身后。
萧希微笑着抬了抬手，“王爷请。”
楚砚之看着萧希微，片刻后，他笑了笑，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良久，他唇畔弯起一丝浅笑，“这茶，滋味醇甜，鲜香持久，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黄山毛峰。”
萧希微抿唇一笑，道，“妾身素闻慎王殿下最擅饮茶，可堪比前朝茶圣陆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砚之眸光看着萧希微，忽地也跟着一笑，“不知道比起燕王来又如何了？”
“妾和燕王殿下不比慎王殿下这般的雅人，在妾和燕王眼中，茶不过是用来解渴的，所以，自是不能和王爷您相比的。”萧希微看着楚砚之淡淡的笑道。
“如果不比茶，只比人了？”楚砚之直直的看着萧希微的眼睛，忽地开口道。
萧希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连唇角的弧度也丝毫未变，“恕妾愚钝，不明白王爷您这话的意思。”
“不明白么……”楚砚之忽地笑了几声，忽地，他猛地抽出手一把拉住萧希微的手腕。
“王妃。”旁边紫烟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动手，却被萧希微一个冰冷的眼神制住。
“王爷这是做什么？”萧希微面色不变的看着楚砚之道。
“如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他吗？”楚砚之站起身，脸上半分笑意也无，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萧希微的眼睛，不容她有半分躲避。
萧希微温润的眸子渐渐浮起一层细碎的冰霜，她将手缓缓的从楚砚之的手中抽了回来，唇畔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王爷是在跟臣妾玩笑么？”
楚砚之墨色的眸子一沉，神色骤然冷冽了下来，“希微，我愿意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萧希微仰起脸，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冰冷，但她说出的话比她的眸子更冷，“那王爷可有想过妾身想不想要王爷给我的这个机会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见凤仪宫的那场大火，她被烈火一寸一寸吞噬，她在火中拼命的挣扎，可门外站着的那个人冰冷无情的凝视着她……
楚砚之，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感激老天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因为，我终于可以从那个梦魇中走出来，活出属于我萧希微真正的人生。
没有你楚砚之的人生。
楚砚之紧紧的盯着萧希微，她的眸子里冷若冰霜，甚至隐隐带了一丝怨恨。
“希微，他们都说你聪慧机敏，既然如此，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并不是父皇的选择。”楚砚之咪着眼睛看着萧希微冷冷的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执着于她？更不知道这执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她骗了他的玉佩折身却给了萧希乐？还是在她接受了楚惜之的求婚？亦或者，是在得知她将要与楚惜之成亲时那晚他做的那个梦……鲜红的喜帕下，那个清丽的人儿羞红了脸，却眸中却流动着难以言喻的光彩……
她应该是他的新娘呀！
“所以了？”萧希微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砚之。
楚砚之一怔，眸间瞬间又深了几分。
所以……
所以，她知道父皇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楚惜之，可她还是要选择他！这个认知仿佛楚砚之的胸口点了一把火，那灼热的火光灼得他胸口隐隐发痛。
“萧希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砚之盯着萧希微，墨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冰寒。
当初她拒绝他而选择了楚惜之，难道不是因为她以为楚惜之是父亲最宠爱的皇子吗？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楚惜之其实不过是父皇手中一颗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那她为什么不后悔？难道……
楚砚之的眸光忽地落在萧希微隆起的小腹部上。
“是因为这个孩子吗？”楚砚之眸子动了动，神色也跟着缓和了几分，“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容许你留下他。”
可以容许她留下他……
“呵呵……”萧希微忽地掩着唇轻声笑了起来，“王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楚砚之脸一下沉了下去，面上如同罩了一层万年寒霜，眸中迸出一股骇人的寒光。
萧希微，她，又一次拒绝了他。
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希微，我，从不轻易给任何人机会。”楚砚之盯着萧希微，目光幽邃又凛冽。
“恰好，妾身从来也不需要旁人给的机会。”萧希微抬眸迎着楚砚之的目光，浅浅的笑道。
旁人。
呵，他在她眼里竟然是旁人。
楚砚之冷笑了几声，面朝着萧希微缓缓的退后了两步。
事不过三。而萧希微，已然拒绝了他三次。
“但愿，你不后悔你今日说过的话。”楚砚之阴冷的目光扫了萧希微一眼，随即转身迈腿大步走了出去。
“王妃。”
楚砚之一走，碧云和紫烟忙走到了萧希微跟前。
萧希微看着门外涌进来的阳光，眸中渐渐凝起一丝幽幽的冷意。
楚砚之这次回来这般胸有成竹，看来，他已经准备要对惜之下手了，可惜之……
惜之，你在哪里。
芜城。
“子慕，你当真要回京。”萧希扬眉心微皱，有些担心的看着楚惜之道。
楚惜之点了点头。
“子慕，你要想清楚。慎王现在已经回京了，眼下京城危机四伏，你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萧希扬皱着眉头道。
“我不放心希微。”楚惜之拧着眉头道。
自从知道希微怀孕后，他的心无时不刻都是悬着的。倘若能早些知道希微生病，那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出京的。更何况，眼下，希微被接进了宫里严密的看管了起来，他只要想起就觉得裙食难安。他重活一世，不就是想要护她一世安稳么，可如今她身陷险境，他怎么能放任不管了。
听了楚惜之的话，萧希扬愧疚的叹了口气，“都怪我。”
他在楚砚之回京的路上连设三道伏兵，可没想到却被楚砚之都躲过去了，要不如此，楚惜之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京城。
“你千万别自责，楚砚之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也不是他了。”楚惜之拍了拍萧希微的肩膀笑着道。
楚砚之对他早有防范，不仅演了一出空城计，提前乔装离开西北，身边还带了好几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在身边。而无论是他还是萧希扬，都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带人劫杀他，所以，楚砚之逃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子慕……”
萧希微仍旧不放心想要再劝说楚砚之，这时，屋外忽地走进来一个人。
“王爷，粟阳的信。”流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信纸递到楚惜之跟前。
楚惜之上前一步，从流手中接过信纸随即展开。
雪白的信纸上只有简短的六个字。
一切依计而行。
“子慕，是粟阳那边出状况了吗？”萧希扬道。
楚惜之转过头来看着萧希扬，会心一笑，“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计划？”萧希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惜之。
楚惜之一笑，“我想，京城那边很快便会收到燕王微服查看灾情时忽然失踪的消息。”
听了这话，萧希微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他笑着拍了拍楚惜之的肩膀道，“你小子，原来早就计划好了，害我替你提心吊胆了好几天。”
楚惜之抿着唇角笑了笑，“放心，我答应过微儿，这一生定要许她一世安稳。”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子慕，我知道我劝不住你。你，一切小心。微儿，微儿就交给你了。”萧希扬看着楚惜之郑重的交代道。
楚惜之细长的眸光忽地一闪，嘴角弯起一丝勾人的弧度，“你把你的妹妹交给我照顾，那我的妹妹也就烦请你多费费心吧。”
萧希微一愣，眼睛里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亮，可他并没有躲开楚惜之的目光，“是，我会照顾九公主的。”
楚惜之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萧希扬的肩膀，“我知道，人这一生其实很短，所以，好好珍惜自己珍视的人吧。”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可以再重新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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