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侍寝
天已经黑了，宫内却亮堂嘈杂十足。
看着他们手捧着各种昂贵的珍花异草跑来跑去，这些花草是我从西域带来的嫁妆，有沁人心脾提升气氛的作用，一年了也没用几次。
而我就已经沐浴身着一袭淡紫色睡裙坐在榻上，一会儿无聊地踢踏着地板的一角地毯，一会儿玩玩头顶垂落的珠子。
与一年前刚入宫，自己独自在同样的这张床榻上，顶着重过我脑袋的头饰和一层又一层的红绸罗衣的情景颇有些相似，那时终究是自己过了一夜，特别深刻的只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酒后头痛之感。
“小胡，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
“召寝呀”小胡忙里敷衍了我一句。
“但他不是喜欢容府的二小姐吗？”我疑惑。
我记得我在这一年里，就听说不下百次皇帝的绯闻恋爱。
比如，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喜欢容家二小姐了，甄贵妃听说也是因为与容家二小姐有几分相似才受宠的，小时他还去容家住了一阵，还半夜翻墙密会深闺阁楼里的病弱二小姐，被先皇发现，暴怒，说他不务正业沉迷于儿女情长，给他关了一个月宫禁，罚他抄了一千遍孙子兵法……
这罚抄的法子是如何做到古今统一的？
一年前我入宫那天，穿着沉厚的大红色帝后服，在房里摩擦半天的华服，起来走了十几圈，吃了几盘坚果吃食，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他，却听到太监私聊说他根本没在宫里，而是去了容府找二小姐。最惨有二，我那天还不小心喝错酒，醉到第二天醒来，却被私下谣传皇后失宠借酒浇愁……
要是古代也有微博和狗仔，那我一定被拍照贴上热搜：
——震惊！新婚第一夜，李某郎君公然外出找情人，独留云某娘子于新房内糜烂纸醉。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唉，一个“醉酒失魂”的可怜皇后变成我的人设。
估计是怕我向娘家告密，或者怕我想不开，醒酒来的那天竟被素未蒙面的皇帝赐了一箱金子。
没错，就是金子，就是这么直接的一箱金子。
不说别的，送金子这事，这皇帝还蛮实在的，真得我心！我偷偷想。
回过头来说容府，虽然容家大公子跟我算是幼年之交加笔友，但容家二小姐自小体弱多病养于深闺，我也只八岁那时见过一回，却未见过她长大时的模样。只可惜容家的势力不入先皇与太后之眼，这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只是，上帝安排我穿越过来是让我当红娘，还是来让我做拆cp的恶人？还是说有什么任务完成后我便能回去？这上帝也不给个提示啥的。
“唉，谁说不是呢？”小胡擦了一下桌子底部一抹灰尘说道。
确实。皇宫权势，身不由己呀。
“不过你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样子，我调笑道。
“唉，谁说不是呢？”小胡又过来踢平我床榻下面折起一角的地毯，是我刚刚踢折起来的。
“啊，娘娘你笑话我？”小胡刚说完上句，突然回过味我说的话，便上前来挠我胳肢窝。
却被我反客为主。
“够了够了！奴婢知错了”小胡被我逗得止不住笑，忙着求饶。
我不再闹她，问她，“小胡，你近来可见过皇帝？”
在悠闲的一年里，除了在外装装样子，在内糜烂悠闲地过着豪华无忧的日子，我还是有关心一下我这位古代法律上的丈夫的。
比如验证一下秘辛之一：那个高高朝堂之上的帝皇是否真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疾？虽先前有甄贵妃了，但毕竟谣言也不会空穴来风，那万一呢？那岂不是太好……咳咳，对蜀朝央央上上下下太不利了嘛？
为了验证，我还偷偷问过太医刘谨言，一个来自我古代娘家隔壁国——娄兰国的同僚，与我同一天进宫的，只不过人家是入宫为职，而我来给别人当老婆的。
我把刘谨言人设归为：一个努力从小偏远村落考上省直部中央的励志型人物。他同我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如他的名字，谨言慎行，至少不会八卦和大嘴巴，还有点呆楞，有些皇帝的小道消息我还是从他那套路得来的。
只是，在我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刘同僚他那带着三分惊诧七分难言的小眼神让我不得不确定，皇帝确有不可言所之隐疾？？！
“最近在个把月前见过一回。”小胡回话。
“可有印象？”
“印象倒很深刻，皇上长得很是俊美，只不过却黑着脸，让人不敢靠近，像个大冰块。”
“你这小奴才倒敢说？”我伸出食指点了下她的脑袋。
“娘娘饶命！奴婢不敢。”小胡赶紧行了个礼，嘴角却仍是笑的。
“知错就好，年轻人要淡定~”我轻掸开她的手，端着语气笑道。
我穿越前二十岁，嫁入宫里一年了，现在十七岁，小胡也才比我大一岁，但实际活过的寿命算起来我确实比她大了一半。
偶尔我也会想，十二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那等我以后在古代生活的时间比现代更长，会不会这里更像我的家？但后来想想，现代是我的根，还有一个在医院等着我而我等着她醒过来的妈妈，十二年了，不知道我妈她如今如何了？每每想起这个我就很难受。
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娘娘我还比您大一岁，装啥老太太？”小胡噗嗤一笑，不以为然。
“那怎么能……”我还没说完。
“哪里的老太太？”一个磁性夹带笑意的男性声音从门口处响起，带有些轻松的语气。
殿内人包括我们都默契地看向门外来人。
洁白而明朗的白玉锦服，内松外紧烘托着高挺修长的身材，腰挂祥云玉佩，面容清俊，嘴角微微上扬。
相对于一年前华宫花园里的第一次见面，这次也许是服装的差别，他此刻倒少了些威望，多了点亲和。
尽管打扮很是少年，但天生携带的帝皇气质和人们深入骨髓的潜意识认知，让他们纷纷摆正好自己的行为态度。
小太监宫女们纷纷停下手里再已不算活的活，五花八门跪下恭迎他。
“拜见皇上……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口号要多不齐多不齐……
“啊啊！皇上恕罪恕罪……”又七嘴八舌地饶命。
“……”
唉，不怪他们。他们几乎都是前阵子刚调来的，年纪都才十几，刚入宫就被分配跟了我，见过最凶的就是御膳房的张大庖和掌管宫女的女管事宫思懿，平时还没真的面见过皇上，也没能见识甄贵妃的嚣张拨扈。
而我这个佛系皇后也让他们放松许多，还学会天天上班摸鱼？！
况且在我平日给他们灌输的“小心皇帝砍你脑袋”和一系列我从历史书、话本上听来的各种各样皇帝威严，他们早就已经在脑海里给这位眼前的皇帝蒙上了一层厚厚瘆人的滤镜。
……唉，真丢我宫里人。坐在榻上的少女心想。
……唉，别说是我教的。跪在塌下的另一个少女心想。
“无事，起来吧”语气没有一点责备。
看来皇帝心情不错呀？
我偷偷打量他一眼之后，便马上起身迎去，
“臣妾参见皇上”我微微欠身。
“嗯，起来吧”他轻扶着我起身。
“都退下吧，朕与皇后不需要伺候了”
“诺”众人一声连忙退了出去，心里都不约而同想，这皇帝不凶呀，还长得俊美。那些诽谤他的消息究竟哪里来的？
唯独小胡正经退到皇帝身后他看不到而正对着我的位置，偷偷给我比了一个我教她的“加油”手势。
而我内心悲凉不已。
当殿门被关上，殿内只有我和他面对面，默默对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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