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虚无大师
世外高僧,果然就喜欢住在与众不同的地方,从寺庙到后山也忒远了,还有这上山的台阶为什么这么长……
看着李慎在前稳稳当当地走着,而我和小胡只能提着裙摆互搀互扶走几步歇几步,心里开始悲天怨人,虽然身后还跟着有些气喘吁吁的谭公公。
本来我该也是轻松的,可是过去的一年里在宫里尽糜烂去了,如今体力竟如此这般??
“走不动?”
我刚把左脚抬高一个台阶赶趟揉揉腿关节,冷不丁李慎回过头,我急忙把另一条腿跨上同个台阶,端正,双手奉直,正道,
“回皇上,臣妾走得动。”
“谭公公,你呢?”
“回皇上,老奴倒不打紧,只是皇后娘娘千金之躯,此番未免有些辛劳。”谭公公正了正帽子衣服,低下头,真诚却有些喘息地回道。
“……”刚刚是哪个老头走一步歇三次喘五次的??
“那你呢?”他看向我旁边的小胡。
“回皇上,奴婢也不打紧,只是奴婢怕搀扶不好娘娘,让娘娘累着。”小胡也装得一脸惶恐。
“……”
合着都拿我当挡箭牌?
李慎缓缓走下台阶到我面前,
“要抱,还是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便要拦腰又要抱我,我慌得一批,连忙道,
“背!”
他斜了我一眼,没反对,蹲下,我慢慢俯身靠上,他便稳稳地将我背起,随后对身后二人道,
“路远,你们下山等着便是。”
“诺。”二人皆应,随后默契得连忙头也不回地就跑。
“……”
山下二奴仆坐在一侧气喘吁吁对话。
“娘娘体力可真好,爬了一个时辰才开始露出疲态。”一女奴婢道。
“可不是,累死咱家了……”一老太监回。
身下男人背着我一步一步往上走,感受到他坚实有力的背和传来的温度,周围清冷的微风此刻变得有些温热,竹叶偶尔沙沙作响,更显得暧昧,我有些不自在,悄悄往后离了些间距,
“皇上,要不还是放臣妾下来?”我试探。
“皇后上次说朕身材不错,可知朕何时开始锻炼的?”他没有答我,反问道。
我说他身材不错?啊,我突然想起那天召寝,我脱他衣服时摸到的腹肌还有浴桶里看到的“春色”……我脸一下子红了。
“臣妾不知。”幸好他看不到我的脸,不然就太难堪了。
“朕自九岁那年得过麻疹之后,便开始锻炼身体,骑射冬游,月月习之。”他陈述。
我有些惊讶。
麻疹?他难道就是那个长麻疹的四皇子?这么巧?
他放慢了脚步,语气显得轻快,继续道,“朕记得那时忽然有个小孩跑进来,莫名其妙地举了个玉佩说她是容府人。”身下似乎传来微微笑意。
“……”
是我了……在皇子面前亮身份,如今想想那时我是有点蠢。
“明明看着比朕小,却总将朕当孩子哄。”,他有些不满。
“……”我是不是有点危?
“可当朕再次见她,她却说是第一次见朕,皇后认为此人该担何罪?”他语气不似玩笑,似乎正认真询问我要如何定那人的罪。
可我就是那人……
我微咽咽喉,道,“八年之久,孩童长大,容貌不似从前,况且……”况且你那时还满脸□□疹,如今长成这般冷峻脸,我能认得出才有鬼??!
“况且皇上不似小时稚气,已成一国之主,百姓因为圣上安居乐业,朝廷内政修明,拨乱兴治,自然一时无法联想在一处。故臣妾认为,情有可原也。”夸一夸总没错。
他脚步渐缓,最后一顿,久久不语,而后缓缓开口,语气有些哑,
“皇后那时在何处?”
我一愣,“皇上小时得麻疹那时?”他不是已经认出我了嘛?
“朕登基前。”
“登基……蜀朝二二一年?臣妾那时年仅十四,该在家国陪伴母后身边。”
“是吗?”他轻笑,似乎有些自嘲。
这皇帝今日怎么了,情绪变得我都反应不过来,接不太住呀。
“朕累了,皇后下来自己走罢。”说着就直接把我原地放下,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不是他自己要背我的嘛?搞得是我强迫似的?
皇帝的脸色,果然瞬息万变。不过倒也不远了。
高阶之上,另有一庙堂,较山下香火火旺的寺庙清静许多,沿路多处种莲,而墙外高竹,有种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的意境。一小沙弥带路,前往深处,有一露天院落,莲池旁,树下有一和尚正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动作缓慢从容,小沙弥过去与他言语几句,他便转过头看向我们,右手竖掌行礼,李慎颔首,我双手合十回礼。
三人坐于石座上。
“皇上今日前来,是已悟何为‘佛’?”虚无大师问道。
李慎缓缓言道,“显宗孝明帝,夜寝南宫,梦金神头放白光,飞绕殿庭。次日,得知梦中神为“佛”。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道,得其书记沙门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贵修炼精神,以至为佛;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
他一笑,望向虚无大师,“故朕以为,佛,乃人世间至高得道者,悲悯天下,则可无处不在。”
“善,虚无为宗,贫僧的道号亦是由先师以此命名。”虚无大师微微颔首,“皇上既为贫僧当日一问而作此功课,贫僧深感圣恩。”
“今天下百姓,民心向佛,而朕登基仅三年,正需民心所向,若虚无大师愿为蜀朝国师,必是朕与蜀朝黎明百姓之福,大师也可广传佛法,无量功德。”
我看出来了!原来李慎来找虚无大师是要得民心。
“皇上虽今仅登基三年,但宽以待民、躬勤政事,功绩不逊于前皇,民心当已所向,而贫僧仅区区一介凡僧,所做不过诵经念道、清扫佛门之事,皇上为何要浪费时间于贫僧身上。”虚无大师微微抬头望天,缓缓道。
李慎沉默。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西域之法,推重其人,内外攸同,正邪俱有。昔尼犍子信婆罗门法,国王封为国师。内则学通三藏,兼达五明,举国皈依,乃彰斯号。又高僧鸠摩炎,聪明有志节,舍相位出家,东度葱岭。龟兹王闻名敬慕,自出郊迎,请为国师。”,
顿了下,语气端正,“古之君天下者皆有师,惟其道之所存,不以类也。故赵以佛图澄为师,秦以罗什为师。夫二君之师其人也,以其知足以图国,言足以兴邦,德足以范世,道足以参天地赞化育,故尊而事之,非以方技而然也。”
大二兼职而托同桌帮忙选的佛学选修(同桌睡过头,只剩下佛学。。。),为了不拉绩点期末背得半死的这些历史书,没想到竟然此时派上用场,更没想到我竟然还记得!
李慎讶然,看向我,我回之微笑。三年里,他确实是一位明君。
“皇上原来带了名说客前来。”虚无大师笑得和煦。
“她是朕的皇后,并非说客。”李慎轻握我的手,笑回。
我也配合一笑,继续道,“虚无大师方才清扫院落,动作缓慢却非磨蹭,而是谨慎枯叶里的每一条生命。山下寺庙沙弥所抄经书,乃虚无大师所译梵文经典,意译传神。以此,信女认为虚无大师内有佛音,定能为帝师,由上而下,弘扬佛法。”
虚无大师微微行礼,“皇后谬赞,佛之所向。”,随后转向李慎,合掌“皇上若许,三年之后,皇后仍自愿再为皇上说客,贫僧愿以皇上之名广播佛音。”
“朕允,三年间,朕可能来听大师讲经论道?”
“自然,贫僧为天下人论道,包括皇上。”虚无大师颔首。
一僧服白净的小沙弥走来,在虚无大师旁边落定。
“师父,为何须得三年?”罗净双手合十,问道。
“帝王偏执,是好是坏,皆天下人承受,权势利欲能否蒙蔽,君王是否一如贤明,时间可证。”他看向离去的二人,道。
“那为何还须得皇后为说客?”罗净点点头,又问。
“皇后并非为皇上而言,而是为百姓而语,她陪伴君王左右,君王秉性,到时她比旁人更看得清楚。”
“原是如此。”
我跟在李慎身后缓慢端庄地走着,然后心里却嘀咕,等下不会又走那条长长的台阶回去吧?走神间冷不防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我抬头,发现李慎正低头看我,神色不明。
我连忙后退,低头行礼,“臣妾失礼。”
“想什么?那么入神?”
“皇上不认为三年太久?”我随便扯了个话。
“是太久。”,他拉长音,随后语气揶揄,哂笑道,“皇后九年前连字都不会写,荣光殿都能看作清光殿,如今倒连商法、律法甚至佛法都有所悟了?”
“臣妾浅见。”我合手微微低头。自从知道他是那个长麻疹有脾气的四皇子后,我怎么感觉他就一直在笑话我?
“皇上也来了?如不叫上哀家?”太后手搭着宫女迎面走来,瞧了我一眼,随后看向李慎,语气却没有半点责怪。
“参见母后”我微微行礼,“后山路途长且陡,皇上想来也是担心母后舟车疲惫,不忍母后再受此劳累。”
“劳累?山下到此不过半时,且可步辇而至,如何劳累?”太后微讶。
我亦是一愣,疑惑地看向李慎,见他面色平淡,手负身后,“朕不知有此道路。”
我仍然迷惑,忽然瞥见容月在院中檐下匆匆而过,心中了然,原来我还是皇上的挡箭牌?!
“原来如此,此刻哀家要寻虚无大师颂经念佛几日,你们既已访过,便先回去罢。”难得太后和气一番。
拜别太后后我们便先行回去,而下山的路变成乘步辇行的那条平缓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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