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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曝光


第八十八章

        杨玉瑶眼睫微闪,尴尬地笑了笑,“……不会吧?我瞧着我们身形差不多,不然,我亲自去给你找找,一定有合身的。”

        说着捉起长宁的小手,要往偏殿去。

        每走一步,长宁的心就越凉一分。

        她不傻,方才那些都是杨玉瑶宫里的人。

        没有主子授意,即便是秦王吩咐,那些宫女内侍也不敢冒着风险做出背主之事。

        长宁总想着小时候两人有过相交的情义,杨玉瑶又是拓跋昭的妻子,是王皇后的儿媳,她便不想去怀疑。

        ——尽管这件事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一路上,长宁的都没有说话。

        到了偏殿,杨玉瑶见自己派来的内侍宫女全都躺在地上,步子僵住,旋即快步进到殿中。

        地上还有好些花瓶碎片,凝白瓷片上的血迹灼得她双目生疼。

        她又惊又怒地回过头,便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桃花眼。

        “我好心好意让人给你更衣,你这是做什么?”她强撑出怒容。

        长宁哂笑,扫了地上的碎瓷片一眼,“这话该是我问您才是。”

        她抬起下颌,看着她,“您指使宫女内侍强扒我的衣服,又想做什么?”

        杨玉瑶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强词道:“宫女为主子更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又何必在宫中行凶?”

        “宫中行凶?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

        长宁毫不留情地呛回去,“知道我在殿内更衣,这些内侍竟然还敢强闯进来,甚至动手强扒我的腰带,难道也是寻常之事?还是说,嫂嫂宫中的人,日常都是这副德行伺候您更衣?”

        “放肆!”

        杨玉瑶被她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五彩斑斓煞是精彩。

        长宁对她已经失望透顶,懒得和她纠缠,转身便走。

        杨玉瑶心一横,提起裙摆追上去,一直追到回廊下,她用力握住长宁的手臂,“你不能走!你就是个冒牌货!”

        这一嗓子将附近忙碌的宫人震惊住。

        杨玉瑶捕捉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更加坚定地嚷嚷起来,“你根本就不是怀明太子的女儿,你是冒牌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长宁挣脱出来,脚步匆匆朝前走去。

        然而已经有人听到消息,一阵小跑去前殿通风报信。

        长宁刚走出偏殿,就被一众禁军围住,领头之人,竟还是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杨宜之。

        只是如今的杨宜之看上去神情呆滞,似乎是认不得她了,而时隔多年,长宁能认出来,全凭他腰牌上镂刻的名字。

        长宁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杨玉瑶。

        杨玉瑶眸中隐隐的畅快之意,“这里是皇宫,你跑不了的。”

        眼看围上前的禁军越来越多,长宁指尖攥着裙摆,努力镇定下来。

        很快,不仅在周围巡逻的禁军来了,皇帝和王皇后等人都来了。

        大皇子拓跋昭是最早到场的,远远便听见杨玉瑶一口一个冒牌货。

        他赶在皇帝等人诘问之前,先一步拽过她,低声道:“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拓跋昭怎么也没想到,杨玉瑶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们和长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那也是自幼相识,他与长宁更是兄妹一场,而父皇和皇祖母原本就不喜欢长宁,若当真以此发落她……

        欺君之罪,可是要命的。

        “我没胡说!”

        杨玉瑶一把推开他,“她不仅不是个冒牌货,她还私自离京去了雍州!”

        此话一出,又是平地一声雷。

        皇帝立时眯起眼睛,“竟有此事?”

        于皇帝而言,唯有长宁困在上京,他才能放心地将兵权交托在萧珩手上,长宁却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离京,已足够引起一个帝王的猜忌。

        拓跋昭还想拉住杨玉瑶,她人已经跪到皇帝面前,重重磕了一下头,竖起手指道:“妾身对天发誓,此事千真万确!妾身还有人证!”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宫女搀着一蒙面女子来到廊下。

        内侍识相地抬上椅子坐垫,皇帝索性坐下,面上喜怒不明地问:“这又是何人?”

        蒙面女子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取下面纱。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眼前之人,居然就是数月前被送去和亲匈奴的齐王府三姑娘,拓跋柔!

        她朝皇帝郑重地行了叩拜礼后,道:“臣女随三王子等人途经雍州时,西蜀王萧珩派人擒拿了匈奴大将军呼延安,随后又捉了三王子呼延律,臣女虽身为和亲公主,却只是一介弱女子,自不敢与他们任何一方起冲突,便一直躲在暗处,没想到,却亲眼看见拓跋长宁出现在雍州。”

        拓跋柔不仅把整个事情说得一清二楚,时间线也捋得清清楚楚。

        拓跋昭听得眉头直皱,“那阵子长宁妹妹染了风寒,日日称病,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雍州?”

        杨玉瑶适时道:“她待在府中足不出户,谁也没见过她,府里究竟有没有人,恐怕她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这番话,皇帝猜疑又加一分,龙颜大怒,猛地一拍扶手。

        “皇上明鉴。”

        长宁紧跟着跪下,垂首道:“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若是因为臣女在家养病,闭门不出,便认定臣女私自离京,过于荒谬,试问守城侍卫可曾见过臣女进出?若是见过,又是何月何日何时出的城?何时回的京?”

        杨玉瑶一噎,这个,她确实还没找到证人。

        “……你休要强词夺理!三表姐可是在雍州亲眼见到了你,这还能有假?”

        长宁莞尔,“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更何况,除了柔姐姐,还有谁看见了?你们认定我不在上京,可巧了,我也有人证,可以证明我就在上京。”

        她转头看向皇帝身旁的拓跋临,“殿下隔三差五地便到王府探望,不仅秦王殿下见过我,那日前来诊脉的陆院判也见过。”

        拓跋临张了张嘴,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长宁堵了回来,“哦对,如果殿下贵人多忘事,完全想不起来的话,还有李夫人可以证明,殿下的确来数次前来王府。”

        她刻意咬着“数次”二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拓跋临,又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拂过脖颈上的伤口。

        只要他敢矢口否认,她就敢把事情翻出来,让整个上京都知道他曾迫害过自己的堂妹。

        这个证人,拓跋临不当也得当。

        拓跋临沉默着与她对视,在皇帝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嘴角轻勾,“本王可以作证。”

        “不可能!”

        拓跋柔霍然站起身,“我亲眼所见,雍州那人一定就是拓跋长宁!皇上若是不信,还可以问匈奴大将军!那日我亲眼见到她们说话了!”

        拓跋柔是在三王子呼延律深夜前去劫囚时,私自逃回来的,并不知呼延安早就死了。

        拓跋昭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怜悯,“雍州新上任的刺史周大人说……呼延安企图行刺皇叔,不成想自己反倒受了重伤,已经……不治身亡了。”

        一听呼延安死了,拓跋柔怔了怔。

        见此,长宁心里有了底。

        她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眼下被人揪着不放,忍不住反唇相讥:“柔姐姐身为和亲公主,却不顾两国邦交,私自回京,若要治罪,柔姐姐第一个逃不掉。”

        “你!”拓跋柔气急。

        长宁再次吸了口气,无视她的愤怒,移开视线。

        如果这次拓跋柔没有出现在皇帝面前,朝中原就不同意和亲的朝臣可以趁机上书,请求取消和亲,因三王子此前串通官府行刺藩王,匈奴可汗心中有愧,自不敢强求,和亲一事就能作罢,拓跋柔便可以公主之尊,重回故土。

        但现在,不可能了。

        和亲公主未得明旨私自回京,便是抗旨不尊,有破坏邦交之嫌。

        眼看拓跋柔被反将一军,杨玉瑶暗骂一声不中用,膝行两步上前,“且不论拓跋长宁是否私自离京,最要紧的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怀明太子之女!”

        王皇后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又看向不远处同样胆战心惊的拓跋昭。

        随后,她朝杨玉瑶使了个眼色,“郡主是怀明太子亲自抱回来的,想来不会有错……”

        后者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信誓旦旦道:“当初为沈侧妃接生的稳婆就在我荣国府上,此人已经承认,当初沈侧妃生下是个不足月的死胎,她生怕当时的太子会弃她不顾,便抱来一个恰好同时出生的女婴蒙骗太子,此事父皇派人一查便知!”

        长宁心脏突地狠狠一撞,下意识看向拓跋临。

        拓跋临摇着折扇,唇角噙着笑,作壁上观,见她投来愤怒的目光,他微微挑了下眉。

        一副掌控全局、对她了如指掌的姿态。

        皇帝闻言,朝身旁的内侍递了个眼神,内侍意会,弓着腰退出去。

        荣国府早有准备,内侍离开不一会儿,就带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那婆子上来便跪在帝后跟前,将当年在吴兴沈家接生之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当年沈氏小产,孩子根本就没保住,但此时沈氏不让张扬,便给民妇二百两,还有一张庄子地契,让民妇离开吴兴,当时的沈氏尚未出嫁,民妇不知事关皇嗣,倘若知晓,定然不敢答应隐瞒此事,以上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斜看着内侍呈上来的地契银票,怒不可遏,“沈氏一族,欺上瞒下,混淆皇室血脉,实在可恶!”

        他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因情绪激动,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咳,来、来人……借口将她押入大牢!”

        一声令下,禁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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