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崩塌
“镜中山海”在崩塌。
黑夜调侃着一旁动弹不得的杀生丸，脚下轻点掠到崩塌的范围外，“那个女人真是没良心，居然只护着你。”
杀生丸被安倍晴的灵力禁锢，画地为牢般的阵法让他在原地动弹不得，却也在庞大的阵法崩塌中保护着他。
“这里应该没我事了，先走一步啦，犬妖。”黑夜吊儿郎当地冲出主城的大门，全速地离开“镜中山海”，打算在整个幻境崩塌前赶紧跑路。
阵法荧荧发亮，衬得阵中的杀生丸像是被月华浸透的神袛，冷漠矜傲。
保护与桎梏同在，阵法中传来的灵力波动，仿佛是少女的诉说萦绕耳边。
但安倍晴这种举动却让犬妖的金色的瞳仁里染上了更深沉锋利的冷意。
“真是愚蠢。”
坍塌的黑暗像极了无尽的深渊，杀生丸腰间的村正和天生牙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都在恐惧黑暗中某种未知的东西。
“用这样的法阵，也想困住我杀生丸的脚步吗？”
杀生丸说着，抬手拔出村正，刀尖划向脚下的阵法纹路，眼底眸光同刀势一样锐利。
毛绒与衣袂翻飞间，它们的主人义无反顾地跃进了那黑暗的神秘深渊中。
深渊底下——
‘当着他的面捅自己一刀，又跳下来了，是打算放我出去了吗？’
安倍晴抱着自己被蛇骨洞穿的身体，灵魂手中蛇脊骨的光芒照亮了深渊的底部。
“啊，感谢由希吧。托她的福，我终于才知道该如何做了。”
蛇骨上滴落着安倍晴的血液，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唇色苍白无比，但是她的灵魂却无动于衷地笑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哈，确实如此。’幻境不断崩塌的轰鸣声中，那女音的轻笑空灵又模糊，提醒安倍晴：‘他下来了。’
“诶？”
安倍晴瞪大眼睛，抬头望去，毛绒的白色身影从上方一跃而下。
‘你遇到他是会降智吗？’空灵的女音无奈，‘那种程度的阵法怎么可能真的阻碍到他嘛。’
“你快闭嘴吧！”
灵魂状态安倍晴小声地反驳，但对上那双蕴着怒意而更加灿烂的金色妖瞳时，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慌乱地想要藏住自己状态极差的身体。
杀生丸在半空中收起村正，他看着安倍晴，原本璀璨闪耀的金眸此时更加耀眼夺目，惹人心醉。
“杀生丸，到此为止吧。”灵魂状态的安倍晴第一次没有为了他的到来而欢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安倍晴，不要再自以为是了。”
杀生丸已经很久没有当着安倍晴的面喊她的全名了，情绪也很久没有这么波动过。
犬妖少年扬着下巴，“封印你自己？不让我靠近？你好像都没有问过我杀生丸的意愿。”
说到最后，杀生丸往前踏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绵密，紫黑色的邪气在他的身旁飘忽不定地游走。
没有意识的邪气想要将眼前纯粹的东西吞噬时，却被晶莹的白色圆光阻挡在外。
“笨蛋！”
安倍晴见他真的往自己靠近，难以保持自己风淡云轻的模样，“这里可是我身上邪气的……”
“是你身上灵魂诅咒中邪气的集合之地，”杀生丸神色平淡应着，“那又如何？”
他一步一步朝安倍晴走来，霁月清风的身影在森郁泥沼般邪气中突兀又明朗。
一如安倍晴与杀生丸初见时，杀生丸的脚步从未改变或停留。
杀生丸眉眼睥睨着自己周身将邪气隔绝在外的淡淡白光，倾城轻笑似春风和煦，唯独眸子里的冷意似千年寒霜，“天生牙这把无用之刀，倒是存储了你不少灵力。”
“你真是……算了。”灵魂状态的少女见他安然无事，松了口气，为自己的降智撇嘴。
但那是她之前留给天生牙的纯净力量，“你居然把我的灵力用来对付我，浪费。”
“有用即可。”
杀生丸收起笑，视线挪到奄奄一息的安倍晴身体上，道：“自以为是地以保护之名阻碍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我。”
“抱歉。”
安倍晴闻言。第一次没有和杀生丸较真互怼，而是粲然一笑，只是笑意里藏了杀生丸看不懂的东西。
有点像当初安倍晴与他亲近羞恼时眼中的情愫。
“安倍晴，你……”
但少女的眉眼间，还带着杀生丸更加捉摸不透的情感。
那双棕褐色眼眸中溢出的情愫，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安倍晴也被他停滞的脚步弄得恍惚一瞬。
‘在他彻底察觉之前，赶紧弄完吧，时不待我。’
灵魂深处传来催促的声音，安倍晴似惊醒般握紧了手，手中自己的躯体已经开始慢慢地趋于冰冷。
“是啊，”安倍晴与杀生丸对视，那种让犬妖少年看不透的复杂情绪已经快要从眼底溢出，“时不待我。”
她躯体的生机在流逝。
杀生丸看着安倍晴有些缥缈模糊的面容，突然间觉得心中的怒意被另一份沉重的东西取代。
“晴？”
他不知道安倍晴要做什么，但是周围的邪气已经浓郁到让他迈不开脚步了。
只因他感受到了，安倍晴的拒绝。
“抱歉。”安倍晴再一次说出了这个词，她右手轻轻一拂，无数的粘腻邪气朝他们之间的空隙中涌来。
即使有天生牙阻挡邪气，但是邪气的密度真的太大了，杀生丸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倍晴的身影被黑暗遮掩。
邪气缔造的黑暗彻底遮挡他们的视线前，杀生丸对上了安倍晴转身后的最终一瞥。
他终于明白了安倍晴刚才流露的情绪了。
不舍，执拗，
以及眷恋和悲伤。
杀生丸明白了，那双眼里的情绪与安倍晴曾经魂飞魄散的离别时。
别无二致。
眼白不自觉泛起血红，杀生丸的妖气具象化成一阵阵飓风，“安倍晴，你不会愚蠢到是为了这些邪气封印了自己，如今再解封是为了与它们同归于尽吧。”
暗黑的空间里，无人再给他回应。
晶莹白光在周围萦绕，杀生丸嗅到越来越厚重的邪气朝自己压来，想要用天生牙来破开。
村正却颤抖了一下，刀柄的顶端蹭到了杀生丸的指腹，一枚白色的荧光从村正身上溢出。
杀生丸眼中的红意消散，他试探性地伸手，去触碰那抹荧光。
指尖触及的瞬间，杀生丸窥见到了荧光的内里。
那是安倍晴的曾经。
——安倍晴斩杀完山田城不肯归顺的人类后恢复了记忆，盯着手里的村正喃喃：‘这种力量……我不能现在去找他，天生牙上的灵力会加快我灵魂的恢复。但我灵魂自行补全之刻，也是我成为邪气的傀儡之时。’
……
——朴仙翁看着人类模样的安倍晴，说道：‘想要压抑邪气，只能去寻找力量比你强大的人将其封印，但邪气与你的灵魂共生，封印之后，你可能会陷入沉睡。’
——‘我甚至连北国都寻遍，也无人可解。’
——‘此界已经没有灵力能与你媲美之人了，东方名动天下的巫女桔梗，也早已逝去。若是杀生丸能领悟天生牙的奥义，说不定你仍有一丝生机。’
——‘是吗？桔梗那孩子死后，竟再无强灵力者了。’少女闻言，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就让我自己来封印吧，我不能让杀生丸来承担我的风险。’
——‘若邪气与灵魂分割，或许可行。’朴仙翁说完，闭上了眼。
……
——‘黑夜，若我割裂灵魂实施封印后再有失控，你就解除双向，保全自己。’
——‘然后我再拿着脊骨找人加深你的封印吗？’
——‘这是下策。’
——‘何为上策？’
——‘……我控制它，或者它控制我，无论哪种，我皆能解脱。’
——‘嗤，完全受邪气驱使确实也是解脱，我明白了。’
荧光作为安倍晴的灵魂碎片，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从杀生丸的指缝中溜走了，但在溜走前不舍地蹭了蹭犬妖少年的指腹。
指腹残留着的温润气息，却让杀生丸原本平静的妖气再次沸腾。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割裂灵魂还不够，现在已经是想要殊死一搏地去控制邪气，甚至不惜用阵法来阻碍我，想让我熟视无睹……”
“别开玩笑了！”
杀生丸手一扬，天生牙被潇洒利落地拔出，凌厉的刀锋映出了犬妖少年艳丽如画的眉目。
横向一斩，天生牙的刀势携带着安倍晴的灵力，卷开了层层邪气。
刀身嗡鸣，夹杂着杀生丸内心的愤怒、傲慢、恼火……
最后只化为不甘。
原来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就没有想要向他坦白过。
真不愧是你啊，安倍晴。
——
深渊中心的封印之阵上，刚才一直在安倍晴身侧念叨的女声显形。
‘你终于来了啊，磨磨蹭蹭地，邪气泄露我可不管哦。’
显形的‘它’居然与安倍晴的面容一模一样。
灵魂状态的安倍晴笑着，看向自己几乎要被污染彻底的另一半灵魂，感慨：“一直承载诅咒很痛苦吧，但我快要解脱了。”
‘嗯。’被污染的灵魂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纯净的灵魂与躯体，说出了安倍晴惊天的决定——
‘开始吧，蛇骨染上了心头血，我的血气与邪气已经融合了，接下来就只要把这个诅咒融到躯体里。’
‘对吧？’
“啊，”纯净状态的安倍晴再次将蛇骨捅进了自己身躯中，让心头血流得更多，“说起来，要感谢那个设计了杀生丸的半妖，名字好像叫……奈落？”
“他给了我灵感。”
“让我重获新生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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