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物

“此番出征，寡人还想让翌王随军历练，不知远麒你是否愿意？”

        众臣哗然，连一向沉稳的君麟兮都感到惊讶，要知道让皇子随军出征是极受陛下看中的表现，更何况霁兹与安煜战乱不休，若能取得胜仗，翌王殿下的地位怕是会有质的飞跃。君池白这是有意暗示储君之位的变化？还是为了稳定民心才不得不派个皇子到前方督军？

        远麒自己没那么多小九九，但也确实觉得意外：“儿臣定当不负使命，愿随颜大将军出征，为我安煜江山的稳定尽一份力。”

        待君池白散退诸臣，他单独留下简玫，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一道加封麒麟军统领简玫为征北左印正先锋的圣旨便传到了各府之中。而简玫出征期间，她麒麟军统领一职将由兴王暂代。

        一离开勤政殿，翌王就急匆匆去找兴王。“三哥，你说父皇让我随军出征到底意欲何为？”远麒对麟兮可谓是毫无保留，但是麟兮知道，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世人眼里还是最有力的皇位竞争者之一。

        “无论父皇怎么想，这对你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自父皇登基以来，唯有太子在清玄之战时上过战场，这便足以说明父皇对你的看重。当然，建功立业是其次，站在兄长的角度来说，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归来。”麟兮拍了拍他的肩，希望远麒可以把握好这个机会。

        “三哥，我不怕死，身为安煜的皇子，守卫国家是我的职责，如果上战场是我的归宿，那么一生戎马也无妨。只是如今我担心…梦离姐姐的婚约，她连秣陵侯都不曾见过，陛下就轻易为她许下婚约，这对她太不公平。”远麒不考虑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却为一个女人瞻前顾后，这让麟兮又恼又无奈。

        他神情严肃：“远麒，梦离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姐姐，婚约在身，她这辈子只能嫁给秣陵侯，这是她十八岁离开皇宫那天，我们就该无比清楚的事情。你已经不小了，这次出征后或许就要接受指婚，难道你还要抗旨不遵吗？当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保持距离才是让所有人平安的方法。”

        远麒一向是顺从麟兮的所有想法，但是在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面前，他想要按自己的想法做一次。

        夜已经深了，我还完全没有睡意，这是我来到《君临天下》的第一天，却仿佛已经过了一年，兴王，翌王，太子，楚歌，尹诚，简玫，穗儿…我见到了我笔下的人物，他们是那么真切地在呼吸，在努力地为了我的设定活着，可是我却倍感窒息，为什么我偏偏成为了颜梦离，那个因为要阻挡男女主情路而六亲不认的黑化女二颜梦离。

        一声叹息，一把辛酸泪，当初熬大夜码字的时候都不如现在心酸。怪自己也怪不着，要不是许奈何非要我重新安排男二高以诺的戏份，要不是张亦弋那么精准地打击我，我也不会发疯删掉那么多字，还把自己卷了进来。

        ——唰——

        一枚银箭穿透了我的窗户，直插在我的门檐上。那枚银箭下还捎着一张纸，上边留下四个大字“后门相见”。

        是远麒。

        去还是不去？去了便要迎接他的表白，不去…憋在谁心里都不好受，还是要给他一个交代，这回我可不能再让他抛妻弃子，替我这个大恶人守墓半生了。

        踌躇半天，我披上披风，拿着银箭悄悄溜到后门。

        “姐姐！”

        远麒面露喜色，我却感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苍凉。

        “你半夜叫我出门所谓何事？要是让哪个多嘴的看到我半夜私会翌王，你我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战事紧急，陛下要我三日内跟楚歌一起出征，我也无暇顾及世俗的眼光，只想问姐姐一句，是否是真的喜爱那秣陵侯高以诺？”

        我一时语塞，怕我的回答会让我们再次走上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虽未见过小侯爷，可自十八岁定下婚约起，我这一生就注定为他牵绊。远麒，其实我很期待与他相见的那一天。”

        远麒十分失落，却仍不死心。“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春风诗会上作诗，一起在冰原围猎时比武，每一年的中秋家宴，你都要坐在我的旁边，同我爽快地饮酒赏月。十八年来，你的每一刻快乐都有我的陪伴，在陛下一道赐婚圣旨让你出宫待嫁之时，你哭着对我说不想嫁，甚至宁可一辈子待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难道如今这帝都之中，就不再有你牵挂的人了吗？！”

        我平静地听他诉说，远麒确实是梦离人生中重要的玩伴，可十八年来的朝夕相处，他从未看透梦离对君麟兮超越敬仰的爱慕之情，三人之中，唯有他对梦离的爱意昭然若揭。

        楚歌与姐姐分开十八年，是远麒一直以弟弟的名义守护着颜梦离，哪怕我不是真正的她，也难以舍下这一份情谊。

        “远麒，我珍视在帝都中遇到的每一个朋友，尤其是你。十八岁的我不想嫁，是因为面对未知的男人未知的地方，我割舍不下旧日熟悉的环境和亲人，可眼下四年已过，我接受了所有未知，放下了所有胆怯，厌倦了皇宫中愈发严重的斗争。秣陵是陛下为我选择的路，我不是选择顺从，只是觉得那里的风景或许值得一看，秣陵侯什么也没有做错，我现在不爱他，不代表以后不会爱他。至于我们之间，我始终认为，我们不该以相爱作为唯一的结局，做一生无关爱情的知己，是多么潇洒的一件事情。”

        远麒不是孩子，他只是个还不成熟的大人，我的肺腑之言他能够理解出的四个字就是：我不爱他。这是事实，但是他也明白了我对他的一片真心，我再也不会把他的感情当作伤人的武器指向原本就不属于我的领地。

        他默然，转身背对着我，留下一句：“只要姐姐想要逃离这桩婚约，天南海北，我都带你走。”

        “那这枚银箭…”

        “便是你我之间的信物，手持银箭，可令当朝翌王为你做任何事情。”他想要潇洒离开，可还是忍不住停留。

        我裹紧了披风，却还是一身寒意，想的是我的这位原配男二高以诺何时才能出场，他究竟是以何面孔出现，让许奈何授意我为他重新来过。

        姐弟恋，真的很有负罪感，颜梦离的年纪便比君远麒大三岁，比高以诺大五岁，奔三的渠澈本人对姐弟恋唯有一句达咩。

        我不是完全拒绝姐弟恋，但是每次看到远麒和楚歌那两张稍显稚嫩的脸，我都觉得自己很不真实，我写同人文都不写未成年的好不好！就算他俩成年了，高以诺比他俩还要年轻，实在不是我的菜。

        翌日。

        楚歌去军营调动士兵准备出征，将军府又变得冷冷清清，而我记挂着晚上和兴王的约定，白天一直在花园的石桌前琢磨着晚上的剧情发展。

        “小姐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穗儿为我准备了两屉精致的点心，一盘是用猪油酥和鸭蛋黄混合制成的云黄酥，另一盘则是虾蟹膏，我暗自感叹，这胆固醇真高啊，看起来很糊嘴的样子。

        “也没什么大事，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不必跟随。这盘云黄酥你派人给翌王府送去，告诉翌王，在战场上务必小心谨慎，刀剑无眼，我惟愿他平安归来。”

        穗儿笑道：“小姐放心不下翌王殿下还要找人当信差，怎么不自己去登门拜访，您一向不与翌王殿下避嫌的。”

        避嫌俩字一出口，我倒茶水的手一下子慌了，茶水撒到我的五指上我都没注意，心里暗骂：所有表面避嫌的cp都是假的，就是关系闹僵了，以前搞得我ptsd，这次可不能让穗儿磕错了cp。

        “我和翌王殿下闹了些不愉快，不好当面跟他说，还是你去找人传话吧。”

        穗儿无心听我的解释，脸色泛白地指着我的手说：“小姐…这是我刚烧开的热水…你的手…没事吧…”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向我的手，茶壶里的水还在往外流，我赶紧放好茶壶和茶杯，可奇怪的是，我的手已经被烫到红肿，我自己却半分痛觉都没有。

        莫非…这是我的梦？我根本没有穿越到我的书里？我只是因为琢磨怎么改剧本太过入迷所以做梦也在合计《君临天下》？

        不，不可能。如果只是做梦，那些人物为何如此真实，为何我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我的思绪又为何如此清晰，更何况，我虽然没有生理上的痛觉，但是在经历远麒表白的时候，心里却能感到难过。而那些对颜梦离面临的结局的恐惧都在告诉我，当下的我，就是颜梦离。或许是因为魂穿颜梦离，我还没有和她融为一体，所以这副躯体受到的伤害暂时无法令我感同身受。

        转念一想，如果魂穿颜梦离的我失去了痛觉，那么有些事情，好像容易的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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