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弯弯绕绕的竹木桥横跨在清澈见底的小池上,小池里悠游着大大小小、肥肥壮壮的鲜艳锦鲤,时不时跃出水面,来个鲤鱼跳龙门。
陈欢左手臂弯挎着花篮快步走在桥上,花篮里是刚从御花园折下的桂花花枝,一路走过,花香四溢。
走到竹木桥中央时,她看到前面有一着水蓝色罗裙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糕饼在喂池子里的锦鲤。
那女子的打扮既不像宫里的嫔妃,更不像宫女或是女官。她的穿着和妆容太随意了,衣服是最简单的款式,却用的极好的布料,看得出她的身份不低。可她又不似宫里的那些嫔妃公主般妆扮得雍容华贵,而是任凭一头如瀑的乌发垂落腰间,素面朝天,丁点儿脂粉都无。
陈欢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虽然看不到她的正面,可只看那侧颜,陈欢就笃定那女子定然生得很美。
侧颜肌肤赛雪,吹弹可破,一阵秋风吹过,吹起她柔顺的长发,秀美细长的脖颈露出,看痴了陈欢。
即便她也是个女的,面对这样的美色也不由怦然心动。
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她努力想要看清那女子的正脸,没留意脚下的台阶,一脚踏空,“啊”一声往前摔飞出去。
听到响动,尹莲曦下意识地转过身,右手抬起,拦下了向着她飞来的小丫头。
她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纤细的腰肢撞在了花梨木护栏上,手里的糕饼也飞了出去,“啪嗒”一声落到水里。水里的锦鲤们可欢了,争着抢着用嘴啄着糕饼,半块糕饼很快被吃了个精光。
“啊,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陈欢慌乱地站稳,拼命道歉,却在看清女子的容貌后,瞬间痴了傻了,声音也没了。
好、好美啊!
那女子生着一双极美极媚的眼睛,宛若春水含情,却又冷冷淡淡像是阳春白雪,叫人不由瑟缩。
陈欢觉得那双眼睛有着勾魂摄魄的力量,她被她这么盯着,浑身软软绵绵,像是醉了、困了、晕了。
“你、你没事吧?”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到方才美人儿好似撞了一下,忙关心地问道。
尹莲曦淡淡瞥她一眼,一字未说,缩回自己的手,拉下了袖子。
陈欢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去,就在她拉下袖子的瞬间,她看到了她手腕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旧伤,有新伤,纵横交错,看得人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
“你……”陈欢的声音涩了涩,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可再一想,就算她知道了缘由又怎样呢?她只是燕王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还能管到宫里的事不成?
皇宫本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萍水相逢,她又何必去揭她的伤疤?
她看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雪色的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块圆圆的桂花糕,香甜诱人。她捏下一小块,投入水中,水中的锦鲤纷纷争抢,热闹极了。
见她并没有理会她的打算,陈欢无声地叹息一声,福了福身子,说了句“奴婢告退”,离开了。
殿下刚进宫,还等着她伺候呢,可不能耽搁了。
被那丫头撞了下,撞到护栏,尹莲曦腰肢疼得厉害,可是她没有吭一声。
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待她快步离开,她回转头,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又缓缓移回视线,继续投喂池中的锦鲤。
美丽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宫里的人,打扮不像,眼神不像,最重要的是——她不认得她。
宫里有谁不认得她呢?宫里又有谁不惧怕她呢?就连那个宠她入骨的帝王,对她也有着三分忌惮,四分防备。
对他们来说,她就是个祸害。
正好,她也一点都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皇宫里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书房里燃着檀香,袅袅清烟从双面雕花的铜炉中飘起,香染一室。宽大的梨木书案上整齐摆放着名贵的笔墨纸砚,还有一摞黑皮兵书。
坐在书案后的陆云阙着一身天青色广袖儒袍,气质不俗,眉眼俊雅,执笔在桌案的竹纸上写下“光前裕后”四字。
站在他身侧的李公公探头看到他写的字,笑了一声:“殿下的字写得是越来越好了,可要老奴把字裱起来,挂到殿下的房中?”
“送给皇兄吧。”陆云阙搁下笔,语声淡淡,“皇兄煞费苦心把我唤到宫中,为我过生辰,这点谢礼还是要的。”
“殿下有心了,皇上和殿下兄弟情深,大晋之福,天下之福!”胖乎乎的李公公笑没了眼,“那奴才稍晚就按殿下的意思去办了。”
一阵桂花香起,氤氲一室,掩盖了屋内的檀香气味。陆云阙抬起头,看到了匆匆忙忙走进来的小丫鬟陈欢和她手上篮子里的桂花枝。
星星点点的橙黄色小花缀满枝头,馥郁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陆云阙微微眯了眼:“放到我房中。”
“是,殿下。”陈欢应着,转身离开书房,去殿下的寝室。
殿下喜欢桂花,往日在燕王府时,每到桂花飘香的季节,她每天都会折下不少新鲜的桂花枝送到殿下房中。
到了皇宫,也不例外呢。
看情形,殿下会在宫中住上一阵,她可一定要伺候好了。
陆云阙和李公公又闲谈片刻,李公公见快到午时,提醒到:“殿下,皇上请您去敬珑阁用午膳,时辰差不多了,老奴带您过去吧?”
“好。”陆云阙颔首,起身,由他领着前往敬珑阁。
安放好桂花枝后在门口候着的陈欢也赶紧跟上。
三人一同前往敬珑阁,敬珑阁离得不远,穿过锦鲤池便到了,可李公公带着陆云阙刚上桥,看到前面站着的人影,“啊哟”一声慌忙调转头。
“殿下,实在对不住,咱还是换条道走吧。”
瞧他慌张的模样,陆云阙抬眼看去,看到了桥上站着的那抹娇小的身影,忍不住轻笑:“李公公见鬼了?”一个小小的女子,竟让他这个宫里的老人这般失态?
李公公抹了把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殿下有所不知,那是莲妃娘娘,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脾性儿呀古怪了些,不爱见人,咱还是别冲撞了她。”
“原来是小嫂嫂。”陆云阙却是浑然不在意,俊眉微抬,薄唇轻启,“那就上前问个好吧。”
皇上独宠莲妃,他自是听说过,不过后宫之事他向来不怎么在意,也未叫人详细打探。
今日碰上,见与不见,本无甚要紧,不过要他避着她?还真是个笑话。
见他举步就走,李公公哀叹一声,只得跟了上去。
一个是皇上独宠的妃子,一个是权势滔天的燕王,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啊。
喂完锦鲤后,尹莲曦没有离开,就那么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慢慢散去的锦鲤,手里攥着那方雪白的帕子。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转过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陌生男人,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又移开,摊开掌心,打算把帕子叠好,收起。
不曾想,一个不留神,帕子飘飘悠悠落下,掉进了池子里。
她眸子暗下,左手扶住栏杆,弯下身子去够水里的帕子。眼看她就要触碰到水面,左手一滑,毫无征兆地往水里栽去。
“呀!”跟在后面的陈欢见状,忍不住惊呼出声,担心得不行。
李公公也吓坏了,夭寿哦,怎么就这么巧,莲妃娘娘当着他的面落水了呢?
啊,呸呸呸,没落水没落水,燕王殿下把人给捞回来了!
手腕被人抓住,用力一拽,尹莲曦被人带到怀中,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时间仿若静止,她贴着那个拉她一把的男人,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小嫂嫂受惊了。”怀中的女子许久没有动作,陆云阙眉头微拧,松开她的手腕,退后一步,有礼而冷淡地说了一句。
他向来不喜被人碰触,出手救她,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在他出手的那刻他便后悔了。
陆云合的女人,也配让他救!
岂料,就在他松手之际,身前的女子竟双手扣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拽。他始料未及,没有半点防备,脚下一动,就这么被她拽了回去,与她紧密相贴。
而她,轻轻踮起脚尖,像只狗儿一样在他的身上嗅着,从下到上,而后,抬起头。
对上她眼睛的刹那,陆云阙原本想将她推开的动作顿住,右手不偏不倚扶在她的腰间,五指勾起,扣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
她很美。
他并非好色之徒,可眼前的这名女子却成功捕获了他的目光,让他一眼便记住了她绝世无双的昳丽姿容。
怪不得后宫三千,陆云合只宠她一人。
而一旁,李公公慌慌张张地跑向前,急道:“莲妃娘娘没事吧?奴才扶您!”他看着差点吓昏过去,莲妃娘娘和燕王殿下抱一块算是个什么事?!
陆云阙率先反应过来,状似无事的缩回自己的手,再次退开一步,拱手行礼:“云阙见过小嫂嫂。”
“小……嫂嫂?”尹莲曦歪了头,眼神露出不解。
李公公干笑着说道:“莲妃娘娘,这位是燕王殿下,皇上的弟弟。皇上还等着和燕王殿下一起用膳,奴才这就带燕王殿下过去啦?”
小嫂嫂?什么小嫂嫂?平日也没见燕王殿下唤皇后娘娘为嫂嫂啊!李公公肚子里嘀嘀咕咕,嘴上当然一个字不敢说。
尹莲曦还没应话,陈欢却惊骇地叫了起来:“鱼!鱼!”
陆云阙转头,看到那一池的锦鲤不知怎的突然就翻了肚子,一条条躺在水面,一动不动。
尹莲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半是疯狂,半是畅快。
“没事没事。”李公公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却仍是笑着,摆了摆手,“晚些叫人换过便是,燕王殿下,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快些过去吧。”
莲妃娘娘这是又发疯了啊,这好端端的一池子锦鲤又没得罪她,怎么就全毒死了呢?
这几个月来,这事都发生好几回了,偏偏皇上还纵着,一点不舍得责罚。
她毒死些鱼啊鸟的也就罢了,要是什么时候把主意打到人的头上,那不就糟了!
也不知道莲妃娘娘哪来的那么多要命的毒药。
陆云阙的视线落到了尹莲曦的脸上,直觉告诉他,这一池子的死鱼跟她有关。
不过,这件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她是疯是傻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见李公公催得紧,他便行了礼告辞,缓步离开。
可就在他走到她身旁时,他宽大的衣服被她紧紧抓住了一角,他脚步一顿,漆黑的眸中添了不耐。
“你身上好香。”
他尚未及动怒就听到她说出荒唐一句,他回眸看她,眼底有了愠色。
李公公和陈欢显然也被吓住了,僵立当场,噤若寒蝉。
燕王殿下又非女子,身上怎会有香味?这莲妃娘娘果真是疯了不成?
只有尹莲曦浑然不怕,再次语出惊人:“你的血是不是也很好喝呢?”
对上她状似疯癫痴狂的眼神,陆云阙眉头拧紧,一时间没了同她计较的兴致,拂袖将她甩开,大步离去。
待他们全部离开,尹莲曦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动物,宝贝似的托在掌心,轻轻揉着它小小的脑袋。
小动物长得像一只蜜袋鼯,耳朵尖尖,眼睛又大又圆,浑身被毛雪白柔软,可是看上去瘦弱病态,没精打采地趴在尹莲曦的掌心。
“对不起,让你每天都在挨饿。”尹莲曦垂眸看它,语声难过,却又带了一丝希冀,就好像病入膏肓的人看到了丁点儿生的希望,“我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我们试试他,好不好?”
“叽。”小动物有气无力地叫唤一声,像是给了她回答。
走出一段路,李公公盯着脚步匆忙的陆云阙,忍不住说道:“燕王殿下,莲妃娘娘不是有心要冒犯你,你可千万不要同她置气。”
说出这番话,李公公心虚得很,莲妃娘娘哪里不是有心的?她可太有心了!
可是没办法,他得替莲妃娘娘说说话,免得燕王殿下认为这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故意让他难堪。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两年,燕王势力渐大,行事也日益张扬,令皇上颇为忌惮。此次皇上让燕王进宫,名为替燕王祝寿,实则是要对其进行敲打,让他谨记为人臣者的本分,莫生不臣之心。
听了他的话,陆云阙只觉可笑,一字未应。
跟在最后的陈欢则是惊魂未定,脑海中浮现那张美丽至极的脸,实在无法将她同那样残忍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千娇百媚的莲妃娘娘……真的是疯子吗?
“莲妃娘娘初进宫时并非如此,那时的她天真单纯,宛如一张白纸,只是后来……”李公公一声轻叹,几分同情,“那尹家嫡系实在是惨了些,去年年初,莲妃娘娘的长兄在西疆战役中战死,姐姐怀胎八月遭受打击,丈夫又流连花丛彻夜不归,一气之下动了胎气难产,一尸两命。尹家老夫人痛失两个爱孙,身体一下便垮了,没几月就溘然长逝。”
“啊……”听到这样的惨事,陈欢忍不住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战战兢兢地偷看了殿下一眼,见殿下没什么反应,才稍稍安下心。
一年时间没了三个至亲,任谁都会疯吧?莲妃娘娘好可怜啊。
陈欢对尹莲曦的害怕瞬间就转化成同情。
而李公公的慨叹还在继续:“莲妃娘娘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皇上宠她,可后宫三千……唉!”他说着,偷偷瞄了下陆云阙,刻意重重一叹,“莲妃娘娘如今身边是一个可靠的人都没了,她也不爱人靠近,整日像个游魂般在宫中游荡,实在是可怜。”
“行了。”陆云阙打断了他,斜看他一眼,“本王还不至于同一个小女子计较。”他岂能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是是是!”李公公顿时眉开眼笑,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老奴这张多话的嘴,该打,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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