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出金府（二）
第二日早晨，季谨在屋子里刚用过早饭，便有下人来通传,
“马车已经套好，大小姐请二小姐大门口相见。”季谨拿拇指抹了下嘴唇爽快地起身喊上岫玉就出门了，岫玉拿起个帕子追在他身后要给他擦嘴。
天色尚早，金府的洒扫工作还没有开始，落了一整夜的秋叶铺了满地，嘎吱嘎吱的声音伴着主仆二人的脚步一路从后院传到了前门。
金晚琴和金少杰已经穿戴整齐等在门口了，为了见情敌兼前闺蜜，金晚琴打扮得异常隆重，珠玉钗插满了发髻，烟灰紫的缎面百花裙与她的紫红色霓光蝶翼相呼应，在晨间的秋色里显得分外夺目。
金晚琴打量着季谨，金三小姐身上穿了一身未染色的厚织棉罗裙，不黄不白的颜色没有一点可夸的地方，头上插了两支没有花纹的羊脂白玉簪，从头到脚倒是一身好料，可从外观上看，除了那双七彩霞光的翅膀以外一无是处。金晚琴不由气闷：“为什么穿得这么素？今天我们是要去给刘湘萍找不痛快的。”
季谨连忙上前，给大姐和二哥见完礼道：“我这不是为了凸显姐姐你的美貌么。”其实他就是不想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已，季谨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瑟缩了一下，看着金晚琴讨好地笑。
金晚琴无法反驳，气鼓鼓地让她的丫鬟春香扶她上了马车，紧接着岫玉也把季谨扶进马车里。车厢内四壁都贴了软垫，绸缎布裹着厚实的粗棉絮，既保暖又防震。‘娇弱’的季谨一坐下就有点昏昏欲睡。
就在季谨迷迷瞪瞪之时，马车轱辘轱辘地动了，江南富庶，汴洲城里道路宽阔平坦，马也是金府养的塞北好马，虽然如此，车厢依然有节奏地晃动着，一车主仆四人在季谨瞌睡虫的传染下，全都睡着了。
金少杰骑着马行在最前，引着马车横穿过大街小巷，停在了刘府正门所在的巷子口，这里是刘府马车出入的必经之地。金少杰下马，将绳子塞给了小厮，独自往宽阔的巷子里走了几步，绕过一个弯，刘府的正大门出现在了眼前，那里，小厮丫头们正在套着马车，看那马车外的装饰，正是姑娘家用的。看来他们来得正好。
金少杰原路返回，走到自家的马车边问道：“刘湘萍正准备出发了，你们下来吧。”
“……”没有回应。
金少杰：“大姐？三妹？”
“……”依然没有回应。
这时，一个随从的粗使小丫头走上前来对二少爷躬身：“一路颠簸，小姐们恐怕是睡着了，不如奴婢上去叫一声？”艳儿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看在二少爷的眼里颇为醒目。二少爷眼睛都看直了，点了点头同意。
艳儿转身走上马车，身后一对淡琥珀色的翅膀展露在金少杰眼里，不是什么稀有的颜色，金少爷兴味的眼神褪去，回归大少爷该有的高冷。
艳儿叫醒了睡得不知天荒地老的主仆四人，金晚琴起身第一件事拿着铜镜好好理了理自己的造型，然后实在是看不过季谨一头睡乱了的头发，把他扯过来亲手给他拆了头发重新梳了一遍。二人重新穿戴停当，这才扶着小丫头们陆续下了马车。
季谨扶着岫玉的手，脚步不稳地慢慢走在最后，刚刚上车来叫醒自己的粗使小丫头也跟在身边，主动上前扶住了季谨的另一只手。季谨瞅了眼她，一张说不上多美却很有辨识度的脸，眼神镇定平静很不像一个粗使丫头该有的。
“你叫什么名字？”季谨问她。
“回三小姐的话，奴婢艳儿。艳丽的艳。”艳儿垂下目光，回答时还微微躬身，一言一行挑不出一丝错，却让季谨觉得不知哪儿怪怪的。
季谨问她：“今年几岁了？进府几年了？”
“奴婢上个月刚满十六，十岁进的咱们金府，约莫六年了。”艳儿回话依然是一丝不苟。
季谨微微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回答如同教科书一般，这艳儿的神态进退有度谦卑却不自卑，看着就不像普通人，为何在金府多年依然是个粗使的三等丫鬟从未得过主子青眼，可今日却表现得如此不同引人注目？难道这个艳儿最近遇到了什么变故忽然不想藏拙了？于是季谨问她：“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奴婢出生河西一山村，是家中第三个女儿，父母实在养不起，早早就将我卖给人牙子了。跟着人牙子辗转来到汴洲城，才进了金府，金府就是奴婢的家，小姐就是奴婢的家人。”如果艳儿的表情更生动一些，季谨或许会信，但她只是略微带了点不合时宜的哀戚之色。
季谨：……
就连岫玉都听得开始皱眉，忍不住说道：“哼，十六岁，我最懂你们底下这些个丫头子的心思了。奉劝你干好分内的活儿，别想些飞上枝头的事！”
季谨讶异，小声问岫玉：“什么心思？”
岫玉也不怕当着艳儿的面，直截了当地道：“还能有什么心思？进府六年了，若是本本分分干活以你的姿色怎么可能还是个三等丫头？定是偷奸耍滑混日子，混到十六岁了，想着要给自己找个好夫家了吧？
岫玉小嘴继续叭叭地：“哼，你今天这趟出门，是不是想在三个主子面前卖个好？将来究竟是跟着大小姐进袁家，还是给二少爷当丫鬟，还是讨好三小姐将来上京城，好难选择吧？”
季谨一听，被岫玉的神逻辑折服了，他反观艳儿，可她面上竟一点变化都没有，一副虚心听训的样子，耐心等到岫玉说完，才平静地道：“岫玉姐姐教训的是，艳儿一定做好分内之事。”
季谨又被艳儿的心理素质折服了，别看278号文明落后，一个个的都是人才呐。
季谨在岫玉和艳儿的搀扶下，终于是没有落后多少走到了刘府大门前。刘府门前正在热闹地准备着出行工作，一见金家的少爷小姐齐齐出现，套着马车的仆人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片刻后，终于有个嬷嬷反应了过来，走上前来询问几人：“老奴见过金大小姐，金二少爷，金三小姐，三位小主子随我进前厅喝两杯茶？三位小主子突然上门，我们也毫无准备，方才命人进去通传我们大夫人了。”
金晚琴心里想道：不知这老太婆是不是刘湘萍的心腹，也不知刘府有多少人知道刘湘萍此番出门的目的，若是她将我们带进前厅，刘湘萍就可以偷摸绕开前厅先走一步，届时刘大夫人可以说找不到刘湘萍，请他们三人下次再来。想到这儿，金晚琴决定先发制人：“不必了，我看这马车似乎是湘萍姐姐的？湘萍姐姐今日要出门？”
老嬷嬷没想到自己的提议竟被金晚琴拒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坦白地答道：“是……”
金晚琴立即追问：“这是要去哪儿呢？”
嬷嬷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不能说实话，给了一个宽泛的回答：“这不近日天气凉爽痛快，我家小姐想出门去赏赏秋景。”
“真巧。”金晚琴抿唇一笑道，“我也觉得近日天凉好秋，想邀刘姐姐一同出去赏赏秋景呢。我就在这儿等她吧，恰巧我们三妹妹身体也好了一些，难得今日三妹也出门，别拂了她的兴致。”
季谨忙送上助攻接应道：“是呢，好些日子没见刘姐姐了，嬷嬷别管我们继续去收拾马车吧，我们就在这儿等刘姐姐出来就好。”
嬷嬷被金家这姐妹二人说得一下懵了，可她不敢坏了自家小姐的事儿，原地踯躅了半天道：“不妥不妥，奴才还是得同小姐说一声，不说便是怠慢三位小主子了。”
这时，艳儿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嬷嬷，肃容道：“嬷嬷怎么如此没有规矩，您瞅瞅外头这些套马的小厮，哪个够格伺候我们家少爷小姐？您既是刘小姐身边的内院嬷嬷，就该明白这时候谁才应该留在这儿作陪！”这话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约束力，有约束力的是艳儿紧紧拽着嬷嬷的手。
继金少杰，季谨之后，金晚琴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个三等粗使丫鬟，但是和前两个人不同，金晚琴对这个艳儿有了几分赏识，心底开始盘算着回头把这个丫头调到自己院子里来。
季谨对于艳儿这一番表现不做评价，这女孩子的目的绝不简单，他还需好好关注一下，不如把她弄来自己院子就近观察？金少杰微眯双眼看着艳儿那张俏脸，心底也在想：这丫头有趣。
金家三位主子就这样站在刘府大门前等着，艳儿一直拉着那嬷嬷强迫她和自己说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去通传刘夫人的小厮跑出来道：“少爷小姐们久等了，夫人请金大小姐，金二少爷和金三小姐进府里说话。”
这种涉外项目，金少杰主动担起了答复任务：“回去禀告你们夫人，谢谢她的邀请，我们今日一无拜帖二无准备，就不上门了。是我的两位姊妹，路过见刘小姐的马车正在准备，想等刘小姐一同出门郊游罢了。”
小厮听后，只好作揖回去禀报。实际上，刘夫人并不知道刘湘萍的安排，对小厮也没有一定要将金家三位小主子请进门来的嘱咐，小厮带着金少杰的答复回去后，刘夫人在正院里听了小厮带回的话，觉得金少杰说得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人家上门连伴手礼都没有带，说出去是这三位小辈办事不讲究，她也没必要非要人家不尴不尬地进来，不过她不能失礼，茶水还是要准备的，于是她让小厮沏了壶好茶端出去了。
……
刘府门前，金家三位主子端着手里的茶慢慢喝着，刘湘萍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出现在了门口，因她有一双绿色蝶翼，总用碧玉翡翠钗，青草色的罩衫上绣着柳叶纹，远看鲜绿色的一个人还挺清新养眼。走进了，刘湘萍圆圆的脸盘子显得和蔼可亲，季谨见了她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真是一个长相喜庆的姑娘。金三小姐的记忆里，刘湘萍就是这么个长相不出众但满腹诗书才情无双的单纯姑娘，那袁立竟是一个注重内在的人，了不起了不起。金晚琴怕是输了，季谨心想。
(https://www.uuubqg.cc/21960_21960698/4304439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