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恭君和酒
今天放学没走出校门多远，路旁出来几个身着黑色便衣的男子，把雪村礼貌地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番。
“雪村真月……小姐。”
挡在她面前的男子摘下墨镜，看了看手中的纸，用蹩脚的日文念着她的名字。
这几个人个个都她高了将近两个头，零零星星地站在道路两旁，像是身份显贵的家族保镖。
“请问有什么事吗？”
“雪村小姐，请问你是雪村和也的女儿，纳尔柯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吗？”
“……什么纳尔柯家族？我不知道。”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后点了点头，将她围起来。
“那就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你们在做什么。”
雪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云雀从他们身后出现，伴随着几声男子雄浑的惨叫声，他拿着两拐，一脸不好看，还有些杀气腾腾。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云雀又问了一遍，眼里泛着寒光，带着几分烦躁，“这里不允许群聚。”
刚刚审问她的两人看到云雀手上的戒指皱了皱眉，低头交谈了两句不知名的外语，然后一群人互相搀扶着，在街上行人的注视下离开。
“没事的没事的，不用报警！”
……可算是松了口气。她一边疏散着街上围观的人们，一边拽着云雀走了。
“云雀君，真是帮大忙了！幸好留了你的电话。”
提起这事，云雀仿佛更加不悦。放学后他一贯站在天台上发发呆，看看书，休息一会，这女人突如其来的短信让他像加班一样赶到事发地点。
【云雀君！我在学校后面那条街！快来救我！危险！】
其实真的危险的话也腾不出手发短信吧。不过既然看到了也不能坐视不管。
“帮人帮到底，云雀君不如你送我回家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做？”
云雀本想转身就走，却被她扯住袖子，力道不大，但配上她低声细软的声音，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坐视不管的冷漠之人。这女人还真是会得很。
“所以……想要纽扣的人大概是……喜，喜欢您吧。”
他脑子里又想起草壁那句话。
“太好了！谢谢云雀君！你还记得路吧，明天我给你做便当？”
“……闭嘴。”
“……是是。”
和云雀一路无话，快走到家，雪村有种不祥的预感。
宅子面前停着几辆加长的黑色高级轿车，门口还站着一排人高马大的保镖。
幸好藤崎叔还在门口等着她回家。
“真月小姐，拓海少爷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果然是自己那个讨厌的哥哥。
雪村回想起初三那回她没出席的小测，就是因为哥哥。
雪村拓海，她的亲生哥哥，比她大七岁，高中毕业之后到意大利留学，毕业后很快就继承家业，开始负责一些公司的事务，再加上长得好看了一些，算是人人称道年少有为的好青年。
可她和拓海没什么浓厚的兄妹感情。除了他傲慢自负的性格，小时候总欺负她之外，平时没什么事也不回家。
“拜托，一次小测而已，哥哥我好不容易从意大利抽出一天时间来看你，给我做好准备啊！”
那天一早上起来，书房摆着一堆材料文件，还有一脸嚣张地坐在中间的哥哥和站得整整齐齐的两排随从。
“……什么啊这是。”
雪村拓海给她讲了一堆关于股份转让的事宜。简单来说，就是拓海要雪村真月名下的那部分公司股份。
“阿月你还未成年，那么藤崎叔作为你的代理人，签下这些合同就可以了，不过呢，这么大的事情，阿月你还是在场比较好吧。”
雪村拓海胸有成竹地靠在椅子上，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嘛，公司将来有一个雪村拓海就够了，她本来也无心继承家里的事业，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关于未来，父母也说过会尊重她的选择。
但就这么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给她不喜欢的哥哥，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你可以打电话确认一下。”
骗人的吧，爸妈都要纵容这个傲慢的小少爷肆意妄为吗？！她想给爸妈打个电话，可看到一旁站着，一脸冷静的藤崎叔才觉得奇怪。
“藤崎叔，是怎么回事？爸妈知道这事吗？”
“……是的，老爷和夫人都知道。”
……骗人的吧。
“……真月小姐，我们签合同吧。”
“藤崎叔，是怎么回事啊。”
等人走后，雪村终于忍不住向藤崎先生抱怨，他却回以宽慰的微笑，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像平时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真月小姐，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知道。放心吧，我都处理好了。”
然后藤崎叔像往常一样去泡红茶，做点心。
她感觉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
“……你又来干嘛啊。”
时间回到现在，还没进家门，雪村拓海慢悠悠地踱步到她和云雀面前，颇有兴趣地看了看云雀。
高挑，白皙，有些自来卷的深棕色短发，眼神很欠，一双桃花眼上挑着，在她看来轻浮极了。果然是雪村拓海那个家伙。
因为祖父是意大利人，雪村拓海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的长相，而雪村真月自己却是传统的日本脸。导致两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像兄妹。
“还有一些文件需要藤崎先生来确认……当然你也可以来看看，不过不一定看得懂就是了，哈哈哈哈哈。”
“……”雪村给了他一个白眼，拽着云雀就走。
“哦，是男朋友吗。”雪村拓海长腿一迈，挡在她和云雀中间，“真是的，阿月你还真是有个不错的男朋友啊。嗯……”
雪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拽着云雀掉头气冲冲地走了。
“真是的，烦死了，雪村拓海，真是烦死了……”
等走到远一点的地方，雪村终于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骂哥。
“烦死了，来干嘛啊，我又不要那些家产，干嘛搞这么大动作，放学之后堵着我的那些人肯定也是他派来的……真是烦死了，可恶……有必要这样吗……”
夏天的夜晚，蝉鸣声此起彼伏，新月的光被云层笼罩，若隐若现地洒在她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上。她越走越快，也不回头，紧紧攥着他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指尖带着冰凉，不经意轻点在他的手掌，手心泛起层层涟漪。
……云雀早就想抽开手走人了。
但这么晚放她一个女孩子在这着实不安全，为了并盛的和平着想，他不能放着弱势群体不管……云雀在心里这么说服着自己。
“啊，云雀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抱歉，我这个人，一熟起来就会有点话多……今天谢谢你了！走，我请你吃饭。”
啊，变得更麻烦了。
……明明看起来是一家风格雅致，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传统日式小饭馆，为什么这家伙能搞到酒啊。
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老板给上了一瓶酒，还是那种传统的日式酒。坐在对面的雪村也不奇怪，拔开瓶塞就喝，喝到一半还不忘给他满上。
云雀看着站在路边有些摇摇晃晃的雪村，更加想抽身离开。
“云雀君！你站那么远干嘛！过来过来——”
雪村脸些红，但意识还算清醒。她几乎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吃过饭。平时要么是和朋友出去吃，要么是回家吃藤崎叔做的饭。
她不是那种死板的好学生，只是在学校懂得如何让老师和同学们喜欢。也和朋友出去偷尝喝过酒，但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像汽水一样，还挺难喝。
话说这是自己第一回和异性单独吃饭，还喝酒。
街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小学生该熄灯睡觉了。
云雀没理她，径直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这家伙，想要送人回家就好好说出来啊。她老老实实跟上去。
这么晚，雪村拓海那家伙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她感觉云雀似乎长高了些，以前可以平视他的，现在想要看清他的脸，需要抬起头。路灯有些昏黄，云雀陪着她喝了不少酒，但不上脸，皮肤还是一如既往地白，只是耳朵有些红。
“云雀……”
她想伸手拉住云雀，一个踉跄，反被他扶住。再加上她身上有点软绵，就这么半靠不靠地倚在云雀身上。
少女睫毛轻轻阖上，泛黄的灯光下，长发乌黑，皮肤雪白，嘴唇比平时要红一些，有几分风情。
云雀突然想到十年后的雪村，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但是想给她一拐，好让她赶紧清醒清醒。
“云雀君，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疲倦，不像平时那样游刃有余，带着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说到捉摸不透，云雀突然想到十年后的雪村，那个总把自己当小孩的女人。他讨厌被人捉弄。
或许是酒精，或许是夜色，或许是因为她，许多想法在月色下肆意蔓延着。
心里有些赌气，他有些发狠地拽过她的胳膊，而当她的脸放大在眼前，动作又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她的唇角。
“不客气，这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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