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活过十六章
在时韵看过去的时候,席婳也同样在打量她。
少女一席素裙,眉眼明媚动人,容色如枝上白梨,纯净灵韵。未添妆容,也没有多余的发饰点缀,只有两条月白的细长发带垂落发侧,映得面色更为妍丽。
席婳自诩美貌一世,却只认可过一位绝世美人,那是一位出尘灵动的女子。而今一看,面前少女竟与记忆里的美人予人一种似有似无的相近之感。
念及故人,席婳闪过片刻怔色。
她再抬睫时,注意到时韵的嘴唇一张一合,熟悉少女声线传至耳畔,娇俏中带了点意外:“姐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席婳眼皮一跳。
回忆翻涌,这声“姐姐”同先前那道“姐妹”的声音重合,两个称谓萦绕耳边,不断激起和鸣。
时韵欣赏着她变化的脸色,心里舒畅得很。
而席婳不如她这么轻松,一阵头皮发麻,稳下心神,露出一抹笑,镇定自若地回道:“可我未曾见过你,小姑娘,你莫不是认错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时韵笑眼弯弯,“我半夜听闻惊雷转醒,出门撞见了一名素衣女子,方才我看姐姐涂抹的蔻丹,发现竟与那素衣女子指甲上的颜色毫无二致,这不正好就想问问这应该如何染上。”
槐夏听了有点不解,其实三小姐要想这样做,她也可以找来凤仙花替她染指。
席婳站直身,莲步轻移,暗花细纹长裙随之摇曳,她俯身贴近时韵,在她耳畔柔和出声:“小姑娘爱美是件好事。”
在她靠近的一刻,时韵忽地感到怪异。还没会清意,余光稍斜,触及槐夏倒下的身影。她瞳孔骤然一缩,后颈受了一记手刀,时韵在失去意识前,听见席婳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过,聪明过头就不好了。”
时韵顺着倒在了席婳的肩上,从她身后走出一名男子,此人精瘦,浓眉黑面,正是云水间的何掌柜。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上方,与在一楼同那些客人示弱的样子大相径庭。很快落下一句话:“既然她知道这件事,那就留不得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躺在地上的槐夏拉起来,毫不怜惜地拖进了门后。
墙面出现一道裂缝,一扇门突出来,席婳再次巡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转身进去,再次阖上门时,轻薄的门缝与贴着壁画的墙无形合上。
午后走动的客人稀少,而半层楼的楼道恰好是一个死角处,除非人站在阶梯上,否则不会见证到这一幕,也不会知道看似普通的客栈里,涂上壁画的旧墙却藏有一道机关门。
门后是一条长阶,通向一处破旧荒凉的院落。男子将她们绑起,各自塞了一块白布,略一迟疑,说道:“这姑娘是和她姐姐以及一位公子入住的,身边还有些护院,来头不小,要是轻易动手,恐怕他们难以善罢甘休。”
对此,席婳并不当一回事。
“你说,巧了不是。”残破的窗棂透进一丝光,照见席婳光洁的脸庞,她徐缓地道:“如梦阁的晴虞姑娘前日不是跑了吗?”
她看了看阖目的时韵,蓦地一笑:“正好,来了个聪明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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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虞姐姐如今不在,那她的部分该由谁替上?”
“我看不如让暮紫来,平日排训时她一直在晴虞姐姐身边,也记得中心的动作,自是最能胜任之人。”
“我觉得绿绮姐姐经验更丰富。”
“让暮紫来吧,我对晴虞的站位不是很熟悉。”
“姐姐过谦了……”
“……”
什么绿的紫的。
我还克莱因蓝呢。
屋外女子嘈杂的声音刺激着耳廓,时韵大脑一片混沌,适应之后动了动身子,自从被人抡了一锤子之后,她乏力得很。
再醒过来就是眼前这幅光景。
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杏花香,床榻两端悬着青色的帐幔。再环望四周,镂空的竹窗透进暮光,清风徐来,吹得外头的树木沙沙作响。屋内的装饰均以青白色为主调,简雅清幽,却不难看出是女子的闺房。
她自醒来便谴责了一遍破系统:[我是谁我在哪?这次我怎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了,你的保护措施呢?]
系统解释:[此技能每隔三次触发一次。]
时韵沉默了,有点无语:[你这也太落后,万一哪次不触发,对我而言就是最严重的威胁呢!]
她开始无与伦比了,系统仔细识别一遍,如同网络延迟般回复:[经过数据监测,此行无意外。]
时韵想想,现在还好好活着,也没什么理由怪它,心里的小人摆了摆手:[那没事了。]
系统恢复高冷形象。
时韵重复问:[我是谁我在哪?]
系统:[如梦阁。]
随即调出一个面板,如梦阁的地图展于眼前。她被安置在般玉小筑——如梦阁尚未经梳弄的姑娘居所。这间房屋看似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在前门与后窗处,全是红色小点。
该死,那女人定然是故意报复她。
时韵狠狠咬牙。
经过系统的简约介绍,她大抵是被人临时送到这里来了,当下所在的般玉小筑里俱是自带才艺的舞妓。
时韵一看,傻眼了。
她专业不对口啊。
把她绑来能有什么用!
而且,她并没有签字卖契,本质上算不得是这里的人。以常规来说,这一操作算是在律法边缘疯狂试探。
顺着思路往下想,时韵又摒弃了方才的认知。
三教九流之地,又谈何律法?
恐怕她若是穿到个身份低点的人身上,纵使不明不白地被发卖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回想起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不少落进此类场所的女子妄图逃跑后被重新抓回来,紧接着等待的就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记起血腥的画面,时韵面色一沉。
时韵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眼眸变得空洞起来,意识里反复观察那些的红点,逃跑的心思算是如同石子撞进湖里,彻底沉入底下。
她死心了,决心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槐夏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伤到。
现在只能靠姜知吟和萧怀辰发挥一下主角光环,早日察觉不对。
这里的人大概怕她饿着,桌面上准备了茶水和糕点小吃,时韵吸取上次茶里中计的经验,没敢乱吃东西,眼下空腹感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下身体。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极轻的交谈声,紧接着,是钥匙穿过门锁的响音。
——来人了。
时韵不由自主抬头,看向门外。
进来的是个中年女子,细长的眼眉旁勾勒着细微的褶,但因肤质白,显得面色极好,唇是正红的色调,凹显气场的同时又不失艳丽。
她瞧时韵恰好望过来,便细细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一番,而后说道:“不错,是个好的。”
时韵很懵。
更多的感觉还是不喜——
那道目光很直白,其中夹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看向她时,就像是一名利己主义的人在估算物品可以取得多少利益。
那人扬唇一笑,走近时韵,见时韵不哭不闹,乖顺可人,更是顺眼,于是语气也平和了些:“你叫我俪娘就好。”
“俪娘?”时韵笨拙地唤了一声,礼尚往来地交换名姓:“我叫时——”
临到嘴边却改口道:“拾意。”
“人长得水灵,名儿也好听。”俪娘的眼睛弯出一道细浅的褶,由衷说道,“既然你到了这儿,我呢,也必不会亏待与你。今儿是个特殊的时日,晚些我会让你同姑娘们一起进阁,若是有什么意外惊喜,你且记住是你的福气,勿用抗拒即可。”
她说的隐晦,但时韵却捋清楚了:“所以,如果有人看上我,我就不能拒绝?”
俪娘伸手抚了下时韵的脸,语气生出一丝暧昧:“夜里会有位爷光顾,能不能成功离开这儿,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如今来不及教你些规矩,不过也没关系,那位爷就喜欢你这般纯的姑娘。”
大姐真是幽默。
知不知道,眼前这位才是你大爷。
时韵默默地想。
光是一番话,时韵就猜出来她估计就是这花楼的老鸨。
纵使心里如明镜似的,时韵还是假装懵懂地仰起头提问:“俪娘,我想我应该没有与贵阁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吧?你们这般对我,不怕遭报应吗?”
“小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你表现得好,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我们能在此相遇,是天注定的缘分,也是你的福气。”俪娘循循善诱地道。
话毕,她便瞧见面前的姑娘扑扇了下乌睫,伸手按了按眼尾,双眸盈盈,面容略显黯然,似乎再多说一字惹她伤心,便能哭出泪珠。
俪娘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多说。只觉应是死心后认命了,毕竟在烟花之地,这种类型比比皆是。
如今落到她的手里,这姑娘只能配合行事。
到时该懂的由不得时韵装不懂,想要拒绝也容不得她。
屋门半掩着,俪娘朝门口守着的小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小丫鬟手捧着一套衣饰走到她跟前,一张脸素净小巧,细声细语地开口:“奴是迎秋,现今负责伺候姑娘。”
时韵抬眸看了眼,心下不由感慨。
如梦阁名不虚传,连个小丫鬟都是眉清目秀的。
就是不知这里有没有小倌,是否也像这般皮相出挑。
“迎秋,记得好生伺候姑娘。”俪娘吩咐一声,不放心地看了眼时韵:“可要好好听话哦,闯祸的小丫头,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心思已然跑远,时韵打着要一睹小倌儿美颜的小算盘,从善如流地颔首。
左右也逃不出去,担心引人起疑,时韵便从一开始的混沌,到质疑,到抵抗,再到顺从,及时切换各类情绪。这一系列状态也是俪娘想看到的。等到俪娘离开,她才舒坦了点。
拿捏住他人想要拿捏自己的心思方能取胜。
这波是她智胜。
迎秋是被安排来伺候的,依俪娘的态度来看,这姑娘应是同般玉小筑其他姑娘相差无几,但她摸不准这位姑娘的态度。
屋内只有二人,迎秋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她的脸上还染着愁容,仿若一朵开在不同时节的花骨朵,经风摧后显得娇弱不堪。
又是个可怜人罢了。
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只要进了如梦阁,今后的命运又哪是能凭自己决定的。
迎秋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低眉顺眼地说道:“奴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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