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缘
“你病了?”
季渊伸出胳膊,让叶辞风借力,语气平淡如故,仿佛问了一个毫不关心的问题,只是尾音颤了颤,意义不明。
是病了。
如果色"欲熏心是种病,他可就病大发了。
叶辞风按捺住自己想要趁势靠上去的色心,将不怎么管用的道家清心咒、佛门大慈大悲咒都默诵了数遍。
“在下并无大碍。多谢季兄了。”叶辞风抱拳。
这兄弟认得过于草率了些,但叶辞风觉得自己已算是长进神速。
若搁在前世,此等绝色,他恐怕已经要认作情缘,把盏言欢了。
叶辞风往后退了两步。
也许是错觉,季渊只扶了他不过几弹指的时间,他却忽然神清气爽起来,一改此前的颓唐之色。
灵力恢复需要时日,但他的人类幻身,已彻底稳固,狐耳狐尾也都隐匿住了。
这让叶辞风暂时安了心。
按理说,幻化人身并不需要如此多的灵力,但因为他魂魄虚弱,已挨过两年,却仍未与这副狐狸躯壳彻底融合,不时就会出岔子,且近日来得格外频繁。
叶辞风甚至已有了远离尘世,回归山野的盘算。
“需要我送你回村子吗?”季渊默了片刻,问道。
玄衣男子的右手逐渐收拢,言语间,那根行山杖被他下意识地插进泥土中,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不安。
叶辞风对此并未察觉。
他正对另一个话题感到惊诧:
“你也是桃叶村的人?”
桃叶村有这般人物,他怎可能会不知道?
未等到季渊回答,叶辞风耳畔传来一声狼嚎。
他抬眸望去,一群呲牙咧嘴的山林狼,正从四面八方,朝他们逼近。
那领头的狼王,毛发苍黑,身形巍峨,足有成年男子的高度,观其气势,恐怕是一只采气期大圆满的妖兽。
其余十来只山林狼,周身皆妖气四溢,显然也已进入采气期。
这就有点难办了。
叶辞风为了避免被村人撞破自己的狐狸真身,翻越崇峦,已到了妖兽遍布的苍黄山。
他自个儿也不过采气中期,凭借超逸身法和前世丰富的跑路经验,全身而退是没什么问题。
可目今他的身畔,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负累……
“待在原地,别出声!”
叶辞风心下叫苦,疾走两步,将季渊护在身后。
他飞速结印,以绵薄的妖灵之力,竟召出了一座佛门的金钟虚影,将两人罩在其中。
狼群已化作数道黑风,猛扑上来,利爪挟着灰芒,试图抓破叶辞风凝结出的金钟罩。
叶辞风额角已渗出密汗,咬牙输送灵力,稳住金钟虚影。
他旋即扭头,想要宽慰季渊几句,却愕然发现,这人已手执行山杖,大步冲出金钟罩的保护范围。
这草率的步法,简陋的武装,悬殊的敌我实力。
简直就是找死嘛。
那神威凛凛的头狼,看准时机,血口大张,打横向奔出金钟罩的季渊咬来。
多好的一个美男子,就要在自己面前,生生被恶狼一口吞了。
叶辞风驰援不及,心中颇为遗憾。
唉,长脸不长脑子,可惜了。
可接下来,发生了让叶辞风倍感惊异的一幕。
黝黑嶙峋的长木棍,如一道灰光,刺穿巨大头狼的喉头,鲜血喷溅如泉涌。
玄衣男子抽出巨狼体内的行山杖,身形似鬼魅,上身后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躲开朝他袭来的狼群。
行山杖在他手中,如一柄绝世神剑。
几乎同一时间,他出剑,刺穿一只苍狼的耳骨,又挑破另一只的狼眸。
叶辞风前世阅尽三千道藏、万部佛经,却从未见过季渊所使用的招数。
因为此人根本没用什么招数,出手毫无章法,甚至不带半点灵力,却招招毙命,直奔要害而去。
季渊不懂招数,只是在杀戮。
这需要历经多少生死杀伐,才可能练就的战斗意识啊。
一滴狼血飞溅至叶辞风的脸颊处。
叶辞风收了佛门神通,就着衣袖擦了擦脸。
一抹红晕在他瓷白的脸上散开。
他藏在广袖中的手,抖得有些厉害,眼目昏沉。
十来头山林狼,顷刻间,无一生还,尽数砸倒在地。
季渊迈步向叶辞风走来,神色冷淡,似乎方才的大肆杀伐,并不能激起他半点热血。
“你没事吧?”季渊问。
叶辞风方才强自施展金钟罩,而今力竭,头有点晕。
但他反复告诫自己,此时绝不能倒,眼前这人实力深不可测,即便色厉内荏,也不可叫其看出端倪。
“没事。”
叶辞风回答,旋即他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失力仰倒——就这般口是心非、鬼使神差地晕了。
神思残存之际,叶辞风发挥自己心眼比天大胆气比海阔的禀赋,肖想了一下自己晕倒后可能发生的事。
季渊若是觊觎我的皮相,将我带回去将养,便只能算因祸得福,没准还能在这方圆十里地,成就一段佳话;但他若是觊觎我这一身皮草,那可就倒了血霉了……
……
叶辞风满腹疑虑,终是一闪而逝。
他眼皮重逾千钧,阖了眼,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自从披上狐狸皮后,叶辞风混迹人间,总归要留神周遭动静,免得被多管闲事的道士和尚拿去。而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此生头一遭的踏实。
星沉海底,雨过河源,叶辞风这辈子便宜捡来的阳寿,仿佛就要这般睡过去了。
·
当叶辞风再次睁眼时,他已躺在自个儿屋内的软床上。
窗外天色仍大明,日头正好。
叶辞风撩起了被子,举目下视。他的小细胳膊大长腿儿,一应俱全。
有惊无险。
叶辞风缓了口气,悬着的心刚落回实处,便听见有人欢呼。
“叶哥儿醒了,叶哥儿醒了!”
一直守在他床边的莫双儿,扭头向门外报喜。
莫双儿的亲娘,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跑进来,扯着更大的嗓门,吼道:“村长,叶哥儿醒了!”
莫双儿招呼他娘,他娘招呼村长,村长招呼村民。就这样,叶辞风本就不宽敞的小院,乌泱泱站满了人,一时间水泄不通。
叶辞风被他床边娘俩的家族天赋,震得额角突突乱跳,举目四顾,却没觅见他想看的身影。
“双儿,我这是躺几天了?”叶辞风肃起脸,强装门面。
双儿笑道:“不到一个时辰。”
才一个时辰?
想来他随常举止太过仙气飘飘,村人皆笃定他不是凡尘中人,破天荒撞见他晕倒,才这般吃惊打怪,小题大做。
叶辞风朗声宽慰村民们:“我已无大碍,多谢各位挂怀。目下头有点晕,想清净清净。”
双儿他娘向院外村民们传话,高扯嗓门,仿佛在传圣旨。
村民们闻言后,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走了。
莫双儿他娘驱散了村民,悄悄给莫双儿飞了个眼风。
旋即,妇人也起身离去,还不忘将门带上,酥声说了一句:“你们年轻人,好好聊啊!”
莫双儿有点窘迫,双手攥住裤腿,低敛眼目,端坐在床边,好似罪犯在接受审讯。
叶辞风坐在床头,笑问:“双儿可知道,是谁救我回来的?”
“是咱村里的人。”莫双儿口齿含糊。
“那我的恩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当去当面拜谢。”叶辞风问。
莫双儿面色有些为难,沉吟不语。
叶辞风细细揣摩先前那位卓尔不群的五官与身量,益发好奇得紧:“我恩公可是哪个缙绅世家的公子,不见外人?”
“不不不。他是个害了癔症的疯子。”双儿连连摇头。
叶辞风讶然:“疯子?”
“是啊。六七年前来了咱村里,也不与村长说道,只在村东头搭了座别院,便妄自住下了,平日又闭门不出,见人也不招呼,独来独往的。”
双儿脸上浮现苍白的恐惧,似乎是真怕了季渊。她接着指控道,“两年前,一帮马匪来劫村。村里人都吓坏了,只得将过冬的存粮全凑给了马匪。结果那人突然出现,操起劈柴刀将匪徒尽数杀尽。那一夜之后,他便疯了,忘了此前发生过的一切,也忘了自己是谁。”
叶辞风若有所思地颔首。
他住在村西,除了为村人看诊,并不怎么与外界打交道,自然没机会邂逅村东头的季渊。
这人武力高超,又不与人来往,也难怪村民们对他讳莫如深,恐怕一想到这号凶神恶煞的人物,就住在自家隔壁,就好像头顶上飘了一朵劫云,不知道会不会落雷,也不知落雷了会劈死谁。
每日心惊胆颤的,不忌惮他才怪了。
不过,据双儿这丫头的描述,季渊为了救人,而今前尘忘尽,功夫全失,只得依靠捕猎为生。
这分明是个舍身取义、面冷心善的侠士嘛。
当然,最要紧的是,这位义侠的皮相,还生得俊逸非凡。
想到此处,叶辞风对季渊越发上了心。兴趣强烈。
“叶哥儿,你的棉被……顶起来了。”双儿颤颤巍巍道。
叶辞风一低头,瞥见自己盖着被子的腰胯处,支起了个大帐"篷。
“腿……瞧我这腿,不大听使唤了。”
叶辞风弓起双腿,将自个儿这不请自来的大毛尾巴,暗暗压下去。
“双儿,我身子不大爽利,想再憩一会儿。劳你出去时,替我带上院门。”
叶辞风双手护着被子,一面暗中与自己尾巴缠斗,一面下逐客令。
双儿埋头觑着自己的脚尖,貌似有些犹豫,趑趄半晌,还是听话地离开了房间。
莫双儿走后,叶辞风翻身起床,跃过地面,放下了门闩。
房间内,缕缕红毛飞扬。
叶辞风以背脊抵着房门,搂着自个儿的尾巴,有点发愁。
春天到了。万物生灵们也该……发情了。
他这副狐狸皮囊,目今刚巧成年,虽已开了灵智,但总归逃不脱天道法则的约束。
狐狸性阴,需要辅以元阳之力修行,才有望修成正果。
民间话本子,辑录了那许多狐妖幻成妖媚人形,勾引人类书生,吸取其阳气以精进修为的逸事,也并非凭空编造。
叶辞风仗着自己博闻强记,修的乃是天狐族的法门,只需在午夜拜月,凝练月华,便可固本培元。
据他推断,如今自己的怪症状,多半因为天狐法门,并非凡狐修行的正途,再加之他的元神还是个去了半条命的人族。
初时没见端倪,现在却动不动就显原形,这弊病若再不解决,后患无穷。
倘若他推断得没错,那么,他最要紧最迫在眉睫的事宜,就是……就是找个男人。
可男人哪有那么好找?
他堂堂上界仙尊,要找一个样貌、脾性、身段,皆让自个儿称心的,就更是难上加难。难如登天。
叶辞风埋首在自己软绒绒的尾巴里,心情颇为懊丧。
等等。
叶辞风灵光一现,识海中浮现出某人的脸。
样貌俊朗,品性纯良,身段挺拔。
这儿好像就有个现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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