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化狐
夤夜,星斗密布。争奈一轮缺月,挂在中天,银钩子也似,扎得叶辞风眼仁儿生疼。
单凭他愈演愈烈的失魂症,体内灵力躁动,神魂不稳,若再无补救的法子,恐怕日出东山之时,他叶辞风便要原形毕露了。
当务之急,是寻个阳气旺盛的男子吸一吸,不伤其根基,叶辞风也好收场。
可方圆十里,独一份他看得上的皮囊,却是个大杀器。
差点闯祸的叶辞风,从季渊房中逃出来,如今已挨过半个时辰,仍心有余悸。天下美男何其的多,他差点吊死在这一棵不开花不结果的铁树上,委实惊险。
“世间妙人千千万…多睡一个算我赚……天下俊彦任我追…少睡一个也不亏……”
叶辞风念叨着自个胡编的歪诗,聊作慰藉,一面身轻如燕,在起伏错落的屋脊上漫步,寻找下一位作案目标。
他思来想去,只能去霍霍村里的教书先生。
老儒生姓李,年近耄耋,英年丧妻后,终生未娶续弦,一心扑在治学讲经的事业上,是个心怀苍生的圣贤子弟。
想来这小老儿的阳气,应当与其一身的浩然正气,同样丰沛。
掐了隐身诀,他翻窗入户,来到鼾声震天的老帮菜床前。
这种缺德事,他从未干过,现下仍有些心虚,望着老头满布褶子好似树皮的脸,踟蹰难定。
叶辞风从怀中摸出一株千年玄牝草。
此灵草是他从苍黄山一只塑形期恶虎口中夺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玄牝草逐渐在叶辞风掌心,化作流萤,汇入熟睡小老儿的七窍中。
叶辞风心道,我也不白拿他的,先送他五十年阳寿,再取一缕他几十年不用的阳气,于他算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面对着小老儿胡须虬结的尊唇,叶辞风自然下不去嘴,只得运了灵力,并指从他老人家正梦呓的口中,引出一道阳气。
屋舍内,微光隐现。
那一缕青金之色的阳气,被叶辞风吸入鼻中。板床上的老儒生,撇撇嘴,翻了个身,继续好眠,丝毫不知自己凭白多拣了半条命。
叶辞风怔在原地。不可能啊?怎会全无反应?
他体内的灵力并无好转的迹象,仍旧燥郁难安,神魂战栗,仿佛随时可能脱窍而出。
莫非是我记茬了,须得青壮男子的阳气,才管用?
叶辞风有苦难言,灰溜溜地移驾另一处屋宅。
村长偌大宅邸的偏院,养着一位被锯子误伤而断手的残疾木匠,而立之年,丢了营生本事,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靠村长接济过活。
睡的是大通铺,一张大炕,打横躺了老老小小五个人。
木匠蜷着精壮的身子,贴墙侧卧在炕头。
隐去踪迹的叶辞风,立在独臂木匠跟前,咬咬牙从袖中取出一滴天狐泪,洒向木匠的断臂。
天狐泪乃狐族修炼天心拜月诀,提炼月华所得。单凭叶辞风如今的修为,每年只得凝结出一滴,可生死人、肉白骨。
转眼间,木匠断臂处经络蔓延而出,如血肉织锦,交缠纽合成一具雪白如藕的右臂。
叶辞风故技重施,并指引出木匠体内的一道阳气,旋即退出房间。
此偏院之中,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呼。
破落的屋宇遂点了灯,一家老小的哭声此起彼伏,静夜中盈满喜悦之意。
叶辞风悬足坐在墙头,脸上却全无半分喜色。
从木匠体内的那缕阳气,被他化入经脉。失魂晕眩、幻身崩解之症,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青壮男子的阳气,竟也不管用。
天边已有一抹绛色,东方即明。
叶辞风当了一晚散财童子,而今,立在莫双儿胞弟的摇篮边,有些下不去手。
莫双儿的母亲是乡绅家的女儿,父亲祖上出过进士,也算家道中兴。莫双儿的弟弟,去年才诞下,莫家因终于有子息,传衍香火,阖家欢喜。
这小白团子,还是叶辞风亲手接生了,与他有点因果。
叶辞风取下颈间的青玉坠子,掖在小婴儿的枕边。
老人、青壮的阳气,他都已试过,全无用处。可婴孩体内元气尚未分明,阳气薄弱,魂火也轻。
叶辞风送了一枚能挡灾抵命的平安坠给这小娃娃,仍不忍心虚耗他的阳气。
“咿咿呀……锅,锅锅……”
莫家的小白团子醒了,竟然能看见叶辞风,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冲他扬一扬,要牵手。
这孩子喜欢他。最先学会的,就是叫哥哥。
隔壁上房,莫双儿他娘,被婴儿的异动惊醒,掀被起床,前来查看。
叶辞风摇头轻叹,摸了摸小孩的肉爪子,翻窗出了房间。
天已大亮,红日几乎噌的一声冒出地平线。晨雾薄如轻纱,雄鸡报晓。
听到鸡叫声,叶辞风来了灵机,既然人的阳气不能用,公鸡乃阳气最足的禽兽,或许能对他有点裨益。
于是,他干回狐狸的老本行,钻鸡窝。
叶辞风将一只花冠雄鸡抄入怀中,遏住鸡脖,凑头过去,准备吸一口。
只听门口哐当一声。
晨起做饭的莫双儿,望着叶辞风,手中的锅子落到地上。
小姑娘的眼睛,睁得与叶辞风怀中惨遭非礼的公鸡一般圆滚。
偷鸡不成的叶辞风,只得恋恋不舍将公鸡放了回去。
“在下晨练至此,见此鸡已峥嵘初露,略有一缕凤凰之姿,或许能飞出鸡窝,位列仙兽,便想细细查探一番。还请双儿姑娘,万勿见怪。”
叶辞风一身正气地踱出鸡窝,信口胡诌,将小丫头唬得一楞楞的。
纵然对于叶辞风所说的话,莫双儿一向奉若圭臬。可她很清楚,少年来村里的这两年,从来没有早起过,谈何晨练。
双儿低垂眼帘,不发一语。叶辞风也不好转身就走。
许多庄稼汉已出门务农,见着叶辞风,便友好地打招呼。招呼的内容,简单而神圣:“吃了吗?”对他们来说,吃饱饭便是世间最重要的事宜。
叶辞风只得回答“吃了”,否则会被热情的村民半请半强迫,拉到家中吃顿便饭。
叶辞风忙着应付乡民。双儿在一侧弱弱道:“叶哥儿,我怎觉得,你看我爹的眼神不对。”
叶辞风干笑道:“有吗?”
“不止我爹,还有老村长,黑二叔,赵三叔……你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我家阿黄看到了肉骨头。绿幽幽的……”阿黄是她家的土狗。
显然小姑娘也觉得如此作比不妥帖,讪讪一笑,止住了声。
叶辞风已顾不得忽悠小丫头。
尾椎发痒,狐狸尾巴蠢蠢欲动,此时若再不遁走,裤头都难保了。
“双儿姑娘再会,在下……”
叶辞风转身往家宅方向狂奔,随着他仓促远离,道别的声音散在懒洋洋的晨曦中,微不可闻。
半只脚踏入院门,未及歇口气,腰带从叶辞风身上垮落,粗麻袍子遂逶迤于地。
叶辞风不见了。
院坝上的小堆衣物内,钻出一只通体赤色、尾尖点雪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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