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渡辽（六）
“大帅，西北风已经吹了整整三天，不仅风越来越大，而且已经开始飘雪了……，这雪是学粒装的……这大风至少还会再吹至少两天，然后天气会恢复晴朗，还会有两天左右无风的天气……”
这位白头老爷子话说的很慢，虽然他说不出任何支持他判断的理由，但是郭戎可以感觉到他声音中的坚定和绝对的自信。
一边听着，一边回忆，如果记得不错，周围老人家叫做许木，据说出身大唐和岛国中间的“琉求”，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最后流落到这胶东之地。
而且，郭戎可以感觉到，包括刘霖在内所有人对于这位老爷子的判断没有任何质疑。
眼前这些家伙中未必就没有同样有观天查色的本事，但是绝对没有这老爷子的本事，可见老爷子在周围这群人的眼中，基本是属于超神的存在。
只不过，在众人看来神秘的老爷子，在郭戎的眼中却没有那么的神秘，郭戎虽然达不到这位老爷子的水平，但是却大致猜到了这位老爷子能够成神一般存在的原理。
很简单，气候和天气是有规律的。
冷空气会导致降温，暖湿气流会带来水汽，副热带高压会带来高温少雨，冷热气团相遇，会产生雨雪天气……
比起神神叨叨的老头子，至少这些常识，郭戎是知道的，郭戎知道导致现在大风降温的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
虽然郭戎不知道这位老爷子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无外乎活的够久，然后是善于观察和总结，有这样一个活着的人形气象卫星，郭戎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幸福。
只不过，还没等郭戎美滋滋一会，老爷子就直接咳咳咳的猛地咳嗽了几声，郭戎甚至还隐隐的感觉感觉有血丝飘过。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一半，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现在所处于的时代是正经的唐代，而不是后世现代医学突飞猛进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郭戎见过不少老将，比如谭忠、比如折云谷，再比如年过八旬的老将高崇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寿命都是如此的悠长。
作为普通的渔民，这老爷子能活到五十多岁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
看来还是要抓紧是时间了……
时间？
想到时间，郭戎又下意识的看向了眼前这位姓许的老爷子，然后直接给了自己脑瓜子一下。
人比其他动物牛的地方是可以把知识传递下去，从而实现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效果。
这位老爷子能活多久这不好说，但是可以让这老爷子教人啊！
郭戎不指望这许老爷子能教出来一个跟他一样的神人，但是学到个三四成，可以推断出大致的天气变化趋向就可以了。
再往这方面想一想，气象学似乎本来就属于军事范畴之内，好像诺曼底登陆就是卡准了唯一的一个窗口期……
越想，郭戎越觉得靠谱，看向许老爷子的眼神也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变化，这么一个好的老师，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只不过，现在郭戎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了解，那就是这天气到底如何利用的上。
“许老爷子不是说接下来是两天的大风么，这两天的大风……”
“大帅，如果换做之前只有硬帆的时候，这种强烈的斜风确实没办法出航，但是，大帅，现在我们的船上不仅有硬帆，还有软帆和三角帆，有了这两个，这种横向风也可以利用起来……”
虽然郭戎在频频点头，但是为什么软帆、硬帆、三角帆等组合起来可以利用横向和斜向风加速行进，郭戎是一窍不通。
不过，郭戎既不是不是需要上去操作船帆的水手，也不是海船真正的直接的指挥者，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霖以及在场的其他人。
看着刘霖胸有成竹的样子，郭戎点点头，
“很好，那剩下的就拜托诸位了，李愬和辽东的军民能不能扛过这一关，就看你们的了。”
“请大帅放心，两日之内，我等必然抵达……，只要顺利在青泥浦登陆，第一批步卒登上辽东土地，一切就将……”
听完了刘霖信心满满的宣言，郭戎点了点头，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旁边的许老爷子。
不看不知道，之前神采奕奕的的许老爷子此刻已经老僧入定一般，看样子是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之后，已经在安安静静的等待郭戎的赏赐了。
而郭戎自然不会扫了老人家的兴致。
“许老，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在即墨、崂山，正在组建一所，以培养航海、水师、研究等内容的水师学堂。”
这句话入耳，包括许老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人知道郭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及其之间这东西。
能进入那所水师学堂的在其他方面或许平庸，但是在航海跟与海船的研究方面都是有天赋的。
如果说要打一个比方，在这些靠大海吃饭的人群眼中，郭戎主导水师学堂的地位几乎就等同于朝廷主导的国子学和太学。
如果说，此时此刻，郭戎所对应的目标是一个年轻人，所有人都会为此人而庆祝。
毕竟，靠海吃饭的这些人都清楚大海所蕴含的无穷财富，更了解郭戎为了那所筹建中的水师学堂投入了多少的精力。
一旦从水师学堂毕业，最低也会直接进入即墨城，或者进入两支水师之中。
只不过，许老爷子的年龄，就算进了水师学堂，又能如何？
所有人都带着疑惑、不解、好奇等诸多眼神投向两人，显然很好奇郭戎到底会说出什么。
“我想请您老到水师学堂中担任教习，不知道您老有没有兴趣？”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目光在郭戎和许老爷子之间不停的晃动。
惊讶之余，所有人看向许老爷子的目光中充满羡慕、仰慕、不敢置信甚至嫉妒和怨毒。
相比较其他人，原本好不容易保持情绪稳定，摆出老僧入定姿势的许老此刻双目已经彻底睁开，沟壑纵横、布满寒霜的脸上挂满了震惊，浑浊的老眼这一刻无比的澄澈！
“大帅，我~”
“许老啊，怎么不愿意么？”
“大帅，我~，我~，我可是~我除了看天气什么都不会啊~”
看着一连无数个我~之后硬挤出的话，郭戎的嘴角挂上了满意的笑容。
“不瞒许老，我看重的就是许老关观天查色的本事！”
许老直接就是一愣，周围也发出了一片的惊呼。
在确定郭戎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看中了许木的本事之后，刘霖循序的跟进了上来。
“大帅，说的不错，其他方面或许一般，但是正在观察天气，了解星辰日月等方面大帅选许老前辈绝冠绝天下……”
刘霖话音落下之后，周围其他人也缓过神来。
“大帅眼果然眼光毒辣~”
“我早就知道，许老……”
“对对对~！”
原本许木还多多稍稍有些底气不足，但是渐渐的听着来自周围的称赞，心绪也渐渐的有所提升。
“大帅，我~”
“许老啊，”一声许老之后，郭戎抬起头，举起双手，将所有人的目光从许木的身上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相信诸位都知道，我曾经立下过誓言，一定要率领大军东征，登陆孤岛之上，让岛国血流成河，让所有……让那些狼子野心，胆大妄为之辈付出代价。”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有所怀疑，那么听完了郭戎这句带着十成十血债血偿宣言的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激动起来，同时也没有人再怀疑郭戎的动机。
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大多数是接近人渣的存在，但是人渣的本质并不能掩盖他们同样属于唐人的血性。
在郭戎的刻意引导之下，整个胶东，半个山东都知晓了岛国人在文登犯下了罪行，而且这种情况，还在随着郭戎收集的，正在大唐腹地迅游的，那十万岛国人的头颅而不断向外扩张。
以唐人的血性，这种事情，如果不抄家灭族才怪。
“只不过，东渡岛国并没有那么容易，路途遥远不说，还有巨大的风浪，如果不小心……”
“我郭戎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以许老的年龄，未必能撑到我大唐的大军远征岛国，但是为了能够顺利，由许老培养几名同样擅长分割的俊杰，到时候尽可能的为大军做好准备!”
郭戎推心置腹，许木也没有再多说废话，感谢之后直接接受了郭戎的邀请。
确定许木拿下，郭戎在刘霖的身边耳语两句，便不再多言。
说到底，他已经决定把指挥权交给刘霖，形式上询问几句，完成自己的的责任，剩下的交给刘霖就好，再说，陆战和陆地上的行军，海上的这东西反正他也不懂，瞎指挥一次已经够了，郭戎绝对不想再尝试。
当然，这都是表象。
真正让郭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交接的原因只有一个——定远号在狂风的吹拂之下正在疯狂的摇曳和晃动，在这种疯狂的晃动之下，郭戎感觉自己又开始天旋地转……
完成了任务的转交，郭戎老老实实的在几名护卫的搀扶之下，进入船舱之内。
郭戎离去，刘霖迅速的根据郭戎的命令接管了临时的指挥权。
随后，刘霖根据郭戎的后续命令，趁着船队还没有走远，在第一时间将许木送回长山岛。
在风浪消失之后，许木将会被送往回胶东半岛，根据郭戎的要求从半岛范围内选择合适的学生，并且开始筹建水师学堂中的“风·水·气象”。
许木许老爷子被送走，但是，许老爷子预言的天气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刚开始的时候，郭戎还试图往前凑一凑，跟着学一点海军的常识，然而郭戎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两日的天气完美的验证了许木许老爷子对于天气的绝对判断。
强烈的西北风一刻不停的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而剩下规模依旧超过百艘的巨大船队在则逆风而上，一刻不停的坚持着北上的步伐。
寻常状态之下，郭戎乘坐定远号的时候在风浪中都要狂吐不止，更何况是在这疾风骤雨之中。
两个时辰不到，郭戎感觉自己的胃已经被彻底出吐干净。
原来，郭戎以为吐干净也就算了，但是随着肠胃被清空，郭戎才知道原来单纯的呕吐是多么的幸福。
外面的风浪在一刻不停的吹，定远号在一刻不停的要摇晃，这摇晃之中，郭戎摔的七荤八素，被折磨的欲仙欲死。
如果非要给郭戎这状态找一个定义，就好像传说中薛定谔的那只猫，郭戎感觉自己也是处于那种既又死又活的叠加状态。
好在，这一切还是有尽头的，因为许木老爷子的预估的狂风只有两天而已。
许木老爷子预估天气和气候几乎一摸一也。
从长山岛再次出征开始，到第三天临近黄昏，疯狂的吹拂了整整两天的狂风终于停止了吹拂。
风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的欲仙欲死郭戎直接瘫倒在了榻上。
说实话，作为前世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郭戎本身水性不差，也不晕船，但是奈何郭戎的这具身体出生在西域，成长在安西，在进入胶东之前，别说大海了，就算水也不多，
还没等郭戎好好的躺上几息的时间，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传入了郭戎的耳中，将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郭戎唤醒。
听到了声音，强撑着精神，在护卫的搀扶之下，郭戎缓缓的离开了承载了自己两天的舱室。
重新走出舱外，感受到了那海滨夹杂着海蛎子味的空气进入自己的肺中，郭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贪婪的享受了接近半刻钟的时间，郭戎终于感觉到自己身恢复了些许的力量。
在护卫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走到船舷之后，郭戎看到了黄昏之下的那一抹残阳以及残阳中那座有些破败的小营地。
“那是……”
“大帅，那一座应该就是他们出发时候的青泥浦！”
“青泥浦？老子终于到了辽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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