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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玉人阁(一)


六月春夏交替时最是闷燥,周莘正一路驾马北上,离那日她逃婚已过了五六日,觉察到没人追之后,她便放慢了脚步,牵着马晃着也到了鲁地边界。

        青绾是个细心的人,除了给她备的银两多和马匹好,就连路引也给放好了,周莘恨不得抱着她痛哭一场。

        她正在小林里歇着,眼见着天气又要变,她收拾了包袱就要上路。这几日里,她连着碰上四五场雨,都是一阵一阵的,现下天色渐暗,明日才进鲁国城门,她须得找个地方避避雨明日才好出发。

        她牵着马匹顺着小林中路往上,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大雨跟倒似的下了起来,她赶着马在林里狂跑,路过一户人家不得已停在门前,头发身上已然淋湿,她卸下马上的包袱和剑敲了门。

        是一对年长夫妻,见周莘还是个姑娘,迎了进门给倒了杯水。

        “女娃不像是鲁国人。”那对夫妻口音有些重,见周莘道谢又放下手中包袱和长剑,有些警惕。

        周莘点头道谢,“多谢二位,我是陈国人,来鲁地是来寻亲的。”她说着用包袱将剑遮起来,放下背上的包袱,外面布包湿透,她扯开袋子抽出来平铺一节,大红的纸张显露眼前,描金的婚书二字已然晕开。

        周莘有些慌乱,也不敢将婚书铺开,还是那对夫妇递了干巾过来,她才轻轻拭去上面的水珠。

        婚书是她离开时从婚房里带走的,除了长生剑,她还带有一样,就是拜堂那天叶老爷子给的红包,她拆开看过,是一张云山钱庄的通兑银票。

        云山钱庄开遍九国十三州,没想到与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张银票可以在任何一家联名钱庄取钱,无论多少。

        周莘从来也没想过她会这么有钱,好像跟叶家挨边后,她就没缺过钱,可是现在她兜里万千钱财也留不住婚书上的那几个字。

        长发贴着她额前脖颈仍不知,只一面面抿着婚书上的字迹,这是她欠叶家的,她带在身上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女娃,这大红的帖子,是婚书吗?”

        周莘点点头,水珠顺着她眉角落下,她停住擦拭的手。

        “可怜的孩子,来鲁地应该是为了寻婚事吧?你不嫌弃老妇的话就给你备身衣裳,你先换着,再叫我这当家的给你生个炉子,你等会儿烤干,不然你自己要着凉,这字迹也回不来。”

        周莘拱手再次道谢,这时她才看清这对夫妇虽穿的不是什么锦缎,却干净整洁,妇人鬓角发丝梳顺,长发在后脑盘成发髻,木簪挽起,叫人看着格外亲近些。

        那男人头上缠了一圈汗巾,身形高大些,浓眉墨眼,是个老实的模样,听那妇人说便转头去了厨房起火。

        周莘这才放下警惕。

        这对夫妻家里并不富裕但胜在干净,只有一个小隔间借给周莘住,妇人替她铺好床给她备了套素衣。

        周莘换上,长发随意挽起,出来时正赶上那对夫妻用着吊炉替她热了锅汤。

        “女娃夜里落了雨,这锅里是晚上我和当家喝的鱼汤,替你热了,过来正好喝。”说着拉着周莘过去,三人围着炉子坐了。

        周莘看着她给自己盛了汤,停不住道谢。

        “女娃娃,外面剩些干草替你喂了马,我常上集市,你那马比他们卖的都好。”

        周莘接过妇人的汤,双手捧着碗,暖烘烘的,她先是道谢,再解释道,“我从陈国过来时路上买的,赶了四五日委屈它了。”

        “这里再往前,就是鲁国地界,你休息一晚正好。”妇人笑着看她。

        “只好叨扰了。”

        周莘吹了吹汤喝着,和那夫妇聊了许久,才知道他们双方父母并不同意他们的亲事,他们才一起私奔,从家里跑了来边界这里,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可惜成亲有七八年也没得个一儿半女,找了许多郎中瞧了,都说是妇人早产身体并不太好,能怀上更是难,这实在有些遗憾。

        周莘捧着见底的鱼汤,一时说不出是羡煞还是惋惜,再难的困境,便是身边有人一直相陪着,苦也成了甜,她眼里有些起雾,想起阿爹阿娘那叠在一起血色的衣角。

        妇人见她低落,安慰起她来,又和那男人对视一眼,笑道,“我们想着若是有孩子便是上天给福气,若是没有,也不强求,毕竟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福气,女娃不必担心,你那婚书我看材质都上好,绝不是等闲之家,必定很珍重你这个娘子,绝不会叫你吃苦的。”

        周莘欣慰一笑,只短短十日就给她备了一场盛大婚礼,叶家的珍重让她沉溺,可她的使命更重要,她若没了那些牵挂,管他卫玘是谁,她这辈子怎么也要赖在叶家。

        再简单聊了几句,那夫妇就收拾了东西与周莘各自休息。

        外面雨声渐大,周莘怎么也睡不着,翻身起来就燃了蜡烛,从怀里摸出无相花,又抽出长剑切了无相花根的一方小角,将它切的细碎,像极了鱼汤里调味的姜末,周莘这才满意,回床沉沉睡去。

        夜里的急雨并没有惊扰第二日的暖阳,周莘醒的也早,换了自己早已干透的衣服,与那夫妇用了碗粥便要离去,等到包袱收拾妥当,那夫妇便要送别她。

        周莘牵着马绳,临走时从怀里拿出纸包递给那妇人,“我母亲身体也不好,可是依旧为了生我和弟弟费了许多力气,她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她觉得我们是她的寄托,我相信你也一样。”

        “我虽不是什么名医,但这药材极其珍贵,夫人若信我的话,你每日添一点点与日常饮食,身体会渐渐好起来的。”

        无相花灵性强,普通人未必能受得住,周莘只备了一点点,与她应该是够用了。

        那妇人接过和男人对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却还是感激的看着周莘。

        周莘作礼,恭敬道,“我若还能回来,便来看你们。”说罢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夏侯复曾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周莘同理心极重,她想到她阿娘为了她和阿暄,付出那么多,才理解女子为母的刚强和温柔。

        她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就当作是一场好事,也为自己积点德,周莘心情也好了起来。

        玉人阁在樊阳,地处越鲁边界,周莘刚入鲁地,还要穿过大半个鲁国才能到达樊阳。

        她午时提着路引进了鲁国,穿过陈鲁交界金银城,中腹盛地宜州,直奔樊阳玉人阁。

        到樊阳时,已近六月下旬,樊阳乐舞之城,随处可听丝竹之声,城中女子盛行轻纱织裙,姿态妖媚,更有甚者露肩显腰,都不足为奇。

        鲁地重乐舞,樊阳以舞女为尊,玉人阁为首,魁首当先。

        周莘到樊阳时还穿着长袍,胸背冒汗闷的她差点晕过去,等见惯了城中风气,她才去成衣店换了件衣裳。

        成衣店掌柜是个眼尖的娘子,挥着殷红的手帕,见她进来便知是个有钱人,忙着就迎上来,“姑娘是第一次来樊阳吧?”

        周莘点头,抹了把头上的汗,环视了一圈店里的衣服,都是极其简单花哨又裸露的服饰,不大能瞧上的样子。

        那娘子裙摆生花忙着就给周莘介绍,“姑娘别急啊,您不是本地人自然不习惯露的太多,您瞧瞧。”她转到一件长裙前,“您瞧这件长裙,妃色大气,衣襟袖口生绣花,绝对能衬您的腰身,外面配了披帛长绫,隐隐若若,便是想看也看不着。”

        周莘盯着衣服左右相看,那人怕她不买,立刻又凑上来谄媚道,“我只告诉姑娘您,这件长裙与玉人阁的那个玉娘娘可是同一件儿,我再给您描个眉花,您这模样可比玉娘娘还要好看。”

        周莘一听玉人阁来了劲,掏了一锭银子,“来一件!”

        那人笑眯眯的接了银子,立刻下了裙衫拿给周莘,带她到里间换上,心里倒笑道,果真还是玉人阁好使,樊阳的那些姑娘都想和玉人阁的姑娘比一比呢。

        周莘磨磨蹭蹭换的有些久,等披肩遮了只套了单薄外衣的肩膀大半才走了出来。

        那人眼前一亮,迎上她让她坐下,一边替她描花一边恭维她,“哟!您这模样可真标志!要是以您的姿色啊,进玉人阁绝对没问题。”

        淡红一抹桃花在周莘眉间散开,嘴角唇脂动人,她长发挽起,只垂两抹长短不一的纤细发带,娘子又替她挪开些肩上的披帛,露出纤细脖颈和皮肤来,叫人移不开眼,这哪是方才进来的飒爽儿女,这分明是待嫁的闺阁女儿家。

        周莘垂眸淡淡一笑,令人动情,她问娘子,“娘子说以我这姿色进玉人阁,可以么?”

        娘子晃神,摇摇头清醒过来,“当然可以!只不过玉人阁每年招的人都是有指定的,且每年只有几位名额,姑娘若不是樊阳人,只怕难进的很。”

        周莘点头致谢,又给了锭银子才离开。

        周莘换了轻纱长裙,凉快许多,微风过处,裙摆轻扬,将她的披帛尾处流穗吹的生动,披帛下纤细的胳膊牵着马绳在樊阳城中行走,尤为瞩目。

        城中好女风气盛行,目光落在女子身上自然也不多奇,女子自己还觉得自豪,只是周莘有些不大自然,生怕别人看穿她,连着就将披帛遮了小半个脸,寻了个离玉人阁近的客栈住下。

        兴许是钱给的多了,给她准备的房间都好的出奇,同朔城一样,有个廊台,她出去就能看见玉人阁的正门。

        玉人阁拔地起四层楼高,亭台楼阁一角一檐都甚为雅致,大门上黑枫木描金大字牌匾,其下出入男女皆有,欢声笑语,一派安详。

        玉人阁每年会从樊阳挑选几名女子培养,刚好这一批六人才选进去,周莘趴在栏杆上托腮出神,她从朔城一路过来时早有听闻。

        听说樊阳玉人阁养活一座城,甚至是一个鲁国,有人暗地里猜测其实玉人阁是鲁国国君养的军机处,利用美色,窃取来往各国往来之机密,玉人阁阁主也因此得名,能知天下事,周莘便是为此而来。

        为鲛人,鲛珠而来。

        鲛人族百年前都已消失殆尽,周莘不太信,青绾说玉人阁阁主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如今她要怎么才能接近呢?如青绾所说使些银钱?

        还不如夜里偷袭来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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