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玉人阁(三)
至深的夜,红黑两抹身影交织,便是周莘剑气凌人,剑尖却始终隔着那女子衣衫一段距离,十几招下来,周莘才领会原来这半晌都是她在遛自己。
周莘暗自运气置于掌心,推于长剑,催开这把剑沉寂已久的锋芒,墨色流云自剑中渗出,周莘觉得身上缠着的缚魔锦都充满力量。
剑尖微光更盛,周莘借势对着那女子就是当头砍。
周莘爆发力惊人,这一剑下来那女子都始料未及,眸中震惊,双手交叠低身接下这一剑。
周莘对上她紫光流异的瞳孔,眼尾显出细长赤红脉络,就连素手上的丹蔻都慢慢尖细,听她一声叫,随后身后缓缓长出九条绒白长尾,竟是只九尾狐。
周莘愣了半瞬就被她用妖气逼出数丈,周莘拿剑在地上稳住才看见她收了九尾和细长的指甲,仍旧是红唇含笑,缓步踱至周莘跟前。
“是个练家子啊,只可惜了,是个凡胎□□。”她虽轻笑着,话语里却赞赏周莘,看着她的模样,像极了她的故人,她只一眼,就看透周莘是那人的骨血。
“凡胎肉|体又怎么?”周莘撑着剑起身,回答的坚毅肯定,她笃定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等她成了仙,什么凡胎肉|体,都是空话。
“小娃娃,你来玉人阁,别不是只为了找我斗个武?”那女子两步至桌前,优雅坐下双腿交叠,自顾自倒了杯茶,审视起周莘来。
周莘礼数一向很周全,听她这么说,立刻收了剑,躬身道:“晚辈周莘,听青绾姑姑说,玉人阁阁主玉娘无所不知,所以斗胆前来寻个物件儿的下落,只是白天见不到玉娘,只好深夜来访,打扰玉娘,还请见谅。”
“呵?寻个物件儿?”玉无心轻蔑一笑,“青绾这小蹄子,离了阁里也就罢了,还给我在外惹事。”
周莘往前一步,笑眯眯道,“青绾姑姑说,您是玉人阁当家,貌美如花一诺千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晚辈只想寻个鲛珠的下落,您必定也知道。”
玉无心挨在桌上,素手撑着下巴,嘴角笑的慵懒,她盯着周莘,“小嘴倒挺会说,只可惜我这消息啊,不轻易交换,你且想想用什么来换?”
“除了这剑是我借来的得还回去,其余的玉娘您要什么我都允。”周莘虔诚道。
“嗯…可玉娘我什么都不缺呢!”玉无心装作思忖半晌,遗憾道,“你浑身上下除了这把剑,就你这样貌还能瞧的上……”
玉无心的话戛然而止,周莘仿佛猜到些什么,出卖色相这回事,周莘还从来没干过,她抿着唇,低下了头。
“玉人阁虽不缺姑娘,沉鱼落雁之貌比比皆是,只是你这清秀英气的款,倒是没有。不若你在玉人阁跳两个月的舞,来换鲛珠的下落,如何?”
玉无心兴致提了起来,声音里都洋溢着雀跃,见周莘皱眉思考,接着说道,“你既然见过了青绾,她也必定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周莘迟疑的点点头,“的确,我阿娘是白岑。”
白岑,或许应该叫做玉岑,是玉人阁最出色的女魅,也是她此生至交。
“她原来叫玉岑,是这玉人阁最出色的舞姬。”玉无心起身绕在周莘身侧,“我想,你是她的女儿,还会舞剑,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哦?”
周莘手里长生剑攥的紧,隔着长绫的纹路硌在她手心,她定了半晌,才回道,“一个月,我试试。”
玉无心眉眼都舒展开,拍拍周莘的肩,“倒是挺自信,既然如此,明天你就来阁里,随新来的一批姑娘训练,七天后,我要看到你出场,若是砸了招牌,有你好看!”
玉无心细长的指甲滑过周莘的下巴,她本来也没指望周莘跳出来什么好的场面,略带着调侃她,没想到她竟应承了,玉岑虽然没了,倒是留了个性子倔强的女儿,有趣的很。
说罢她就送周莘出门,周莘临走前恭恭敬敬的道谢,“也希望玉娘能信守诺言。”
天知道周莘和玉无心想的并没想到一处,她只是单纯的认为两个月时间太长,一个月够了,只是跳出来什么样子,两人本就没协定,她可就不管了。
周莘还是很自信,毕竟她学剑奇快,学舞也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周莘如是想。
第二天周莘就起了个早收拾了包袱住进了玉人阁。
玉人阁有个偌大的后院,安排些还没正式成为舞姬的姑娘们,这一批的六位姑娘听说是玉娘亲自选的,现在加了个被换了舞衣的周莘,场面倒是也和谐。
玉娘倒是没亲自来,派了玉人阁二当家玉沁来盯着。
玉沁是个冷面的人,第一天教几人站立坐走,一步步极其严格,周莘本就不受规矩,贴身的衣衫轻薄露腰,周莘不舒服的很,拉着裙子就往上提,手上被啪的打了一尺子。
周莘手背见红了一片,她转头玉沁板着脸看她,“你虽是玉娘亲自点进来的,玉人阁的规矩却不能破。”
周莘心中愤懑,没敢顶嘴,只闷声应是,为了鲛珠她忍,她默不作声的把裙子拉上来转过去,玉沁又将她裙摆拉了下去,遮住脚踝,露出白皙纤细的腰肢。
周莘因是经常习武的缘故,腰上线条比起其他女孩子要硬朗些,并不柔美,配上她清秀的面容,也动人不少。
周家在越国是世家高门,周廷和白岑却不拘那些旧礼,养的周莘和周暄没一点世家子弟的样子,大家闺秀四个字和周莘也是相差甚远。
她阿爹阿娘都不曾逼着她学礼,没想到她如今十八岁还要学,周莘心里叫苦,早知如此,就该和玉无心再比一场,被打爬下,都比她如今头上肩上顶着碗强。
周莘站的稳,体态规整不算柔软,叫人瞧见像是做错事被罚站的人,不只是玉沁盯了她许久,连她身侧的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
周莘抿唇,玉沁在她跟前训话,声调冷淡,“玉人阁训,舞姬立台,平肩正背,仪态自然。”说着还用戒尺抵上她的胳膊,“手礼置于腹前,切忌僵硬。”
周莘手臂放松了点,肩头跟着斜了下来,双肩顶的碗也顺势滑落,周莘眼尖手快,一手迅速扶上头上的碗,一手接住左肩掉下去的碗,另一边来不及,她只得伸脚接住,瓷碗稳稳落在她脚背,她咧着嘴朝玉沁笑,玉沁横了她一眼,罚她这么停了许久。
玉沁说,玉人阁的女子,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周莘这样着急忙慌的,实在不成体统。
周莘等到天黑了才回的房,她独住了一间房,但是吃要同其他人一起,每日每餐送来的餐食都是定量的,只怕这会儿她的那份都不剩了。
周莘腰酸背疼的回到房间躺在榻上,她想着总要跑出去饱餐一顿,还没等她付诸行动,便有人推门进来,还不少人。
她起身一看,正是白日一起受训的六人,她们进门时带了食盒,像是晚饭,为首的那个稳重许多,说是等她一起吃才留到这会儿。
周莘不解,就被拉着过去做在凳子上看着摆好的饭菜,她忽然想起玉无心说过,她一齐招几人进来,并不是只是训练个人作出色的舞姬,更注重的是玉人阁一心同体。
周莘此刻才明白这话的用意,她向众人道谢,大家也都客套的很,也有个别两个不大开心,只是碍于玉人阁的训制,不得不憋了话回肚子里。
周莘练的并不出色,其余六人进步比周莘进步太快,往日里练剑真是上手就会,到了练舞她却一窍不通。
在周莘连舞步姿态还没记熟的时候,另外几人都已经能跳完一整个套舞,周莘到抽一口凉气,这几日她没少受玉沁的戒尺,可依旧没能跳完。
玉无心想来是对她打心底里放心,这七日一面都未露,她问过玉沁,据说她人都不在玉人阁。
第七日夜里时,等前厅客人都散尽了,周莘几人被叫去前厅圆台上,周莘知道,玉无心培养人的习惯,是在新人第七日是验收,掌过她的眼,若是合格了,赐玉名第二日便开始登台;若是不合格,直接送回原处。
圆台正对的中央摆了把放了软垫的靠椅,周莘等人找了半盏茶时间,玉无心才带着几人缓缓出现。
她不似那夜媚态尽显,水蓝长裙配烟霞披帛,纤细的手臂束着臂钏,及踝长发盘成发髻,金簪别着翡翠珠于发髻两侧,仪态大方落座在中央的靠椅上,等饮完一口茶,斜在靠椅上说道开始吧。
周莘被排在最后,前面六人各有千秋,不愧是玉无心自己挑的人,个个风格各异,举手投足都别有风情,一一过舞,在玉无心点头后被玉沁安排至各处记于登台册留了玉名。
最后只余下一个周莘。
众人的目光堆在她身上,她扭扭捏捏的上了圆台。
玉无心目光如炬,盯的她脚底生火一般,她想着便是架势也要做足了,她坐在地上,将长绫甩在两侧,目光随着手的方向缓缓向上。
圆台两侧各有钟乐技人替她掌乐,这一幕落在玉无心眼里,圆台上的女子眼神至纯至灵,这样的姿态像极了那个曾经一舞动樊阳的玉岑。
玉无心心中微动,眯眼正坐,她期待着周莘惊艳四座,可后面的场面却叫她没眼看,周莘的舞步压根就没踩中过鼓点,舞姿僵硬,忘了的动作还硬换了替上。
这哪是惊艳四座,简直是不堪入目!
等她跳完,人群中露出不少唏嘘的笑声,连中央坐着的玉无心,都忍不住抬手遮眼。
周莘立在台上,站姿倒是柔和许多,她听见对面的玉无心长叹了口气,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仿佛过了许久,玉无心才移开手掌,淡紫的眼眸如利剑钉在周莘身上,半晌后她缓缓出口,“你怎么跳的这样丑!”
周莘低头看脚尖,这满满的嫌弃,她听的清清楚楚,她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回她,她从前学东西,不过三五日,等她会了便横着眼同教她的师傅们顶嘴,就连夏侯复也夸她学东西快,可这是平生第一次她有种挫败感。
原来这世间也有她驾驭不了的东西,那便是乐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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