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林尚“啪啪”鼓了两下掌,面无表情地说:“真好。”
汤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死不了。最多是出去以后病个几天,撑顶了也就个肺炎的程度。”
林尚:……谢谢,有被安慰到。
红烛噼里啪啦响着,爆出几颗火星。林尚问道:“所以这里是‘怨’吗?”
“嗯。”
“那‘怨’主人在哪?”林尚想了半天,除了那个长得磕碜的媒婆,其他人他一个没见到。
汤策说:“除了新郎、外面的宾客,其他人我也没见到。在他们身上我没有感受到怨气。”
“等等,”林尚打断他的话,“你刚刚说新郎?”
汤策一愣,“怎么,不是这么叫的吗?”
林尚嘴角抽了抽,他指着汤策身上的喜袍,“所以这个是你从新郎身上扒下来的?!”
汤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里的人以衣着认人,我进来的时候,身边就这么一个倒霉蛋,只好穿着他的衣服了。”
林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他这位同桌是个人才。他有些头痛,“那我是怎么回事?我一进来就是这身衣服。”
他又闭了嘴,“不,不对,我最开始是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应该是密闭的,不通风。”
林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只记得零星一点,剩下的完全不记得了。
汤策:“不应该啊,按理说,怨主只有一个,不存在场景转换的可能。”他看向林尚,“你身上或者你身旁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痕迹吗?”
说起痕迹,林尚想起了他身上的勒痕,他拉起衣袖,“这个算吗?”林尚与汤策不一样,人家身上的衣服是扒下来的,里面还穿着自己的短袖;林尚却是从头到脚全部换了一身,连脚上都被换成了一双绣花鞋,也难为他们找到这么一双大的女式绣鞋了。
汤策抬起林尚的手腕,凑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台前的龙凤烛的烛光太暗了,汤策凑的过近了,林尚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林尚有些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脚趾,突然想起他的脚上也有勒痕,也顾不上那一份不自在,“我脚上也有。”
“一样的吗?”
林尚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头,刚才媒婆来得太快,他只触碰到有勒过的痕迹,但是不是一样的,他不太清楚。
汤策收了手,示意林尚把脚露出来一下,他看过之后说,“同一种麻绳。看来原来的新娘子不想嫁给这户人家呢。”
“那新娘是怨主的可能性很大,是吗?”
“嗯。”汤策环顾四周,“你刚刚还有什么发现吗?”
林尚暗自腹诽:你怎么知道我没老老实实地没动。但他没问出口,只是说:“喜蛋是空的,还有桌子上的酒壶没有酒,甚至上面还有很多灰尘。”
汤策走向桌子,先拿起一个喜蛋,先掂了一下,挑了一下眉,往桌上一磕,露出了里面的蛋白,除了蛋白煮的有些嫩,其他的表明它就是一颗正常的蛋。
林尚皱眉,“怎么会?”他拿起一旁的酒壶,一拿起就发现重量不对,“明明刚刚还没有。”
汤策把手中的蛋放下,手上沾了点红色的颜料,“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林尚猜测:“时光回溯?总不至于这里刚刚是十年后的场景吧。鬼的想法除了它自己,又有谁能知道呢?”
汤策放下手中的鸡蛋,“如果你只进入一个怨的空间,那两个场景你会想到什么?”
狭窄的空间,稀薄的空气,大婚,手上的的绑痕。
“冥婚?”但是这样说不通,林尚想起来,汤策身上的喜服是从新郎身上扒下来的,那这里的新郎是活着的,还是新娘捏出来的幻象。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被逼着结阴亲,那新郎就不应该有实体。林尚陷入了迷茫,“她被骗婚了?”
汤策笑了一下,“或许吧。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林尚不解,为什么汤策一点都不急呢,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整个故事的结局,明明可以暴力求解的,不是吗?林尚自认为自己不算一个没有耐心的人,他可以枯坐一个下午去拼完一幅纯白地狱,但当暴力求解更快的时候,他不会拘泥于去找拼图之间的联系,更愿意去把剩余的一块块试过去。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这样更有效率。
林尚眼里,汤策不紧不慢地去找线索,就像是在拖延时间,或者说他在引导他自己去寻找真相。可惜,林尚讨厌这种被人引导的感觉。他看向汤策的背影,突然想抽烟了。
他习惯性捻了一下手指,强迫自己压下那种烦躁感,努力把注意集中在眼前这个场景。不去想,他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哪怕上一次入怨,几乎没什么事,可他还是在吴三娘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他清楚即使眼前的东西再正常,也是鬼。虽然说鬼是由人变的,可连人心都看不穿,又有什么资格评判鬼是好是坏。林尚没那么天真,看到吴三娘柔弱,命运悲惨,就会放下警惕心。说的难听点,他们就是两个物种,又怎么可能交心。
现在过了那么久,林尚也没看见怨主人的身影,它到底在哪?现在又在干什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们吗?
“静心凝气。”汤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猛得拍了一下林尚的后背。
林尚一下子从刚才那个烦躁感挣脱出来,他有些疲惫,“谢谢。”
“刚才你是怎么了?”汤策皱着眉,但语气还算是温和,“在这里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然容易被控制。”
林尚点点头,“你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汤策语气很平静,让林尚判断不出真假。
“是吗?”林尚不动声色道,“这大概是什么时候?”
“明初,”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太简略了,汤策又补充道:“永乐年间。”
永乐年间,多白瓷,圆润、灵巧为主,盘、碗底心略微内凹外凸。釉面的颜色与宋相比又不再那么单一,又因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上或又刻有梵文、阿拉伯文。1虽说明清都有仿制,但此时汤策更偏向于这里就是明永乐时期。
并且,以这家的摆件、宴席来看,非富即贵。汤策觉得有些可惜,不知道主人家的姓氏,不然还能猜猜这户人家的身份,或许有什么潜在的线索。
林尚不解道:“这屋子没有证明主人身份的东西吗?”
“没有,”汤策意有所指,“或许是怨主人不想让我们知道,或者是它根本就不知道。”
林尚觉得汤策这话目的性太强了,就好像是把结论往冥婚那边推。
我不知道我将要嫁给的什么人,但这都不重要,我不想嫁给一个死人。我要逃,可他们把我绑上了花轿。三更后,洞房花烛时,我躺在棺材里苦苦挣扎,最后咽了气。洞房花烛成了丧命之地。
不用说也知道,这姑娘枉死的怨气肯定大,说不定能称上一句红衣厉鬼。但林尚总觉得怪怪的,外面的锣鼓还在敲,可是听了那么久林尚没有听见觥筹交错的声音,哪怕是冥婚也该有什么哭声或者道贺声才对。
他就像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写着此路不通,来时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墙堵着了,进退两难。
林尚深吸一口气,把正在燃烧的蜡烛一下子扔到了喜床上,火苗一下子窜到了床幔上,喜被散发出纤维烧过后特有的气味。但是烧着的速度还是太快,不过短短一瞬,喜被已经没了大半。可是床还是好好的,连被烟熏过后的焦黑都没有。
烟雾散开,汤策这时候扔出了一张符纸,符纹不断聚集烟雾,最后汇成一个人形。
她哼着轻轻的童谣,坐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两只脚轻轻晃着。她对房间里的两个人没有兴趣似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子可以说是很美,头戴凤冠,霞帔在身,眉间一点梅花花钿。眼神透过林尚他们看向远方,眉间似乎有化不开的忧愁。
可偏偏她的手腕上有很多青紫的痕迹,还有明显的指印,像是被凌虐过。
汤策没有再动作,静静地听她把那一首童谣唱了一遍又一遍。
树上喜鹊叫喳喳
桃花姐姐来做媒
姆妈给我梳了同心髻
挂上同心锁
阿妹敲门来添妆
阿兄把我背上轿
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交杯酒一杯饮下肚
他的眼睛明亮亮
林尚感觉后面还有,但女子唱到这里就不再念下去了,一直重复这一段。
每次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里总会亮一下,倏地又黯淡下去。
林尚戳了戳站着不动的汤策,示意下一步该怎么做。女子却突然出声了:“别动了,我又不是瞎子。”
汤策把已经在手心里的铜钱塞回袖子里,“抱歉,我们本无意打扰,只是我朋友被您的气影响,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们出去吧。”
“无意打扰?所以你们就烧了我的床?”
林尚挑眉,这位意识清楚,倒不像是被逼婚。
女子从半空中飘下来,落在地上,“我可以放你们走,前提是你们帮我找到一个人。”
“人?什么人?”
“一个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的人。”
汤策袖子里的铜钱已经滑到了袖口,“你应该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你造出来的。如果连你都找不到,这让我们怎么找?”
“嘘,先听我讲完,”女子说,“听完我的故事,你再去找他。”
汤策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子露出怀念的目光,“那真的是很久很久的事了,久到以为那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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