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两人吃完饭,肆宁准备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免单,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陆蘅。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注视,陆蘅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她会误解是情理之中,若是以前,他会大大方方的受下楚萧寒的好意,过后找机会感谢回来。
可今天这顿饭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肆宁主动还他的礼,过后他再还回来,这样你还我我还你,中间就像有跟隐形的线,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牵连不断。
心底里他不想这件事被任何因素干扰破坏。
“楚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陆蘅温和的微笑着,用言语间的风趣减轻前台的顾虑,“我带同学过来,是因为这里口味不错。如果因为认识老板就白吃白喝的话,下次我可不敢再过来了,回头我会跟你们楚总道谢并解释,你给我们正常结账就好。”
前台为难道:“这……我们楚总吩咐过……”
陆蘅:“没关系,我和他解释清楚,他不会责怪你。”
肆宁静静的看着他与对方交涉,明明态度平和温润,身上却好像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气场。
令人心安。
犹豫过后,前台终究是给他们结了账,肆宁付得钱。
离开店,走在商场里,陆蘅喟叹:“如果被沈情他们知道我被女生请吃饭,肯定会笑话死我。”
肆宁不理解,“为什么?”
“哪有让女生花钱的道理?”
陆蘅缓缓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肆宁同时停住。
陆蘅与她对视两秒,而后微微弯腰,与她平视,两人身高相差不算太大,他动作间不需要费力。
黑黝深邃,语气温柔,却又泄出几分霸道,一字一句认真的对她说:“礼尚往来是美德,可以秉持,但是,这样还礼的方式只能是和我,或者是和女生,记住了吗?”
肆宁心间一跳,面上保持着平静,反问:“为什么?”
“因为啊…”,陆蘅抬手轻揉她的头发,“我要听老师的话,保护好我同桌,不能被其他猪给拱了。”
“……”,肆宁沉默过后,渐渐皱眉,“你好烦啊。”
陆蘅眉宇微挑,“嗯?”
肆宁板着脸,眉眼中染上几分不悦,“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动我头发,你是听不懂吗?”
陆蘅老老实实的落下手,直起身,手背在身后,一副知错的态度:“我错了,不要生气。”
肆宁一见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每次都这样说。”
“那我又忍不住”,陆蘅别开眼看向一旁,而后抿了下唇,试图压制笑意,“总不能把我手剁了吧?”
肆宁:“”
凶凶的气焰维持不过三秒钟,她默默往另一边别了别眼,唇角弧度往上弯了弯,被气笑似的,轻嗔了句:“你好烦啊。”
陆蘅订的酒店就在座大厦上面,但商场的电梯不能直达,要去外面从另一个通行口进入。
酒店这种地方肆宁进的次数不算少了,却从来没有像这次,心脏持续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踏实。
大街上满是人,走进11号口的时候,虽然这道口通往的地方很多,上面也没有明确写着酒店二字,可她仍觉得如芒在背,仿佛做了一件有违伦理的事情暴露在大众视野,受人批判议论,用锋利的眼神给他们处刑。
这种让她极度不适的滋味持续到踏着电梯到达八楼,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
前面有两对情侣,一对在退房,另一对在准备办理入住。
第一对办完退房手续后,转身离开,女生亲密的挽着男生胳膊,经过后面两对时,有意无意的打量了几眼。
肆宁能感觉得到,那个女生眼神停在她身上的时间比前面那个女生要久。
大概是看出她还没成年,小小年纪就和男生来这种地方,两人手里什么都没拿,总不可能是来讨论学术的。
所以显而易见,在那个女生看来,她和陆蘅来此的目的是和他们一样的。
某个概念一在脑海中闪现出来,肆宁就站不住了,她猛的抓住身旁陆蘅的手,在他怔愣看过来的时候,她始终低着头,手上用了点力,拉着他往旁边走。
前台小姐和那两对情侣同时看向他们。
停在不远处的那颗高大的龙须树后面,茂密的枝叶将视线遮掩,她才松开陆蘅的手。
“怎么了?”陆蘅不明所以的低下头,轻声问她。
肆宁呼吸间特别不畅,脸色变得通红,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滚烫,更加抬不起头,也说不出一句话。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想要表现的坦然,用无所谓的态度告诉他:我不想休息了,我们出去逛街吧。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只要动动嘴皮,就说出来了。
可是她却做不到。
因为方才那个女生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姜洁,曾歇斯底里的指着她说:“你不过是我用了龌龊手段才怀上的,你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是脏的!”
所以她的父亲冷落她,爷爷奶奶偏爱她的表哥表弟,那些其他亲戚,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背地里却是嗤之以鼻。
现在就连陌生人,都对她有了那种看法。
她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不干净的。
这个认知从小就在肆宁脑海中根深蒂固,她甚至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也从未想过要替自己的清白辩解一丝一毫。
事实如此,有什么可辩解的。
可陆蘅不一样,他凭什么要因为她,让自己的清白沾上的污秽,成为和她一样,受人鄙夷的存在。
他凭什么,而她又凭什么?
肆宁如此坚定的想着,双手不自觉的攥成拳,极力与情绪抗衡着,缓缓抬眸,想要云淡风轻的开口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可刚发出第一个字,她就再说不出后文。
因为连她自己都听到了嗓音中的颤抖。
这种时候,只能选择闭嘴,迅速低下头。
肆宁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该事先吃完药再出门的,她懊恼的心想,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危险讯号,明明她昨天晚上还在担心,如果大庭广众之下,她上一秒还好端端的,下一秒情绪突然不能由她自己掌控的时候该怎么办。
肆宁脑子里某根神经倏尔绷断,曾坚不可摧的城墙摇摇欲坠,而后坍塌成屑。
怎么就……偏偏是在他面前?
“走吧,快走,什么都别说,也别管他会怎么想,趁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快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脑子里有个汹涌的声音在呼啸,不断提醒着她,快点,别再耽误时间。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迈开灌满铅的双腿,离开这里。
可不曾想,行动会被先一步阻止。
一股温暖的力量将肆宁包裹,她一动也动不了,鼻腔间满是他衣服上的淡香。
很多反应是用科学解释不了了,大概需要上升玄学,就比如现在,正常情况下,肆宁本应该厌恶的狠狠推开他,用恶劣的态度将他伤害一通。
可奇怪的是,她在被他抱着的时候,心间所有噪杂凌乱都被一股无形的温柔力量抚化,变得平静,安然。
这种转变是前所未有的。
肆宁心想,原来被人拥抱着,竟是这样的感觉吗?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怀里身体僵紧的厉害,陆蘅小心翼翼的,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怕吓到她。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肆宁的脸埋在他肩上,轻轻摇头。
“不去”,她声音有些低,但语气固执。
陆蘅落在她后背上的手掌轻轻顺了两下,无声安抚过后,低声轻哄:“好,不去。”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在肆宁自觉情绪逐渐平复到她能自控范围内的时候,唇间微启,问他:“你不问我怎么了吗?”
“你怎么了?”陆蘅配合。
“不告诉你。”
陆蘅轻笑了声,在察觉到她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不安的心也稍稍缓解,“耍赖啊你?”
“嗯”,肆宁说。
陆蘅又笑了笑,“过分了啊,让我问又不告诉我。”
“我没让你问”,肆宁无情极了。
“好吧”,陆蘅叹气,“都怪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多好奇心,跟个小姑娘似的。”
肆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弯了弯唇,声音却平平淡淡:“嗯,都怪你。”
“嗯,怪我”,两人身高差距不算太多,这样抱着的时候,陆蘅的下巴刚好抵在她头顶上,“所以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肆宁没说话。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方才僵紧的气氛也逐渐平息,直到陆蘅自己都感觉头皮硬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松开手结束这个代表安抚意味的拥抱,向后退开保持距离。
一瞬间的事,他刚松开手要撤退,他的腰就被环住,继而心脏咯噔一下,身体陷入石塑状态。
“别动”
他听到她这样命令他。
肆宁冷静的过分,双手环住他后,脸依然埋在他肩上,沉闷的声音从他t恤衣料传出来:“你先别动。”
“……”,陆蘅僵住,连呼吸都暂停了。
这在他看来是无从解释的行为,不能让他白受惊一场,静默过后,肆宁扯出一个说法:“你先占便宜的,我占回来,扯平。”
陆蘅发紧的喉咙上下滚了滚,艰难出声:“还能……这么算?”
肆宁脸上刚消退下去的热度再一次席卷,只是那时是因为情绪失控而应激出的反应,而现在……
她抿了抿唇,闭上眼,强稳阵脚:“嗯。”
陆蘅呼吸停了好几秒,在窒息之前,他尽量克制的吸了口气,僵在半空中的手臂一点一点、迟疑缓慢的落回她单薄的后背上。
他控制着力道,不敢多用一分力。
“你这是,逼我以后得寸进尺?”
肆宁也只是在他触碰上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僵硬了下,很快便放松开来。
“不是”,她闭着眼睛,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衣服,像个贪婪的盗窃者一样,偷偷汲取他身上的不属于她的温暖与气息,“仅此一次,以后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
她这几下,蹭的不是衣服,而是陆蘅柔软的心窝上,将本就不太规律的跳动拨乱的更无章法。
这种现象完全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内,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就只能僵硬的站在那儿,身体入定,只能嘴皮子能动:“那你就没有同桌了”。
“我跟老师申请,让沈情调回来,我跟他做同桌。”
“不行”,陆蘅说,“他学习不如我好,有些难题他教不了你。”
“我不需要别人教”,肆宁说。
“嗯”,陆蘅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只需要我教。”
“不需要,我自己会做。”
“不需要也得需要,我是班长,我说了算。”
“仗势欺人?”
“不,是合理行使职权。”
“……”
无赖。
肆宁内心没好气的暗诽,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高。
呼吸间愈发顺畅,仿佛刚才那场神经病般的情绪波动不复存在一样。
一切都是在突然之间发生,它来势汹涌,去的悄无声息。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药物压制的情况下,情绪没有搅起轩然大波,而是在荡起一圈波浪后,自动归于宁静。
史无前例的情况,肆宁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她忍不住问陆蘅。
“是挺奇怪的”。
肆宁的心倏尔紧了起来。
陆蘅一本正经的继续往下说:“放着我这么好的同桌不要,要跟沈情那家伙做同桌”
“……”,肆宁推开他,后退一步,冷飕飕瞥着他,“你才奇怪。”
陆蘅微微退开了些,笑眼间故意带上几分委屈:“刚占完我便宜就这么冷漠啊?”
肆宁面无表情,“嗯,毕竟我奇怪。”
“胡说,我们肆宁同学才不奇怪”,陆蘅逗趣完,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敛起玩笑,神色认真起来,“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在我面前释放所有情绪,开心的,难过的,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觉得你奇怪,相反的,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因为你表现出的每一种情绪,我都会感到开心。”
肆宁心跳猛滞,怔愣住。
陆蘅收回手,转移到她的耳旁,轻轻捏了捏耳垂上冰凉细腻的软肉,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但只能是在我面前,跟其他人,你该怎么冷淡就怎么冷淡,像刚才这样占回便宜的行为,绝对不许发生在第二个人身上,这次女生也不行,记住了吗?”
肆宁顿时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烧起一把火,她拍开他的手,绷着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动手动脚吗?”
陆蘅氤氲笑意的黑眸中闪烁着细碎熠熠的光,“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了。”
肆宁别开眼,沉默不言,好半晌,才低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陆蘅含笑不语,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如炬,似是打算把她口是心非的外表烧成灰烬。
肆宁坚持不住,低着头催促:“你不是困的要撑不住了吗?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办理手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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