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其实宋懿涵的地位跟闹着玩似的，时而冲上云端，时而下坠深渊，全看程华弌心情。
他心情一好，把人捧上天，家里没人敢说宋懿涵的不是，心情再一凉，把人摔在地，处处都在挑宋懿涵的刺儿，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懿涵倒是安静，其实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很安静，被骂也好，罚也好，他表情都是呆呆的，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再不济，也是回房间独自一人抹眼泪。
程华弌没睡醒，一大早上看见他，就开始各种看不惯：“宋懿涵！滚过来！”
于是宋懿涵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说：“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说是因为什么？大早上泡这么浓的茶你给谁喝啊？浪费茶叶，不知羞耻！”程华弌冷眼扫了他一眼，将眼里的不屑暴露出来，“重新去泡一杯。”
他说完就随手拿着桌子上的书看了起来，他对人好的时候特别好，借人书，帮人撑腰，还担心人晚上吃糖牙齿坏了不准儿人晚上吃糖。现在，各种各样的嫌弃，嫌人笨，嫌人差。
宋懿涵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良久，宋懿涵应了一声：“好的，小少爷，我马上就去烧水，重新泡一盏。”
程华弌说：“滚吧。”
宋懿涵小脸变了变，捏紧拳头走了。
水烧开了，宋懿涵坐在一边倒茶，将倒好的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小少爷。”
程华弌说：“烫死了。”
宋懿涵只得重新泡了一杯，再次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小少爷。”
程华弌又说：“水凉了。”
宋懿涵继续：“小少爷，茶。”
程华弌不喝：“水里有杂质。”
宋懿涵依旧继续：“……茶。”
程华弌还是不喝：“不想喝了，看见你就心烦，搁那儿吧。”
宋懿涵：“……”
……
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宋懿涵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再一次被人嫌弃了之后，他很委屈，眼泪汪汪。他不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
程华弌找完麻烦就开始挑刺，把人弄哭了也不管，上楼该干嘛干嘛去了，实属混账。
宋懿涵就躲在墙根哭，一只猫儿来到他跟前舔了舔他的手心，他这才抬头，把猫儿抱在怀里，更加伤心的哭。程潇潇来到他身后的时候，他还不晓得，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抹。
一双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宋懿涵感受到了手心的温暖，抬头。
在橘黄色的阳光下，程潇潇出现在他面前。
真好看。宋懿涵想。
程华弌看了会儿书才休息。压根儿就不晓得自己买回来的小家伙的心已经被程潇潇彻底收服了，程潇潇那么好看，那么温柔，还会温柔地询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中午吃饭就只有程家父子俩，夫人受了风寒，老爷也吃得心不在焉的，眉眼都是忧虑，程华弌端着玉米排骨汤慢慢的喝。
“华弌，要开学了，”程老爷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这件事上面，说道，“假期让你接触的工作你也放一放，把心思收回来，放在学业上去。”
程华弌毫不在意：“没关系，我倒是觉得，你交给我的那些事情远比去学校上学的有意思多了。”
程老爷略为惊讶，就试探着问了几句：“……是吗？”
对于商业上面的事情，不过是这个假期他忙不过来所以才让程华弌接触了，但也就接触了个皮毛，但是看效果，还是挺出乎他的意料。
“以后让老师来家里面上课吧，我就不去学校了。”程华弌放下汤勺，不像是商量，反倒像是告诉他爸，让他知道这件事情原委，仅仅如此。
程老爷不赞成：“华弌，你的性格太过于孤僻冷漠，也没什么朋友，这对你不好，还是需要多多出去。”
程华弌淡笑不语，带着少年人傲慢，也带着少年人的傲气，程老爷知道他亲儿子是个说得出也做得出来的人，便不过多的劝阻。
“无聊。”
“这怎么能是无聊呢？”程老爷不赞同。
程华弌说：“结交朋友，有利益为基础，关系才更为牢固。”
他的性格冷漠，跟同班同学很难打成一片，基本没什么朋友。他也没办法去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跟他玩。
程华弌道：“爹……”顿了顿，他说道，“训政时期约法关于在民间企业经济这一块，有一个漏洞。”
程老爷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如果员工对工作满意指数越低，会离职。”
程老爷点头：“对，我记得是有这么一条。”
“临时的合约约定，员工工作的越久，工资和员工福利都会进行增加，也就是说，工作的越久，工资便越高。”
程老爷说：“对，可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我们把福利关掉，把员工的工资开到最低，但是满足临时约法对于员工保障的规定，那么，员工做完合同上的约定年限后，便会自动离职，下一个月又会有新员工补上。”
“如果没有遵守约定年限，就想要离开公司，按照事先签订好的协议，员工需要支付一笔违约金。”
“利用这一点，我们能够那倒一笔数目不少的钱。这一大笔钱用来收购小资产企业，小资产企业延续这样的套路。”
“不出十年，程家的公司可以垄断北平绝大多数地带的经济。”
“你……”程老爷率先想到的不是赞同亲儿子的做法，而是处于久久震惊，“可是你想没想过，你这是剥削，吃人血馒头。”
程华弌的所有计划周密，但就是没有考虑过那些离了岗的人怎么办，他们也是有家庭孩子要养，都是活生生是人。而他，只是把人当做冰冷冷的工具。天生的资本家。
“那又怎么样？”程华弌笑：“这是我发现的一套新玩法。我触犯法律了吗？没有，我会坐牢吗？不会，警察署警察也没有任何理由逮捕我。”
“我只是合法公民，按照法律法规经营企业而已。”
程老爷都惊呆了，程华弌商人超乎常人洞察力和观察力发让让自内心的骄傲自豪，可这样的做法让他感觉过于冷漠冷血。
程老爷沉默了好半天，评价道：“你确实没有触犯法律，但是你触犯道德。”
程华弌不光性格也冷冰冰的，连毛孔里面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冰冷肮脏，他不会同情任何人，也没有道德约束。
唯有，利益至上。
“再说吧。”
“我……”
程老爷把话堵了回去：“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不管你是要搞剥削也好，垄断也好，不过只是个人推测，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程老爷把话放在那儿了，程家百多年前是给朝廷办事的，后面弃官经商，成为北平有头有脸的豪绅。程华弌也是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企业在他爸手中一直不温不火，甚至在走下坡路？
究其原因，还是他爸不光还存了那么点良知。
知道乱世谁也不好过。
程华弌在沙发上看了好半天书，觉得有些犯困，便把书放下了。冬末春初，他准备好好泡给热水澡，然后上二楼睡一觉，进了书房把书放回原位，就听到沙沙的声音。
看到这人，程华弌又开始了。
窗外还在下着鹅毛大雪，千峰万岭，极目远望，皆是银装素裹……宋懿涵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抱着研钵一边研磨颜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默背什么。他有在看书，学得比较慢，只得努力，看到了程华弌便像是做错事了站起来，挺直了背，怯怯道：“小少爷，书房我没弄脏。”
程华弌像是领导巡查一样走过去，摸了桌子一把，一看，还真小心，桌子上都没粉末残渣，但是他偏鸡蛋里面找挑骨头。
程华弌说：“弄这么大的声音我还怎么看书？”
“……你一般不都是在楼下看书吗？”宋懿涵小声反驳。
程华弌还以为这是自己听错了，道：“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宋懿涵立马又变成那个怂怂的宋懿涵：“没什么……”
程华弌拿起那本《草木生》翻了翻，看得出来宋懿涵是真的把书保护得好，没有内卷没有折痕，他又看另一边，是一个笔记本，上面写着的是笔记和感悟。
欲拿起来，宋懿涵反应很大，一把就藏在身后：“小少爷，这里面没什么……”他可不敢出了笔记外，他还在旁白添加了些其它的，都是在骂程华弌。
程华弌欺负他，他就骂，已经写了密密麻麻好几页。
他敢保证，程华弌看到了，会想方设法弄死他的。
程华弌不信：“没做为什么还不能让人看？”
“不是。”
“交出来！”
“……”宋懿涵挣扎无果，只得犹犹豫豫地交出去。
程华弌道：“程华一，魂蛋大奔蛋。”
程华弌，混蛋大笨蛋。
八个字，错了三个字。
宋懿涵抖了抖身子，羞得面红耳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程华弌真的是坏，一页页翻过去，一字不差地看完，看完了不行，还一个个指出错误。
别看了别看了。宋懿涵焉儿吧唧，那点仅有的自尊没了。
程华弌终于放过他，毫不客气地嘲笑道：“拿去，错别字抄写一百遍，明天交给我，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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