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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从那以后宋懿涵不仅要照顾程华弌的饮食起居,还要背起书包去上学。在充分了解到程华弌的生作息之后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除了有比打扫卫生更让人讨厌的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就是程家二少爷了。程家二少爷在家有专门的老师辅导学业,而后,主仆这层关系还没有稳定多久,程华弌就开始督促着宋懿涵的学习。

        宋懿涵没念过书,现在都十三岁了,学业跟不上同龄人。

        他记事起就在学画,除了画画,还是画画,程华弌就教他识字算术。

        “为什么34与72相加会等于96?”

        这是一道两位数相加的算术题。

        实际上,程华弌和老师依旧将两位数相加的方法教给他了,他就是学得很慢很慢。

        “我……我不会。”

        “不会就学,再学不会就没晚饭吃。”

        “可是……”

        “没有可是。”程华弌说完就不再搭理他,将他关在自己的书房间,自己拿着书温习着,也是督促着他不准偷懒。

        程家不养闲杂人等,就算是最低贱的奴仆,也会识字念书,最不济还有一技之长,宋懿涵属于被贾管家重点照顾的对象。

        程家二少爷确实对这位小仆人比较上心,所以管家就有把宋懿涵培养成最能干的下人,能够帮家里、帮程华弌做点事情。但这种想法也就没几天就被打消了,宋懿涵的身体太弱了,营养不良,天一冷就要感冒发烧,躺在床上下不来,脑子也笨笨的,连算术都搞不来,那里能在少爷身边做好事情呢?

        最后,管家叹了口气,将重任教给了自己从福利院收养来的义子——贾庄。

        贾庄比起宋懿涵,要晚来程家两个多月,但做事勤快,并且人也很聪明,一点就通。对家里面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说话用敬语,贵族的生活总是很忙碌,所以管家得提前一天为主人做好所有的计划,不光要保证主人能够心情愉悦的处理任何事情,还要那那些事必须在限时内处理完。

        这些很考验管家的能力,新来的贾庄很快就学上道,获得了老管家的赞叹,也得到了程华弌的表扬,留在了他的身边。

        所以,贾庄取代了宋懿涵,成为了程华弌身边最得心应手的助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宋懿涵要失去了程华弌的宠爱,沦为普通的杂役,但很多人发现程华弌对这个小孩子不一般。

        至少……养着,倒像是真的解闷。

        有时候宋懿涵会跟着程华弌去后山散步或跟着他去朗读,程华弌会捏着他的脸:“总是低头做什么……抬起头来。”

        宋懿涵会呆呆地抬起头,半响才听到程华弌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别开脸:“以后不必在我面前低着头了。”

        他实际上是觉得宋懿涵长得很可爱。

        “……好的,小少爷。”

        好半天没有声音,程华弌便安静下来看书,但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这些天……你跟大小姐走得很近?”

        宋懿涵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地笑:“潇潇姐叫我有不懂的算术就去找她,她教会了我好多哦!”

        “我不是在教你吗?”程华弌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宋懿涵叫潇潇姐,他心里面有点不舒服。

        不得不承认程潇潇没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架子,因为她接受的新思想新理念,所以更倡导自由、民主、平等。可宋懿涵叫他小少爷,可唤程潇潇“潇潇姐”,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他并不觉得在宋懿涵眼中他是一个多难相处的人。

        他是宋懿涵的主子,宋懿涵理应亲近的人是他,而不是程潇潇。

        “……”宋懿涵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捏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华弌把书翻到下一页。贾庄规规矩矩上前一步,在杯中倒上红茶,红茶芬芳,香味扑鼻,他端起,凑近嗅了嗅:“以后少去大小姐跟前碍事。”

        “我……”宋懿涵竟然鼓足了勇气,红着脸跟他顶嘴,“我没有碍事,潇潇姐说只要下午有空就可以去找她玩。”

        程华弌心情顿时不大好:“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宋懿涵很害怕。

        程华弌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而已。他跟程潇潇虽然是亲姐弟,但实际上接触并不多,他并不是很喜欢她这个姐姐,总觉得她喜欢多管闲事。所以一直避开着。

        程华弌将茶杯稳稳放在一旁:“我不管你跟大小姐关系如何,但你要记住,她是程家大小姐,而你只是个下人。”

        他忽然一把捏住宋懿涵的脸,俯下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我是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去找大小姐。”

        “……”宋懿涵呆了大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脸红红的。

        最后在程华弌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程华弌呵呵笑。

        教训完了之后他心情才愉悦了点,收敛了心思。

        “贾庄,程老佛爷什么时候到?”程华弌询问正事。

        “下午三点半。”

        从程家有了宋余昭在北平的消息之后,程老佛爷就从南京回到北平。据说当时老人家在南京和博物馆的人在忙活,从元朝官墓中出图了大批文物,开过大会、初步过筛,连轴连转费尽心思,总算到了限选购买,哪想有了宋余昭的消息,又连夜坐飞机回来。且不说宋余昭已经很多年不出现在北平了,现在又有了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下午三点半?”程华弌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表情怪异。

        “少爷,怎么了?”贾庄开始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家里的藏画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这几天连夜收拾的。

        “嗯……”可总感觉那里有点不对,目光扫到了宋懿涵,这才反应过来。

        宋懿涵,姓宋。老人家对“宋”字何其敏感,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多可怕。

        “少爷。”贾庄低下头,懂了,“少爷放心,所有有关姓宋的我都会处理好。”

        “那就藏好。”程华弌把厚厚的原版英文书籍砸在他手上,贾庄低下头顺势将书本和茶具摆放整齐。

        小楫轻舟,晃晃悠悠。

        清圆的翠绿荷叶,荷叶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珠,阳光一出来,露珠渐渐干了。

        船上躺着一个老人家,箬竹叶编制的笠帽当着面,胸口起伏着,像是睡着了。

        一缕风吹过来,荷叶一团团舞动起来,也把他笠帽吹走了,把人也吹醒了。

        这老人家的穿着像是江南那一带的居民,由水路来到了北平。好几天没有换洗过,外表邋里邋遢,看不清什么模样,等他的小船停靠在岸边,就这溪水清洗一番,才露出了原本面貌出来,若是在北平古玩圈有点资历的,这时候肯定能够认出来这一张脸,那是北平的警察署连续十年榜上有名通缉犯——宋余昭。

        “老板娘,来一碗馄饨。”宋余昭去岸边放下几个小硬币。

        老板娘招呼着过来,瞧见他这模样,约莫着有点熟悉。

        “怎,怎么了?”宋余昭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表情有点奇怪。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啊……对,从江南那一带来到的。”

        “走的水路?”

        “是……”他点点头。

        老板娘一笑,乐呵呵道:“以后不用走水路了,坐火车多方便。坐火车知道吧?买一张票,就十几个小时就过来了,很方便!”

        “哦,那洋玩意儿味大,不喜欢,脑袋容易晕。”宋余昭点点头。原来并不是认出他来了,想来也是,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还有谁能记得到?没人认出他来。

        宋余昭吃了个饭,开始观察起了北平的一草一木,试图跟往昔记忆联系。走到大街上才想起来,他早些年也遇到一些人贩子,从其它地方把孩子辗转过来天桥下叫卖,运气好的,能遇上好的买家,买回家当牛做马做最下等的人,运气差的被打断手脚上街乞讨。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一天没有找到他那小外孙,他一天都不会心安。

        如果找不到人,那么他这后半生都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死,都不会放弃。

        他拿着一把磨好的镰刀去了天桥下,他跟着这人贩子跟了好几个月了,每天晚上都在愧疚和痛苦中度过,他有多恨这人贩子,恨不得把人杀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孩子了,不敢去想,不敢去回忆,他们家已经被人贩子毁得彻彻底底。

        那叫何贾的贩子正在桥下正酣睡,忽然脖子一凉,睁开眼,就吓得跪地了:“爷……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宋余昭语气森然:“那群孩子呢?那群被你拐走的孩子呢?”

        “什么孩子,我不晓得……”那人嘴硬得很。宋懿涵根本就懒得跟他打哑迷,手上一使力,把人脖子割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那何贾马跪下叫爹了:“出手了,这些孩子都卖出手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哆嗦着抬头看过去,这人像个老乞丐,衣不遮体,狼狈得很,恐怕是盯了他很久,“前些天回到北平,就把那些孩子倒手卖出去了,有些去了窑子,有些卖去当童养媳,有些去店里做苦力,还有些不知道去哪儿了……”

        宋余昭心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北平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怕是找都找不到了。他说:“找不到了,那你就去阎罗王门前好生回忆一下罢!”

        “爷!”何贾知眼前这老头子是来真的,慌张道,“等等……我这里有凭据!知道那些人家有买,你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余昭收回手,姑且放过他,等着他那凭据账本。

        哪想那人脖子上的刀一挪开,就变脸色,扑过来夺他刀。

        宋余昭也不是个好惹的老头,手起刀落,果断一刀将那人的手给砍伤。

        那人惨叫一声。

        鲜血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沾了不少泥巴与灰尘。

        宋余昭说:“你可以试试。这次是对准你的胳膊,那下次就是对上你脖子上那挂着的东西了。”

        冷声冷语,跟那十八层地狱的无边恶鬼一样。何贾头冒冷汗,站都站不稳,鬼哭狼嚎着,可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无人能救他。那破账本递过来,宋余昭一把夺走,翻开,这厚厚的一叠都是这些人贩子拐走的孩子,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一个家庭的苦难。

        宋余昭翻着这些档案:“你拐走的这些孩子中,是不是有一个孩子是个畸形儿,右手多出一节小拇指?”

        何贾拐走那么多孩子,记不清了,哀求道:“爷,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放我走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余昭不想跟他扯这么多,一脚踹过去,“不说?”

        “记不清了,爷!真的记不清了,这些年被卖出去的畸形儿太多了!”何贾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最近两个月,卖出去几十个!”

        宋余昭的脸色越来越变得凝重,他从最近的翻过去,没发现,就再快要放弃了,提起刀要给何贾致命一击,何贾却赶紧叫唤道:“爷,我想起来了!”

        “说!”

        “前几个月,有个小娃子,被客人嫌弃是畸形儿。我便直接将他那根多出来的手指剁了……您往前翻翻?”

        “……”宋余昭果真在前几页发现那张字据。

        宋余昭目光向下,寻找买那畸形儿的人家,目光一冽,是程家。

        程家……

        “爷,你找到人了,跟我没关系了吧?放过我……我先走了……”何贾见老头目光停留很久,以为人是找到了。

        宋余昭却抬头朝他阴森森的笑了笑。

        一夜过去,有街坊摆摊的人家起了个大早,推着车朝天桥上面走,远远看过去一个人影在天桥,走进一看,一个浑身□□的男人被绑在木桩子上,呼吸渐渐弱去,胸口被还被刻刀写上一行小字。

        那字还是标标准准的瘦金体,刀刻完了不忘擦净了血,冷汗与血沫凝成霜,转运处还藏着锋。

        他招了——“我是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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