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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二十世纪前叶的日本是个发展迅速的国家,但由于美国开始的经济危机席卷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全世界的资本主义在危机中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国民经济亏损,黄金不断外流,工业萎缩,农业告急。

        为了摆脱经济危机造成的困境,中国,这个带着东方神秘面纱的国家,正被世界上无数双资本家饥肠辘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经济危机的压力,迫使日本军国主义急需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加紧落实既定的侵华政策。

        遍地的黄金,遍地的瓷器,马可波罗游记为全世界了解中国打开了一扇大门。

        在大门的世界里,那是一个极端瑰丽神秘、辉煌奢华的东方极乐之地。

        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拒绝的奇妙国度,那土地上的居民不仅用金砖铺地,还用金瓦盖屋,土壤里更是冒出黑色肥沃的石油,国外曾经在中国当官的外国使臣,有官当,有厚禄,有美人……

        这些说辞无一不激发国外的国家对中国充满了幻想与野心。

        被鸦片打开的中国,日本是率先尝到甜头的那一批国家,从此在侵略的路上越走越远。

        国外局势动荡,国内战乱不断,祖国万里山河正在被瓜分。

        无数青年正在寻求救国的道路。

        来到日本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是一个阴雨天,去日本留学学习先进文化的大学生提着行李下了邮轮。

        人群拥挤,程华弌和宋懿涵在人来人往的推挤下走散了。

        宋懿涵停在原地,撑着纸伞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海上的邮轮从另一个大陆带来了繁饰华丽的丝绸锦缎、精妙绝伦的瓷器。但是让日本艺术界引起轩然大波的,确是瓷器上的花纹,宣纸、白瓷上别有意境的山青水墨画。那是日本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画作。

        水墨画近处写实,远处抽象,色彩微妙,意境丰富,水乳交融,却能达到酣畅淋漓的艺术效果。

        水墨和宣纸的交融渗透,水与墨,黑与白,是东方人最擅长表现的似像非像的物象特征。

        而进阶的水墨画,也有工笔花鸟画,色彩缤纷,独具色彩。

        前面的骚动引起他的注意,宋懿涵上前了两步。

        男人们围在一堆,用日语交谈着红灯区年轻美丽的女人——那正是告示栏上张贴着新一任的花魁。

        平展的色彩,繁复的曲线,枝条蔓延开来的花树,女人面色洁白如雪,红唇艳丽,侧目而望。

        或许这样的画叫做浮世绘更加恰当。

        宋懿涵曾经在宋余昭的口中听说过浮世绘,也在本子上见过。

        哀伤、凄美、只求瞬间绽放不求永恒完美。

        正是一眼,宋懿涵便从那画上看到女人手中扇面看到两只仙鹤。

        他不知道仙鹤在日本的含义,也许是带有龌龊的隐喻,但他知道在中国古代神话和民间传说中“仙鹤”,是高雅、圣洁的象征。

        宋懿涵正好奇,捏紧了伞,手上的厚茧贴合的伞柄,暴露除他内心的是很想上前凑热闹的心思。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叫他。

        那是崛川斋第一次见到从中国而来的画师。

        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伞沿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少年那一张脸。

        那是一张乌发白面的浮世绘的女人完全不同的脸。

        他穿着简单但布料极好的服饰,眼睛是狭长的,瞳孔像是吸收掉了一切的光线而彻底沦落的黑暗。即使是面无表情,却不带任何的攻击性,从正面的角度看上去带着微笑,而换了角度却又化为了哀婉。

        那张脸带有东方人特有的柔和,每一处的转折,每一处的曲线都恰到好处。

        或许是太过于年轻的缘故,气质刚好介于稚嫩和成熟,皮肤白皙得看得见肌肤下淡淡的毛细血管。

        “是程先生的下人,”身边的下人用日语小声的跟他交谈,“这位画师年幼时便跟随着程先生,但刚刚他们走散了,程先生正在找他。”

        “下人?一个下人而已,何必大费周折?”崛川斋问。脑海里却不断地回想着那张清秀白皙的脸。

        下人听懂了崛川斋的言外之意,直接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人虽然是程先生的下人,但程先生并没有把他看作下人。这不符合中式传统地主剥削阶级,听说……”

        身边的人撇了撇嘴,才继续说道:“听说,程先生跟他这位下人关系不一般。古时候中国贵族都会在身边养男童,以满足自身难以启齿的喜好……”

        那张清秀白皙的脸蛋在崛川斋的眼前仓皇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变得轻佻而妖艳。

        宋懿涵在转过身,是程华弌在喊他名字,他把手中的伞收下,走过去。

        似乎注意到有人的目光,他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纹付羽织袴贵族和服的男人。

        那男人朝他礼貌的笑了笑。

        宋懿涵不认识,但是也低下点头,算是打招呼。

        快要到出站口的时候,人挨着人,都在等他,崛川斋看见了来人,伸手笑道:“程先生,好久不见。”

        几年前程华弌做生意来过日本,跟他见过见过几次面,大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跟他握手,互相寒暄了几句,他道:“斋先生,你也好久不见。”

        他的日语非常的流利,大概是长年累月跑日本做生意的缘故。

        堀川斋本打算接程家一群人去府邸居住,但程华弌委婉的拒绝了,堀川斋也不为难了,去找了个中式的酒店,包了最好的房间。

        当天晚上吃的是正宗的日式料理,宋懿涵要了一杯清酒,忽然一个倩影走过,跪在了程华弌的身边给他斟酒。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似乎是认识程华弌,跟他说了几句,问他为什么最近没有来找她。

        问到最后,甚至问起了程华弌是日本什么地方的人。

        程华弌说:“我不是日本居民,是中国人,来这里不过是做生意。”

        日本女人觉得他是开玩笑,说:“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你的口音非常的地道,不会是中国人。”

        “抱歉,小姐。”程华弌这次用正宗的北京腔跟她说话。

        日本女人惊讶了片刻,倒完清酒,行礼后毫不犹豫地踱步离开。

        程华弌也不说什么,跟堀川斋继续闲聊生意上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精明得不得了的生意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面和气,实际上暗流涌动。初步交涉无果,回到了无关两方利益冲突的话题和问候上面。

        堀川斋看了不远处的日本女人,现在那个女人盯上了新的猎物,所以,他好笑道:“程先生,你刚刚要是承认你是个日本人,那个女人就是你的了。不过,很可惜,你没有。”

        程华弌喝了一口酒,感叹道:“是啊,可惜了。”似笑非笑,继续道,“不过那女人连堀川府的堀川先生都能没看上,那可挺出乎我意料的。”

        堀川斋道:“……”

        宋懿涵听不懂日语,喝完清酒,只好在旁边发呆走神,这活儿他熟悉。

        他离开的时候,恍惚间发现,那个叫堀川斋的男人,目光一直盯着他。

        是夜。

        程华弌跟着来的几个人在房间里谋划着什么,一直到深更半夜还不出来,几个老辈本来是挺难伺候的,到点就要休息,结果凌晨了也不见得,房间总是响起细微的交谈声,一谈就是一个晚上。

        宋懿涵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敢兴趣,也就识趣的不去打扰他们,偶尔进去换茶水,后面程华弌的舅舅不要他进去了,叫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去睡觉。

        他回到房间里面,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或许日本的的床铺通常打在地上,让他不太习惯,他爬起来,点了养神安眠的熏香。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动静,一开门就看见了程华弌跟他舅舅在院子外面散步。

        都这么晚了,气温也这么低,还散什么步?

        宋懿涵跑过去叫他们回去休息,结果恍惚间,看到程华弌的舅舅,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眼中含着热泪。

        舅舅看到人来了,赶紧擦拭干净。

        看到这里,宋懿涵大概也就懂了,骤然想起程华弌说过,他们这次来日本,谈判成功的几率非常非常小——程华弌的舅舅不相信,可是事到如今不得不信。

        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个国家都在遭受□□,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失败者的国家,面对强权的谈判,没有资格说不。

        这不是开玩笑。

        这天晚上,宋懿涵回到房间,彻底无法入睡了。他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相反,正是因为有血有肉,所以他才知道他们现在有多么无奈。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宋懿涵沉默着,就算是点了香也睡不着,心里默数了一只接着一只的绵羊……数到了两百多只还是睡不着。一骨碌地爬起来,抱着枕头去程华弌的房间,钻进他的被窝。

        程华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心身俱疲。

        他已经不报最后的希望,但世事难料,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他不会放弃。

        洗了澡,换了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听见小小的打呼声,轻轻的,软软的。被子鼓起了一团,他伸手撩开被子,看到宋懿涵那张睡颜。

        程华弌挤进被窝的时候,宋懿涵就醒了,嗫嚅道:“唔……”

        程华弌“嗯”了一声,好似真的疲倦了,但还是轻声道:“怎么了?”

        宋懿涵说:“没什么……”他不想说堀川斋的事情,让程华弌烦心,“小少爷,天色已晚,睡觉罢。”

        程华弌伸手一揽,把人揽过来抱在怀里。

        顶着程家的家业,他不敢叫苦,也不敢喊累,唯有现在,偷得了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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