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景姣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赶着竹均一起回去睡得,但是醒来的时候,竹均的小榻已经放到了房间的角落,他穿着淡黄色的裙子,因为跑了步,靠近景姣的时候像是一团小火球。
“早课都做完了?”景姣漫不经心的挑衣服,随口问了一句。
“嗯。”竹均这个回应,带着些不一样的意味,仿佛是为了提醒景姣什么事情。景姣挑了一件提花缎裙,素雅而又清丽:“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她转过身,把衣裳在身上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竹均认真的审视一眼,转身挑了她最喜欢的那块水沫玉吊坠:“还没想好。”
景姣接过水沫玉,动作顿了一顿,但又很快恢复正常,慢条斯理的系上:“哦,那你慢慢想……”
去偏厅用朝食,景姣是去的最晚的一个,杨氏看见她了,低笑一声:“阿姣,你要是再不来,这粥可就要凉了。”陈氏在一边冷眼旁观,景芸皱了皱眉头,心想杨氏这样动不动在父亲面前上眼药,可是也并未减少父亲对景姣的心,偏偏她还总是乐此不疲的做这种事,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果不其然,景滕揉了揉眉心,象征性的教训了景姣两句,还没等杨氏面露得意,又道:“往后若是起不来,就让丫头给你准备一份,送到房间里去也好。”
景姣应了一声,从容落座,一手端起茶杯,一手以袖遮面,杯沿碰到唇瓣之际,借着长袖的遮挡,她的目光忽的一转,望向了杨氏。
杨氏也是无意间撞上了景姣的目光,刹那间,她看到景姣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几乎让她不由得一颤,仿佛有一种看不见也说不清楚的惧怖感细细密密的爬上整个背。
也只是短短的一眼,景姣已然收回目光,继续喝茶,动作流畅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杨氏心里开始有些打鼓——这个景姣的举止好像越来越奇怪了,难道她知道了自己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朝食用完,景滕却没有去万福楼,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让人意外的事情,饶是景姣也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这一问,景姣才知道阳城要办大事了——三年一度的万食节就要举办了。
“万食节?”
景芸皱起眉头:“你怎么了?万食节也不记得了吗?”三年前她们两还偷偷溜出去过。
景姣摇头:“不记得。”
景芸虽然好奇,但是也耐心的把万食节要做什么详细的说了一遍。在楚国中,美食之城不在少数,阳城算是这当中比较有名的一个,主要原因还是阳城所在的位置决定的,往来八方,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不在少数,也让阳城变成一个极有特色之地。
万食节是从十年前开始举办的,至今不过数界,正是因为它三年一次的时间以及规模,使得重视程度和参加之人越来越多。万食节上,可以是个人参加,也可以是酒楼这样的商家为名,献上自家最有特色的菜,成为万食节中的其中一道菜。
“这样就完了?”景姣倒是没有想到,五十年后还有这样的比赛,花招子真是一个会比一个玩。放在五十年前,不过是吃食,谁还会这样格外的在意呢?
“当然没有!”景芸很认真的补充:“届时会有贵人前来参加,品尝万食节中的美食,其实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哪家的大师或者酒楼被相中了,是会直接被提出来的!最后是直接用到宫里去还是被招进权贵府中做大厨,都是前途无量,所以大家也就格外的看重万食节了。”
原来如此。景姣淡淡一笑,“做得好不好,自己才知道,搞这么多花招子做什么……”刚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问了一句:“所以,万福楼也会参加?”
景芸想也不想:“那是自然!”说完,她忽然在景姣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的表情。为什么……她会有那样的表情?
“景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景姣目光一动,冲着景芸笑笑:“没有,只是出了意外之后,有些事情记得不大清楚,你现在一说,我忽然有点印象了。”
景芸“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万福楼的确也要参加万食节,且为了能够在万食节中选,无论是食材的精选程度还是烹饪的精细程度,甚至是官府那边的打点,都堪称面面俱到,眼看着万食节的时间一点点的逼近,景家算的上是胜券在握了。
既然是要多方打点,这当中自然少不了杨家兄弟的走动,一旦万福楼真的拿到了这个机会,杨家兄弟的地位一定水涨船高,换句话来说,景家现在能帮得上景滕的人只有他们两个,景家越得势,杨家兄弟得到的也就更多。到时候想要压制住景滕,压制住整个景家,甚至说是取而代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杨家三兄妹明白,陈氏……也明白。至于景腾……杨氏是景家人,还有两个孩子,男人想法也许天生就区别于女人,况且现在最能帮他的,的确只有杨氏兄弟。
宋嬷嬷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就是坐在凉亭中发呆的陈氏。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陈氏在想什么。
她轻叹一声,给陈氏换了一壶花茶,找了个话茬:“夫人,香居的掌柜知道夫人喜欢睡海棠,特地多采买了一些,老奴这次买了不少,夫人不是说要给二小姐也用一用这种香么。”
提到景芸,陈氏好像忽然就有了几分生气,她目光动了动:“哦,买回来就好。”大概是精神回来了,陈氏忽然意识到宋嬷嬷出去好像有一个时辰。
“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嬷嬷道:“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外头的官兵变多了,进出阳城也是严查死守。”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万食节开始在即,只怕这一次又有大人物会来此,所以难免严格些。”
提到万食节,陈氏的脸色冷了冷,不说话了。
……
城中的官兵的确变多了,但是不全是因为万食节,而是城中的一个说书人忽然被袭击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晚上回去的时候,被硬生生的拖进了小巷子,可怜他一个说书的,靠的是一张嘴皮子,哪里能干的过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真是多亏了这段时间的万食节,才使得城中清理街道的官兵增加,意外的发现了这一场袭击。
说书人被救了下来,但是已经神志不清,对方来势汹汹,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城中的官兵竟然一下子增加的更多了。
竹均是在说书人被袭击的第二天知道这件事情的,自从他把话本子给了说书人之后,即便景姣一直都没有过问,他也在留意说书人那边的状况,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景姣,哪晓得景姣非但不吃惊,竟然还表现的十分的淡定。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老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她剥着果壳,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无比的自然。
竹均这才知道,景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在等这一天……
原本一个说书人被袭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官府的人查到万福楼的时候,就不得不引起大家的注意了。
杨氏兄弟和景滕被带走的时候,杨氏打翻了手里的茶杯,尖啸着要去衙门。景慧向来没有什么大的主张,只知道在家中能够依靠的就是两位舅舅和母亲,现在舅舅竟然去了衙门,她也慌了。
母女两个还没有走出门就被陈氏拦住了。
杨氏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地位尊卑,她指着陈氏的鼻子大声道:“陈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不担心老爷,你根本就是想看到我两个兄长遭殃,你拦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氏没有丝毫的动容,冷冷道:“老爷和你兄长只是刚刚被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你这么莽撞慌张,即便我们无罪,也得判上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等到景家的里子面子全丢了,你就满意了吗!”
景慧六神无主,但是听着陈氏的话也心生犹豫,扯了扯杨氏的袖子,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她一眼,脱口而出道:“你拉着我干什么,要是没有你舅舅你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陈氏却敏感的眯了眯眼。杨氏差点说漏嘴,猛地瞪住陈氏,厉声道:“陈秀,你少跟我在这摆什么主母的谱!”说着,竟然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没错,我的确是担心老爷所以慌了神,可是我也相信我的两位兄长能护住老爷,让他们完好无损的回来,可是你行吗?你除了在这里拦着我不让我去关心老爷,除了在这里摆主母的架子,你还会什么?你能有那个本事来找人帮老爷摆平这件事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一双眸子迸射出的凌厉目光,几乎要把陈氏给刺穿。
是了,她早就想要这样直白的挑衅陈氏了,事情已经很明白的摆在眼前,你出身大户又有什么用?你连家门都进不去,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因为下嫁而被族中摒弃的弃女!顶着一个弃女的身份,在家中又根本帮不到老爷分毫,根本就是个空架子!
陈氏的脸色白了又白,藏在袖中的拳头几乎要把骨头都拽断。
完全占了上风的杨氏终于渐渐地轻松下来,她抬手理了理头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我就在府中等着,我两位兄长用不了多久就能和老爷一起回来。”
“咦,这是在干什么?”
大门口,两房人的僵持被一个略带好奇的声音给打破。
景姣袖着手,优哉游哉的从一边走了过来,身后永远都跟着那个长相出色的婢女。
陈氏的情绪不太好,没有力气和景姣再周旋,冷着脸离开。杨氏又何尝想要和景姣纠缠,她冷哼一声,也准备回房。
“二娘。”景姣忽然开口,杨氏猛地止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景姣。
景姣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怎么叫过“二娘”这个称呼。
“听说两位杨叔遇到了点麻烦。”景姣微微歪着脑袋,含笑看着杨氏的背影。
杨氏的背脊一僵,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只是例行问话,很快就会回来!”
景姣笑意更深:“哦……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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