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两兄弟谈到激动的时候，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开始只是叶远一个人的猜想，但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些事情，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

就在两人要继续深入探讨下去之前，李潇身边的一个小徒儿来了。得知是秦欢在找自己，李潇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和亢奋，淡淡道：“我马上就回去。”

叶远见他憋屈，实实在在没觉得有多幸灾乐祸。他和李潇师出同门，虽各有千秋，但本质上离不开师父的教诲，也甩不开师父的影子，现在秦欢这么做，往浅了说是在打李潇的脸，可往深了说，那就是在打师父的脸，所以叶远对秦欢二话不说用了来路不明的手段的新菜这间事情，其实停看不上眼的。

旁边有小徒弟在，叶远不好多说，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我在观察观察，下次再说。”

李潇点点头，随着小徒弟走远了。

叶远喝了点酒，一个人独酌少了几分乐趣，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寻找些什么。他心中一动，掏出银子放下，悄无声息的追了出去。

……

“听好了！都记住了吗！”街角巷陌，乔绮灵拉着几个小乞儿，先拿出一部分钱，嘱咐道：“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要你们在两天之内办完这件事情，就到这里来领你们的另一半赏钱！”

这边的小乞儿一般都是混城南的，和阿白他们是两路人。这些乞儿知道城南的有钱人更多，所以也很会找地方，更会看人脸色，现在有一个不用费很大的力气就能赚钱的活儿，谁还不来干么！

“姑娘你放心！两天之内，咱们必然让这整个阳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乔绮灵身上还在痛，一笑起来，扯着痛处，心里又气又恨：“行！散了吧！”

一众小乞丐散去，乔绮灵起身离开，哪晓得刚一转身，就与一中年男子面对面碰上。乔绮灵认得他，百味宴的时候他也去过。

相比之下，叶远要显得震惊的多。他瞪着乔绮灵，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乔绮灵确定自己没有和他说过话，细细一想，他大概问的是自己和小乞丐们说的话，“你偷听我说话？！”

叶远哪里还有工夫计较这些？！他健步上来，一把拉住乔绮灵：“你方才说……水晶醉粽，是真的吗？”

乔绮灵蹙起眉头。

“这位兄台……”她挣开自己的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远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极力的想要解释清楚：“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水晶醉粽，出自谁手？！为何你要在这里告诉那些小乞儿，让他们将水晶醉粽的事情传出去？！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乔绮灵不愿意再纠缠：“要是再跟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叶远没料到乔绮灵也是练过的，眼睁睁的看着她逃走……

乔绮灵一路跑回来，撞见了景姣，心有余悸的将刚才的事情说给她听，李潇和叶远，景姣自然也记得，她挑眉道：“你说，叶远追着你问水晶醉粽的事情？！”

“嗯。”

“我记得，叶远和李潇是同门师兄弟。”

乔绮灵一拍脑门儿：“对啊！李潇现在正在聚珍楼做大师傅！”她眼睛亮晶晶的望向景姣：“你是不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景姣笑笑：“需要想什么好主意？！主意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也已经办了，等着吧。”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没想到叶远和李潇对这个也会感兴趣，若是下一次你碰到他，他还纠缠不清，你索性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便是。”

虽然乔绮灵不知道景姣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见她淡定自若的样子，她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安心，原本景姣吩咐她若是下一次叶远还纠缠，就将事情告诉他，但现在她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小乞丐们的行动果然很利落，没有多久，城中就掀起了一个新鲜的说法——万福楼要推出新菜了！这道菜不是别的，而是五十年前才出现过的一道水晶醉粽。

距离端午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节日里做的粽子依旧还能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尤其是大户人家有冰库冷藏，更是能保存。

提到端午节，大家自然想到的是聚珍楼的七彩粽子。模样好看，味道也不俗。这段时间景家接连遭逢不幸，不少人对这个屹立阳城多年的人家抱着观望的态度，水晶醉粽的说法一出来，行外人看的是热闹——不晓得景家到底能不能一跃回到从前的地位，但在行内，就是一道不小的波澜了——

水晶醉粽？！

但凡研究过粽子的厨子，没有人不曾听说过五十年前把先皇吃到爱不释手，令月石国来使都在自己国家的美食面前赧颜的那一道水晶醉粽。

可惜自从孟澜死后，天家下令将所有有关于孟澜的食谱都烧了，加之孟澜从前喜欢藏挤，手底下连个徒弟都没有，做菜之时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现在若是能有人做出水晶醉粽，那就是天大的消息了！

是以，这种种原因加起来，所有的关注又都回到了景家这里。

叶远自是不必说了，当乔绮灵亲自找上门的时候，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这位姑娘，若是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叶某这里有一疑问，还请姑娘务必答复！”

乔绮灵笑笑：“你是来问我，有关于水晶醉粽的事情的，对不对？！”

叶远一怔，但很坦然：“是！”

乔绮灵抱着手臂转了个圈，背对着叶远：“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找你帮忙。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叶远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姑娘的但说无妨！”

“你在阳城做厨子，应该也认识了很多同行，你也看到了，上次我让小乞丐传出去的，就是水晶醉粽，现在，也劳烦您在行内多传一传这个话，如何？！”

叶远可不傻，这样一听，他反倒怀疑起来：“叶某知道，景家如今光景不好，生意人要在生意场上翻身，难免要使一些手段，但叶某想知道，景家搬出水晶醉粽，究竟是真的有干货，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噱头？”

乔绮灵微微挑眉，转过身来：“叶师傅，我就这么说吧，万福楼现在的确是水深火热，但是，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对你来说都不亏呀——您想想，若是假的，如今您能带来多大的关注，届时就能给多大的一个耳光，若是真的……遂了您的意，不正是最好的结果么？！”

叶远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他点了点头：“好。”

……

“老爷，你在想什么？”陈氏递了帖子回来，见到的就是景滕若有所思的样子。

自从景滕生病以来，就几乎没有那个力气打理万福楼了，可是他不去打理，并不代表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家里有老管家，也有他自己的眼线。万福楼是他一生的心血，初初创办万福楼的时候，只是为了妻女能够不受苦。不然他也不会要将其一分为二给两个女儿做嫁妆。当初和程家定下婚约的时候，万福楼尚且还有一丝价值，到了现在……实在是不好说。

他苦笑了一下，道：“阿姣在楼里做的事情，说的话，曹师傅和阿成都已经告诉我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姣姣。这当中，也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阿秀，若是我说，无论阿姣是真心的要对付我这个父亲，摧垮万福楼，还是要如何，我心里都觉得舒坦，你会不会怪我？”

陈氏沉着脸，没有说话。

景滕又笑了：“至于阿芸，你大可放心，先前我不晓得杨氏歹毒，对那两个孩子也是有一些准备的，现在杨氏一家全都没了，我自然也给阿芸留了些，加上之前的，总之，必定不让阿芸出嫁比谁逊色，你放心……”

陈氏终于有了些动容，她红着眼睛看着景滕：“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景滕，你摸着良心说，不错，这么多年来我的确是不喜欢景姣，可是我到底有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景滕染上沧桑的俊颜有了些动容：“阿秀……”

“在你心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喜欢景姣，就一定会对她做出些什么？！所以你从不敢在这件事情上逼着我，因为你怕你若是不在了，我便将积怨都撒在他身上是不是？！景滕……我就问你，你凭什么！你……”陈秀竟然哭了出来：“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阿秀……”

陈氏收了情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不要再多说了。既然你今日把话说明白了，我也跟你放个明白话。你以为我想要万福楼？！我若是真的觊觎你的这点财产，当日我有更好的去处，我为何要嫁给你？！景姣想做什么……我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兴趣去过问，就像是你说的，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痛恨我们，即便是这个时候，我也应当与你站在一起，不是吗……”

景滕闭上眼，两道热泪滑下。

闭上眼的那一刻，陈秀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面对着他深爱他人这件事情不管不问，只是耿直了脖子道：“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要嫁给你！你不是要守着那个人吗！即便是这样，我也要与你站在一道！我陪你一起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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