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真正的面貌
谢府的新大厨上任，厨房里面干活的下人们瞬间分成了两派，虽然谢府规矩严明，对下人更是诸多约束，可是人心总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景姣的出现无疑是给这里带来了一个不小的冲击，虽然大家对原本的大师傅都十分的敬畏有加，但是还是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既然是谢老将军看上的，那自然是有本事的，这位景姑娘年轻，想法也多，说不定能让谢府厨房有一个新的面貌，剩下的人则是为了老师傅担心，深怕这个颇有心计一看就不简单的小姑娘会彻底的取代老师傅的地位。
毕竟这么多年了，人总是有感情的。
这样两派一分，竟然日渐争执起来，直到谢昭从肃州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乎，就得知了这一个大消息，也顺便发现了府中这个现象。他气得不轻，手中的文书放在谢老将军面前，也将自己的质疑和不解说了出来，“祖父，为何要这样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情！？你竟然还将大师傅给送了回去，让她做谢府的掌勺！？不错，她的确是有些天分，可是你晓不晓得府内……”
“昭儿。”谢老将军呵斥住谢昭，“祖父常常跟你说，做事不可急躁，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没有弄清楚，为何这般着急！？你就知道那个景姣没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了吗！？”
“可是……”
“府中下人嚼舌根子，那就是规矩没有教好的，放出话去，我不想再听到有人私底下有这些议论。再者告诉他们，大师傅只是暂时回到家乡，往后还会回来，而这位景姑娘……只是暂时寄居。最后，往后无论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来打听景姣的事情，只要是府内人，谁敢胡说八道，按照府内的规矩处置！”
谢老将军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谢昭也只能忍下，“是。”
从谢老将军的书房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景姣。不对，毋宁说是景姣在等他。
“谢公子。”
谢昭手里的文书还紧紧拽着，见到她时，立马就想到了因为她而在府中引起的风波。谢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循规蹈矩，从未真正的以权谋私，可是现在，先是给她做了一个新的身份，接下来直接将她当做了府中掌勺大厨，这样的僭越，还是第一次。
谢昭举起手里用黄绢布包着的文书，“我知道，你是在等这个。”
景姣笑了笑，“劳烦谢公子跑这一趟，实在是对不住了。”
谢昭笑着摇摇头，“景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在谢家得到什么！？我再提醒你一句，谢家不亏欠你什么，在情在理都不亏欠，五十年前是，现在也是。若是祖父为了救命之恩而大逆不道，公然叛国，那才是大错特错！如果你觉得凭着这个能威胁到祖父，那你就错了！谢昭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给谢府蒙上任何污点！”
景姣仿佛是听了一个笑话，“我知道谢公子对我还有很多的误会，既然谢公子今日豆浆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我也不介意跟你说清楚。谢公子，我对谢家的一切，完全没有兴趣。而我真正感兴趣的，也和谢家没有半点关系。我承认的确是请求谢老将军帮了个小忙，但是你可以放心，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连累到你们谢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中带笑，话中带挑，“谢公子若是还不信，不如立个字据，如何？”
谢昭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多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文书交到她手里，一字一顿的警告，“你最好言而有信！”
景姣接过，眼中滑过一丝谢昭看不懂的诡笑。
她抬眼看他，同样是一字一顿，“多谢。”
……
谢昭是真的被景姣气得不轻，初见的时候，他的确是觉得景姣十分的特别有本事，可是渐渐的，时间一长，这种模样的姑娘就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还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不管不顾的去做，一点也不会考虑的别人的心情和感受，自私且残忍。
“公子，谢将军说咱们五日后进阳城。”
谢昭对这些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原本这一次是陪着祖父过来探望故人，没想到无端端的知道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他现在只希望祖父能够尽快了却了自己的遗憾，结束这一次的行程，早些回到肃州，安享晚年。
“公子，咱们要派人监视着那个景姑娘吗？”
谢昭不提还好，一提就更生气，末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往后，不要再叫她景姑娘了……”
……
黄色绢布包着的，是肃州官府发出来的户籍文书。
景姣带着文书回来，并没有急着要去拆开。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旁的阿瞳将一个用陶瓷烧成的等身人头放在桌子上，又将晶莹的药液一点点的涂抹在人头上面，小小的刷子慢慢地描绘着一张截然不容的脸，这药液能凭着浓淡程度收紧脸上的皮肤，还能收缩眼角，垫高鼻子，总之，只要经过一番描摹，就能做出一张让人跳不出毛病的人皮面具。
描画完了，阿瞳道，“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用了。”
景姣眼神一动，看起来像是从出神中回过神来。
阿瞳心中有些不忍，“姑娘，一定要这样吗？”
景姣笑了笑，“这样是怎样！？景姣的这个身份，充满了威胁，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个地方，可是那个地方，我又非去不可……”
阿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景姣的神情，又将想说的话全都忍住了。她道，“谢老将军会将府中的人都换一批，可是那个谢昭公子看起来并不好惹，他必然又会觉得姑娘是还在故弄玄虚，又或者阴谋重重，姑娘需不需要让我监视着他，以免让他生出什么乱子，反而坏了姑娘的事情！？”
景姣摇摇头，“不必。他生不出什么乱子的。”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半干未干的人皮面具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形貌。阿瞳用细细的竹筷子挑着边沿，要为景姣敷上。
“等一等。”景姣忽然叫住她。
阿瞳手上一顿，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着铜镜里的景姣，忽然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刚落水醒过来的照镜子的情境。惊慌，意外，不敢相信。可是渐渐的，她接受了这张脸，接手了自己景家大姑娘的身份。原以为只是一个机缘巧合，又或者是老天爷大了盹儿，阎王爷摸了鱼才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这个景姣，甚至是她的母亲，都和自己有着微妙的关系。
如果一切都是在阳城开始的……
那么，就让这件事情永远的在阳城结束吧。
冰凉的面具覆上了她的脸，这只是第一步，阿瞳对着景姣给出的画卷，一点一点的修补，一点一点的描画，包括面具之上的妆容。
描补得差不多了，阿瞳问道，“姑娘，这画上的人真有其人吗？”其实她想的是，若画卷上的人真有其人，用了这张脸，日后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铜镜里的脸俨然已经不再是景姣，猛然看上去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陌生，可是很快，这种陌生的感觉就被一种钝钝的凿心之痛给取代。
真是熟悉。曾经有那么一世，她就是以这个容貌过活的。那时候，她初生牛犊，上天下海，大闹天宫，声名远播，最终带着要为师傅报仇的彻骨之仇，与陶青同归于尽。
却又那么陌生，回首去看，已经是上一辈子的故事。
纤细白腻的手指轻轻地抚上铜镜，似乎是在轻轻地描摹铜镜中的人脸。
鼻子，眼睛，眉毛。
她忽然笑了，“自然是有其人的。”
阿瞳一怔，“何人！？”
景姣，“就是我啊。”
……
灯火跳动着，将夜色映衬的更深。韩峻坐在书房里，一直在翻看着关于这些年来谢家征战沙场的种种事迹，且十分确定，谢家遭遇的最大的一次难题，就是五十年前在琉璃岛的那一场战役。
并非是海上作战有多难，更不是兵力是否强盛的问题。五十年前的琉璃岛，有着现如今想象不出的贫穷与落后，在当年的战争中，甚至一度爆发了疫情。行军打仗，怕弹尽粮绝，也怕这样的疫情传播，前者是没饭可吃丢了命，后者是有饭也没命吃。
可是书上又说，当年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与友人上了琉璃岛，救回了许多人的性命。那大夫还有名字——三水。
三水……就是叶淳。
韩峻的五指骤然收拢，嚯的一下站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
叶淳……五十年前……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按照时间来算，当时的孟澜应该正在和沈筠游历，既然叶淳都收到了消息去了哪里，孟澜和沈筠又怎么可能没有出现在那里！？
明明谢家是当时剿灭乱党的先锋，却偏偏让一个遗孤逃了出来，现在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阳城，莫非……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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