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最后一面
薄霜跟着觅蛾很快就尾随上了那个小乞丐。
暴雨初歇，路上还很泥泞，行人不多，恐对方发现，她只是远远地跟着。
反正她耳力好，就算这样远距离，一旦小乞丐跟良妃接头，她也能听得到。
小乞丐一路往西，越走越偏，一直来到了城南的郊区。
京城所有的染坊都开在南郊，染坊气味浓郁，刺鼻难闻，薄霜拿了帕子捂了口鼻，心想得亏是她，若是嗅觉异于常人的桑无渊，不得被熏死。
尾随小乞丐从外围经过染坊区，又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她看到小乞丐进了隐在竹林深处的一处茅草屋。
恐被对方发觉，她没再上前，而是提着轻功飞上了一棵大竹的竹梢，屏息凝听。
“画送到了吗？”一道苍哑的声音，尽显虚弱。
话落，便是一阵剧烈咳嗽。
“送到了，婆婆放心，我是看着守卫拿进去禀报才离开的。倒是婆婆你，还好吗？”小乞丐的声音。
“我大概快不行了，小源，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若我去了，这间破屋就留给你，至少能遮个风挡个雨，还有还有我放衣服的那个箱子箱子底下，还有点碎银，虽然虽然不多”
薄霜眉心一跳，这是在交代后事啊！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只是没说出来，那就是良妃用自己的身体炼制的解药。
普通的血，肯定解不了母子蛊。
而她是医者，非常清楚用血肉之躯炼制解药的后果。
一般都是解药成，肉身废。
也不敢多做停留，后面的话她没听完，就提着轻功往回赶。
她现在不能贸然进去，一旦惊动良妃，良妃可能又会躲起来。
她得赶紧回去通知桑无渊，或许还能让他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
回府后，她也没跟桑无渊说良妃情况不妙，毕竟她也只是从听到的话语里得出的结论，最主要的，也不想他太担心，只跟他道，找到良妃的住处了，立即带他前去。
另外，她还让晋风速速进宫去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至于皇上愿不愿意前去，那是他的事。
因为桑无渊的身子蛊毒刚解，还极其虚弱，薄霜让人准备的马车，为了赶时间，用了四马那辆。
薄霜还抱上了秋秋一起。
当薄霜他们一行到达的时候，那个叫小源的小乞丐已经不在了，茅草屋里静悄悄的。
破旧的床榻上，妇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薄霜呼吸一紧，不会已经去了吧？
连忙抱着秋秋准备上前，桑无渊比她更快，身形一闪就去了榻边。
此时的妇人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疤痕交错的一张脸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也那么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
“母妃。”桑无渊嘶声痛呼。
妇人没有任何反应，阖着眼睛。
“我来看看。”薄霜将秋秋给桑无渊抱着，伸手探良妃的脉。
“还有脉搏。”
只是很微弱。
薄霜又探了探她耳后的大脉，面色凝重。
这幅身子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自袖中掏出方才出门前紧急揣上的针袋，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在良妃的眉心和头顶穴位处缓缓刺入。
良妃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桑无渊的那一刻，大概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就定定地望着他。
直到桑无渊喊了一声“母妃”，她似是才惊觉过来，脸色一变想起身，却因为太过虚弱未能如愿。
“母妃别动，母妃躺着就好！”桑无渊道。
良妃满眼惊慌，本能地抬手去挡自己的脸，可抬起手后又发现自己更应该遮住的是被废了十指的手，于是又慌乱地放下去，将两只手都缩到袖子里。
桑无渊和薄霜自是都看在眼里。
“母妃，儿臣好想你，你为何都不去找儿臣？”桑无渊红了眼。
良妃抿着唇，一字不说，甚至还别过脸朝床里，不看他们。
薄霜知道，她这并不是不看他们，而是不想他们看她的脸。
任桑无渊怎么叫着母妃，就是不理会。
桑无渊有些无奈，又不能强行去将她的脸扳过来，怕让她更激动、更反感，更怕她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薄霜见状，碰碰桑无渊的胳膊，指指他怀里正哼哧哼哧吮着自己小拳头的小不点，示意他将其放到良妃边上去。
桑无渊怔了怔，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便依言倾身将小东西放到良妃的身边。
“母妃，这是你的孙儿，叫秋秋。”
小东西一被放到榻上，就如同获得自由一般四肢扑棱起来。
一个多月的孩子还不会翻身，薄霜就轻轻将他推侧过去。
见边上躺着一个人，小家伙自是闲不住，就拿小手不停去碰对方，去碰她的胸口，去碰她的颈脖和脸。
一双小腿也扑棱蹬着，嘴里还咿呀咿呀的。
终于，良妃缓缓将脸转了过来，并将身子往床里艰难挪了挪，给小家伙更大的空间，也不让自己的脸离小家伙的脸太近。
大概是见良妃终于面对着自己，小家伙很高兴，咧着小嘴就笑了，四肢扑棱，笑得咯咯咯的，很开心。
良妃瞬时眼睛就红了，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小东西真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粉雕玉琢，跟个糯米团子一样。
桑无渊欣慰地弯唇：“他叫桑懿，小名秋秋。”
然后又揽过薄霜，跟良妃介绍道：“她叫薄霜，是秋秋的娘。”
良妃看看薄霜，微微颔首：“我知道。”
她一直关注着他，关注着他的一切，自然包括他爱的女子。
“母妃，跟儿臣回王府吧，儿臣不想再跟母妃分开了。”桑无渊哑声道。
良妃摇摇头，虚弱开口：“我的身子不行了。”
桑无渊呼吸一紧：“没关系，薄霜会医，她会医好母妃的，她师傅是无尘大师，相信母妃也听说过的，她也能请无尘大师来给母妃医治。”
薄霜也当即附和：“是啊，我师傅医术高超，定能医好良妃娘娘。”
良妃勉力牵唇，依旧微微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
话还未说完，她就咳嗽了起来，因为是面对着秋秋的，她当即扭头朝里，一口鲜血直直喷溅到床里的墙上。
“母妃！”桑无渊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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