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罪证
第24章罪证
不……不能傻住,陆苇、陆苇……
裴珩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在这种时候,他的理智居然还能保持工作,身体还会自己行动,真是谢天谢地。
他飞快跑上前,一边把纯棉外套脱下,按在陆苇头上的伤口,用力绑了一下,也不知道按住止血点没有。同时,他检查着陆苇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尤其是骨头有没有事。
确认没有别的骨头受伤,裴珩一边将陆苇抱起,一边对着旁边的女生飞快地说:
“去第一教研楼301室找于文梅老师,就说他们班的陆苇重伤昏迷,被裴珩带去医院了!叫她打我的手机!”
女生骤然看到一地的血,只差没昏过去,也靠本能行事,白着脸点头,飞快往第一教研楼跑去。
裴珩已看不见周围,只是抱着陆苇往学校后门跑,一路叫着:“让开!都让开!”
谁也不敢拦他,保安刚凑过来就被他吼:“还不去打车!人命呐!”
保安看那白色外套上满是血迹,也吓傻了,飞奔去路口叫车。
一高都是娇气的主,只要是放学时间,别管中午还是下午,门外都候着出租车。裴珩一出校门,保安就把车门打开了。
裴珩抱着陆苇上去,让陆苇尽量平躺,对司机说:“大叔,求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回头我给你五万块,人命关天,求你了!”
别说少年语无伦次,连用两个求字,就看看宛如失去生命一般的少女,司机也不敢耽搁,当即不发一语,踩了油门就走。
可转出小路没一会儿,司机就踩了刹车。
裴珩瞬间抬头。
这一脚刹车踩住的仿佛是少年的心跳,司机瞬间感觉到一双冰冷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刺来,他开口要解释,竟然吓得没有了语言。
“我……”
但只是一秒,司机看到少年闭了一下眼,很轻微地摇了一下头。
是红灯,他看见了。
他不能要求司机闯红灯,但是陆苇真的等不了。
裴珩压住满心的惶恐和急躁,掏出手机打122:“喂,你好,交警是吗?我这里有个女高中生头部重伤,昏迷了,出了很多血需要紧急从市一高送往……”
他顿了顿,瞥向后视镜。
司机会意,马上说:“最近的是第三人民医院!”
“市三院。情况紧急,路上可能有超速闯红灯甚至逆行变道,能不处罚吗?车牌是……”
司机乖觉地报上车牌号和位置:“……我们在紫荆大道与经开三路的红绿灯处。”
“好的。”接警台答道,“同学你不用紧张,我们会为你们打开绿色通道。待会儿会有警车跟你们并行,鸣笛三声,确认请回复,为你们开道。”
不到半分钟,一辆骑警过来并行,按了三声喇叭。
车窗摇下,少年的脸色苍白而布满忧虑。
甚至可以说惶然。
骑警确认无误,打开警笛。
裴珩再次拿起手机,打了120,请转接市三院,告知伤者情况和预计达到时间。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车子赶到医院,等救治,等……上天垂怜。
终及裴珩的一生,再也没有度过那么长的10分钟。
“这里。”
“把患者抬下来。”
“小心……”
医院早已得到消息,出租车一停,便有医生护士围上来,开始救治。
他们关心着少女头上的伤,推着她往急诊室飞奔。裴珩茫然地跟在后边,亦步亦趋,只看得见少女苍白的垂下的手。
忽然,那只手动了一下,像是想捞什么,又无力可继,便要落下。
一瞬间,裴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本能地接住了,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那失血过多的凉意,直透入他的心底,冻得他魂魄都在颤抖。
陆苇躺在在病床上,或许是搬动,她醒了一些。但受伤太重了,她的神智已经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一件事。
“不要……别告诉家里……挨骂……害怕……”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枚钉子,将他密密匝匝地钉在罪孽的十字架上。
裴珩不知怎么回答。
四周也没有谁给他机会,抢救耽误不得时间,护士将她的手抽走。
“家属请到外边去,不要影响抢救!”
现场一片混乱,裴珩耳中听得到各种各样的声音,可又分辨不出那些声音是什么意思。他指尖上沾满了陆苇的血,冰冷,黏腻。
麻木的感觉从指尖升起,他无法自制地想,把这些血换成是他流的,能不能换一次时光倒流?
换他回到开学那天,让他一拳把那个嚣张得脑残的少年一拳打倒在地,揪着他的领口,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嘲笑别人?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你除了沾沾自得,还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她被孤立、被针对吗?”
“你这个蠢货!你会害了她!你会害死她的!!!”
可再多的后悔,也换不回一个重来,裴珩只能站在抢救室外,绝望地等待着。
也细细地数着自己的罪孽。
听说有罪之人死后会下地狱,他愿意下十八层地狱,碾身烫喉滚热油,怎么都行,能把陆苇救回来吗?
他看到每一个护士都想拉问她有没有事,又怕影响了抢救,焦急无比。好不容易,护士走出来叫道:“刚刚那女孩的家属呢?”
裴珩忙道:“是我。”
护士狐疑地看着他,正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叫喊:“裴珩?怎么回事?陆苇呢?”
护士看着匆匆赶来的中年女人,问道:“你是……”
“我是一高的老师。”于文梅已经看到了裴珩,少年白色的t恤上,胸膛手臂间全都是血迹,吓得她脸都白了:“裴珩!怎么回事!你……”
裴珩摇头:“于老师,我没事,都是沾上的。陆苇在抢救室里。”
护士一看就明白了:“你是刚刚那女孩的老师?”
于文梅忙道:“我……他们班主任出差了,我只是个代理班主任……”
“姑娘手脚擦伤不严重,都是皮外伤,已经处理了。头部遭受撞击,大量出血,缝了五针,情况已经稳住了,估计脑震荡免不了,等进一步检查。现在人已经送重症了,你们通知下监护人,尽快把手续给办了。”
护士交代完毕,又扭头忙去了。
裴珩与于文梅面面相觑,裴珩说:“老师,她父母……”
“我刚刚打了电话,她父亲联系不上,愁死了。”于文梅揉太阳穴,几乎要哭了。
“你们老吴说,陆苇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她家在一个小镇上,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不久她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再婚。她初中就自己出来读书了,只有寒暑假会回她父亲那里,但是她父亲对她并不关心。我打了好几次她父亲的电话,根本没人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才16岁,陆苇居然是独立户口,自己就是户主……”
于文梅越说越觉得事情不好办,语气难得严厉起来:“这么大的事,我可负责不起。裴珩,也不是你负责得起的!总之……今天幸亏有你,现在没事了,回去上课吧,我给你们班主任吴老师打个电话,问下他怎么处理。”
裴珩没动。
他不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相反,因为家庭条件不一般,他从小就见惯了人情世故。
他问:“于老师,要是联系不上她父亲怎么办?手续……”
于文梅愁得一个头两个大,又不敢得罪这位少爷,只能哄道:“你们吴老师会处理的,听话,回去上课吧,这里不关你的事了。”
一番话,裴珩就确定了她的弦外之音。
学生重伤是大事,于文梅担心事后被追责,一个字也不敢保证,一个决定也不敢做,全都想推给远在帝都出差的老吴。裴珩毫不怀疑,等他离开,于文梅就会给老吴打电话,全程录音。如果最后学校说处理及时,她就揽功;如果学校追责,家长闹事,她就拿出录音,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
她想得“周全缜密”,可陆苇的伤能耽误吗?经得起她的请示吗?
裴珩当机立断:“于老师,情况紧急,你是代班主任,如果陆苇真的有什么事,老吴可以借口出差,你呢?你怎么办?”
于文梅的呼吸瞬间一滞。
她怎么没想到这点?要是学校追究下来,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先去给她办手续,事情紧急,医院会理解的。”少年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十分的强硬,语气不容置疑。“我去交费。”
于文梅一愣:“你交费?”
她犹豫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垫付医药费。
那女生通知她时说陆苇头破血流,快死了。现在看这架势,医药费少不得八千一万的,她一个穷教师,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拿得出手她也得跟家里商量再垫付啊。
少年的脸色与眸色都像死过一回似的,但脸色异常镇定,语气更强硬了:“医药费我垫付,老师,你现在就去办手续。”
于文梅来之前已经找了班上的学生问来龙去脉,否则不会耽误快一个小时才来。可学生们都说陆苇是潘新勇跟人打架推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珩没有给她过多解释,他拿过护士压在长椅上的单子,径自朝缴费处去了。
他庆幸平时父母不管他的钱,但又放纵他的钱,否则,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少年沉默地递上单子和银行卡,刷卡划钱。
于文梅跟在旁边,没有说话,暗自叹气。
她一个新上任的代班主任,名不正言不顺的,最怕三种学生:有权的,有钱的,脑中风般发疯的。
之前钱雨梵是第一种,潘新勇是最后一种,裴珩是第二种。
大几千的医药费,她咬着牙都舍不得拿出来,裴珩随便就垫了。
不过,还是个好孩子。
于文梅正想夸几句,就看到裴珩将收费单拿去急诊室,交给护士,然后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于文梅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去帮陆苇办手续了。等她办完手续回来,裴珩还站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里,不知在看什么。
“裴珩。”她语气温和,今天多亏了这个果断又有钱的男生。
裴珩没有转身,目光不知看着哪里,只问道:“于老师,你通知潘新勇的家长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于文梅没回答:“你回去上课吧,这件事辛苦你了。”
那就是没有。
裴珩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于文梅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件染血的运动外套,上边印着某个昂贵品牌的logo。外套已经被血染红,又复干涸了血液,呈现一片可怕的铁锈色。
少年珍而重之地将衣服卷起来,拿在手里。
他要拿回去?
确实,几千块的衣服呢。
不过……于文梅以目光评判着,提醒道:“裴珩,这血迹洗不掉了。”
“我没要它洗掉。”
就算血迹能洗掉,难道犯过的罪,也能当做不存在吗?
还不如留着,当做罪证,永远鞭挞自己。
(https://www.uuubqg.cc/20601_20601028/4146277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