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妙计
第33章妙计
下午，裴珩从班主任吴老师那里回来了，递过来一张纸：“喏，给你，收好。”
陆苇接过来一看，先是嘴角翘了翘。
是她的期考成绩单，吴老师只做了语数英跟史地政，是一份完全的文科成绩单。这段时间陆苇的精力都压在文科上，把生物化都抛弃了，效果还不错。
547分。
吴老师还特别标注说，这年他们省高考文科一本线是540分。
接着，陆苇看到了最后一行字，转头眨了一下眼睛。
怎么还要家长签字？
裴珩：“好学生要听家长的话，老吴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回去马上给家长签字，记住了吗？”
陆苇乖乖点头：“记住了。”
一句话，这事就算完了，裴珩开始跟她确认明天的时间。次日一早，他就按时到了学校。
将陆苇送到客运班车上，裴珩检查了安全带，撑着椅子靠背，低头看了一眼。
陆苇立刻自觉地掰手指：“下车报平安，到家通知你，回去马上让家长签字。每天三次报平安，有事就报警，并且立刻通知你。”
数完了，陆苇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都是等夸奖：“你看，我都记得，放心吧！”
“放心个屁，你最好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否则……哼！”裴珩威胁，手还没停。
他将一直放在防风服口袋里捂着的热奶茶拿出来，拧开盖子又盖好，塞进她手里。
“我走了。”
“嗯。”
陆苇目送他下车，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直到汽车带着她离开。
裴珩的身影越来越小，还对她挥着手。
陆苇的眼眶都湿润了。
回想起来，又觉得好笑。
这半年的高中生活，真是没猜到开头，经历了开头也猜不到结局。谁能想到，她居然跟裴珩成了这么好的朋友呢？
裴珩还因为她回家的事生气，好像她不是回家，而是去白骨洞，里面有一大堆妖怪等着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哈……”陆苇不禁轻轻地笑出声来。
笑了之后，她又有些发怔。
这是第一次，她竟然会在回家的路上笑出来。
不管是10岁以后每天放学，还是初中寄宿制学校放假，陆苇记得，自己都是满心恐慌的。
她很害怕回去那个“家”。
可是现在呢？她居然笑得出来？
是因为裴珩说的，卡里有钱、心里有底气，还是……因为裴珩就是她的后盾？
陆苇分不清楚，总之，当汽车停在熟悉又陌生的街边时，她下车的动作没有迟疑。
平东镇是国道上的一个小镇，只有豆丁点大。主街道是穿过小镇的国道，街道沿着国道两侧分布，南边是新街。越往北边走，街道越是老旧，店面也逐渐从汽修、超市、服装之类的，变成零售商店、理发店等。
路过一家棋牌室的时候，陆苇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久祥叼着烟，斜靠在椅子上，随手抓了一张牌摸着，等着百无聊赖。“老七怎么这么久？跌粪坑里啦？”
在他周围，是棋牌店胖乎乎的中年老板娘，以及左邻右舍里出名的麻友、闲汉、嘴碎女人。
以及……她的小学班主任，黄丽珍。
陆苇灵机一动，忽然明白了裴珩的用意。
她拖着箱子走过去，从包里摸出成绩单和笔，叫道：“爸。”
宋久祥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脸色登时黑了三分，明明白白地挂上了“讨债鬼”三个字，应也不应一声，喷出一口烟。
“哼！”
周围的人也只打量着，没有作声。
“爸，我放假了，这是我的成绩单。老师让家长签字，尽快寄回去学校的。”陆苇说着，将成绩单放自动麻将桌上，心里吐了吐舌头。
她真是跟裴珩学得胆大包天了。
不仅设圈套，还敢偷偷看猎物掉陷阱没有。
“签什么签？早就说让你跟你丽芳姐去打工，你不去，赔钱货！”宋久祥看也不看，挥手就把成绩单扫开。
黄丽珍对“陆苇”、“成绩”这两个词装有雷达，下意识地接了。再一看，她登时心花怒放：“陆苇，这是你的成绩？哈哈哈！”
她一边看，一边用力拍着陆苇的肩：“我真是没看错，你真是我教出的最优秀的学生。以前全镇第一考上县中，后来又是全镇第一个考上一高的，现在，你要做全镇第一个一本应届大学生？”
事情可太顺利了，就照着预想发展。
陆苇虽然被拍得不住地趔趄，但脸上的笑意真心：“黄老师好。”
在平东镇，读书分两种，一种就是按部就班，在镇上读完九年义务教育，最多再读个技校，然后就去打工。打工之后，就是结婚生子。
大多数人，走的都是这条路。
还有一种，就跟古时候考科举似的，一步步往上考。
这是在太艰难，因为小镇的教育水平就这样。
这么多年来，小镇只出了一个211大学生，就是陆苇那位邻居姐姐。这位姐姐是在镇上读了小学初中，然后考上了县中——这在平东镇，已经超过了80的人。
最后，这位姐姐虽然是复读生，但考上了本省的211院校。
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录取通知书一下来，整个小镇上下都去她家道贺。大红鞭炮放了足足一个钟头，流水席摆了一条街。
虽然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但是至今为止，他们家人在小镇都抬头挺胸。邻居说起，无不羡慕的。
教出那位姐姐的小学老师，就是黄丽珍的死对头同事，为此时时拿出来吹嘘，说自己多了不起。
黄丽珍身为教研处主任，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年就下了个狠手，把自己教的六年级全班都组织去参加县初中的招考。
平东镇就这么大，新街夫妻打个架，不到十五分钟，老街都能把夫妻俩的祖宗十八代八卦翻出来说一遍。黄丽珍这个举动很快传遍了，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
没想到最后，还真有人考上了县中，而且还是以全县第二的成绩考上的。
这就是陆苇。
从此以后，黄丽珍就对陆苇寄予厚望，觉得她会成为自己扬眉吐气的资本。再后来，陆苇考上一高，也是黄丽珍再三劝说宋久祥，陆苇才能去读的。
从那时起，镇上的人就分成了三派。
一派看好戏吃瓜子的，一派以黄丽珍为首，觉得陆苇一定会有出息。另一派，则觉得陆苇去了一高，一定会跟不上学习进度。
“陆苇那丫头，整天哭哭啼啼的，哪是个读书的料？”
后一派一直在平东镇占据上风，深以为“陆苇能考上大学”之类的话，都是黄丽珍为了给自己贴金吹出来的。
因此，当场就有人笑起来：“丽珍，你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这可不是我吹牛，是一高老师写的期末批语，要家长签字确认的。”黄丽珍拿着成绩单塞到那人面前，“你看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本学生期末考试已经达到预估的一本线分数，望继续努力，争取更上一层楼，达到211、985的录取线。’——还有一高的红印呢，不是造假的！”
“嚯~还真是。”那人一看，也夸起来，“陆苇，你成绩不错啊。”
“我看看，我看看。”其他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哎哟，真的是。陆苇，你要是考上了，是不是跟孙媛一样？”
孙媛就是那位邻居姐姐的名字。
“怎么说话的？这怎么能一样呢？”黄丽珍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孙媛是复读的，陆苇这可是应届生！陆苇，你争气啊！哈哈哈！我就要教出一个211……不，985大学生啦！陆苇，等你考上了，我要给你买一个一千响的炮仗！”
陆苇不同意这话。
复读的怎么啦？只要能考上，那都是真本事！
“嘁~你也就是教了她小学而已，就算她考上大学，也不是光你的宗、耀你的祖啊。”麻友们嘲讽完，又看了宋久祥一眼。
那眼神，说不羡慕，是假的。
大学生啊。
不过，很快就有人回过神来，眼睛里的羡慕消减了不少。
大学生又怎么样？宋久祥对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好，天天骂赔钱货，恨不得她早点去打工挣钱。其实这些年陆苇过的什么日子，大伙都看在眼里。也都知道，陆苇上学的钱的不是宋久祥给的，是她死去的妈留下的。
等着吧，等陆苇考上大学，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大城市发展，不要这个亲爸。
宋久祥一直看着没有说话，但是众人的眼神，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先前的羡慕，让他暖洋洋的，浑身的肥肉都轻了三斤。他忽然意识到，陆苇这赔钱货竟然是个金凤凰了。
宋久祥有个儿子，但是成绩烂得跟三月的泥巴似的，扶不上墙，眼看就是去打工的料。一旦去打工了，就要准备娶老婆了。要娶老婆，便宜的在平东镇新建一栋房子，贵的就要去县城买房。
他一辈子就在小镇开个榨油坊，哪有钱给儿子搞房子娶老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没有钱，以后陆苇考上了大学，还能挣不到钱吗？陆苇有钱了，那不就可以给他儿子买房娶老婆了吗？
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啦！
嗯……算算时间，陆苇还有6年才大学毕业，他儿子今年12岁，6年，18岁，刚好能带个老婆回来，先生儿子再办酒，合适了！
至于这些人想什么，他很清楚，可再怎么说，他都是陆苇的亲爸。这世上，还有能把血脉割了的？
宋久祥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决定立刻回家跟老婆孩子说清楚，要他们以后对陆苇客气点，别把陆苇弄得上不了学。
他可等着这金凤凰给他们家下金蛋呢。
“老七慢腾腾的，真是的，不打了。”宋久祥啪地将手里的麻将一翻，放在桌面上。
一看，是个“發”。
好兆头啊。
宋久祥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身对陆苇说：“还站在那干嘛？拿你那个成绩单，回去了。”
哇~陆苇默默地收回成绩单，跟在后面，心里已经跟浪潮似的，一阵阵地冲刷着念头，想给裴珩发消息。
裴珩你可真厉害！你的计划奏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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