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绪言
国都大雪,覆了整座皇城。
“朕恳愿太上皇赐谈。”
屋内女子对门外新帝略带卑微的求见声置若罔闻,低头将棋盘上的一黑子往前移了一步。
震慑四方的天启国帝皇赵修老老实实待在门外,不敢出一声大气。一旁伺候着的小奴更是诚惶诚恐,把头埋着,活像个缩头乌龟。
只因,屋内住的是天启国民心中的最高信仰——太上皇慕容云忆。
“母亲,孩儿想见您一面。”
赵修念起幼年时自己亦是如此,跪在门外,恳求屋内人开门。
“你是这天启国的帝子,我是天启国的帝皇,是君臣,非母子。你应当称我为陛下,而非母亲!”
小孩稚嫩发颤的哭声与女人冰冷的呵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语气中的冷刺狠狠扎中幼年帝子的心,迅速冰棱在整颗心中横生。
他是帝子,不是儿子;他有皇权,没有七情。
可这些年来,见人民安居乐业,他自然也懂了母亲的狠心,却也无法与她再亲近。只是偶尔站在望月阁的最高处遥望思君殿,心上蒙了一层灰色。
若不是前日里皇后喜诞龙子,他断然不会冒雪赶来叨扰“太上皇”。
这雪愈下愈深,街道安静得只剩下雪花掉落的声音和屋内传来的柴火噼啪作响声。
等了将近一炷香,慕容云忆才颤颤巍巍地起身,拄着手杖一步步向外室的高椅走去。一旁伺候的老侍人欣喜地连忙前去请皇帝进殿。
雪已经黏了这位帝皇满身。
“陛下找老身何事”
门轻轻被合上,偌大的民兴堂只剩下母子二人,还有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
“儿···朕今日喜得一子,若有幸得太上皇亲赐姓名,想必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云忆浑浊的眼珠里混入了几分亮色,却也是须臾而过。
“你名修,字无望。他便名思吧,字就待成年后,由你自己定夺。”
赵修抬头望向自己因父皇逝世而一夜白头的母亲,眼里涌上了不可置信的惊喜。
“谢太上皇赐名。”
“于我身前跪下!”
云忆看着赵修神似傅清河的脸晃了会儿神,久不语,继而才醒神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豆豆,日后天启国昌盛不息、百姓安居乐业的责任就要由你承担起来。你可知,这天下最苦的差事莫过于做一个好君主?”
赵修听母亲轻唤自己乳名的时候惊得抬头,却发现母亲衰老过度的眼睛,整个身躯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战栗着。
“臣下身体不适,还请陛下速速回宫处理北疆内乱。”云忆的语气又冻住了。
如今角色交换,他为君她为臣,可是一堵冰墙仍在,这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他身上。
“太上皇身体不适尚且忧虑国事,寡人自省不如太上皇尽责,自速归。”
赵修起身长揖冒雪而去,不顾。
“咳咳——称心,扶我到老榕树旁坐去。”
“夫人,保重身子要紧。”
“无妨,我日子也不多了,便随我心意吧。”
老侍人眼里浮上一层哀伤,没有再违背夫人意愿,给夫人裹上厚厚一层,再加上一个暖炉后,才敢轻手轻脚地将云忆扶到榕树旁的躺椅上。
云忆望着这棵与自己同龄的榕树,慢慢合眼,往事似雪花片片飘落——
洪武二年,她约九岁,傅清河将她捡回煜王府。
“你没名字,就唤云忆吧。”
云忆,云忆,云忆,照我心意。
她望着傅清河痴笑,哪怕只有一天可以吃得如今天一样饱,自己就能很开心。
洪武六年,成王登基为帝,号启宣。两人于战火离散,六年不复相见。
启宣十年,又于战乱中,惠帝崩,傅清河再度被流放,身边依旧跟着一个她。
宣德四年,傅清河揭竿而起,一击即中,平定北方战事,号齐瑞。
但她也终于醒悟,原来自己不过是这场大局中他最重要的棋子,顷刻肝肠寸断,惶惶不可终日,远避北疆。
自逃走后,她无心再返。可他偏偏还是找到她。那时,他望向她的眼睛里全是疲惫的红丝,嘴唇发紫,骨瘦如柴。
此刻的傅清河病入膏肓,完全丧失作为三元大陆最有权势的帝皇的意气风发。
“你来干嘛?!”
“阿忆···我只是来看你和豆豆一眼的。”傅清河眼睛又些昏花,勉力说出话。
“滚!”
小赵修不明就里地被母亲箍在怀里,呆望着自己的母亲绷成欲发之弦。
最终,傅清河仓皇离去,那些打了很久腹稿的话还是没被说出来。
随着这位怪叔叔的离去,小赵修看着母亲整个人瘫软下来,泪如雨下。再后来,自己就被带回了天启。看着母亲步步走向高位,小赵修发现自己再没了自由与母亲。
云忆终于睁开双眼,眼前虚映着年轻文相清冷孤傲的俊颜,也有着幼儿凄凄惨惨啼哭的小脸。
“傅清河,你欠我的,你还了;我欠你的,我还了。只是欠豆豆的,只有来生再还了。”
正统十二年冬,太上皇崩。举国哀恸,帝罢朝七日,面容枯槁,身形不立。
无望无悲,自性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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