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色
太宰治的眼睛注视着女孩。
她给同事打了个电话，确定了自己得到了临时调动的任命，看了他一眼——她似乎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哥哥的搭档，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所以有点惊讶他的权限之大。
原来她吃惊的时候是这样的。他想。
太宰治对待部下的态度显然与中原中也不同。如果说中原中也的部下对他是又敬又爱的话，那太宰治这边只有又敬又怕。他的喜怒无常与冷酷残忍和他的年纪形成了一种更加令人畏惧的对比。
但显然，太宰大人今天心情还不错。
部下通过后视镜，悄悄看到后排太宰大人正在笑吟吟地看着那名陌生的少女，一边说着故意惹人生气的话，简直像个高中生一样——他本来也就是高中生年纪的孩子。
然而就在这时，太宰治又不经意似的朝这边投来一丝目光，准确地捕捉到了部下在后视镜中的打量，那一瞥中的冷淡让部下浑身一颤，又打消了刚刚的想法。
自从天宁上车以来，没有一个人朝她露出多余的表情、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他们默契地将她视作空气，就像她不存在似的，这也是让她感到最自在的做法。这一切不是因为黑手党有素质，而是因为坐在她身边的人。
她感受到了别人都很怕太宰治，也感受到了那种压抑。她知道太宰治的身份估计不会那么简单，应该是比对接四课的上级更高级的存在吧。想到这里，天宁越发不解，她什么时候惹上这种大人物了。
太宰治已经能观察到女孩明显的烦躁，即使是在这种场合。
她一点也没有畏惧他的意思。
到了这份儿上，天宁反而不想去探究太宰治到底是谁了。反正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的，不知道的那就少知道一点为好——和太宰治不同，这是属于宁宁的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车辆停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民居前，外围已经围了一圈黑衣人。天宁默默随太宰治下车。周围人看到了一愣。中原大人现在正在国外出任务，太宰大人换搭档了？
随即，她们看到那名陌生少女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走在太宰大人身后，根本没有并肩作战的意思。
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这名少女的话，那就是……平平无奇。
看不出任何亮点，也不像是作战厉害的武斗派，和整个剿杀敌人的现场格格不入。
天宁跟随太宰治走到住宅门前，看到他随手打开了门锁，倒是微微一振，有点兴趣。可随即开门后的景致又让她恢复了兴致缺缺，那种死亡、阴暗和恐惧的味道太过浓厚也太过熟悉。
她讨厌打打杀杀。
太宰治回头看了她一眼，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怎么了？”天宁正自然地接过别人递给她的一把枪，拉开保险栓。
“风晴小姐，请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吧？”
他轻声说。
“一处藏匿机密的窝点？”她打量了一下天花板和地面说，有点不耐烦，“别故弄玄虚了快进去吧，里面很可能有残党。”
她对这种工作并不陌生的样子。也是，风晴天宁之前可是暗杀小队的。此时她的状态和做那些琐碎无聊的外务工作又不同。后者她反而更专注。
搜查部队井然有序地小跑进去，在空荡的房屋中震起微微灰尘。这里看起来没有人住很久了。
“报告，太宰大人。敌人可能刚刚逃跑了，厨房窗户前有脚印。”
“哦？”太宰走过去。风晴默默跟随。在看到那几个脚印和打开的窗户时，她轻轻嗤了一声。
太宰治回头。
“抱歉。”她很有礼貌地说，显示出了一名助手该有的素质。
太宰反而笑出声：
“真没办法，让你看笑话了呢，风晴小姐。我的部下都是这种会被诡计轻易骗到的蠢货。”话到最后冷淡起来，带着让人恐惧的味道。
天宁抬头望向一楼的天花板，二楼的地板。
一瞬之后，上面传来了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太宰治已经身手敏捷地跃上了楼梯。
“一队去外面的窗户下，再叫一队过来我这里。”天宁告诉那名部下。对方愣了一下，恭敬地说是，大概是看在她是太宰带过来的份上。天宁并不觉得自己气势很压人。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战斗，所以也没跟上去。在暗杀小队里，她也总是负责情报分析和战略的那个，极少出动到现场，相比其他身手了得的队员们，堪称默默无闻。
没想到，一个人影从楼梯上突冲而下，转眼就到了一楼。此时搜查队大部分都上了二楼，其余零碎分布在其他房间，那名部下带的人还未来得及赶到天宁身边，天宁所站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真空。
“风晴天宁！！”太宰治一撑手从楼梯上跳下来，高声喊她的名字。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碰地一声枪响，正奔突的人影一顿，突兀地摔倒。
汩汩血液流出，他半跪在地板上喘息。
天宁也站在那里胸口起伏，被吓到了的样子。可太宰治看到，刚刚那一枪分明毫不犹豫，几乎是在那人的身影刚出现她就举起了枪，然后精准地在数米之外命中了他的腿。
出人意料的强大枪法。
转瞬之间，胜负已分。
那名敌人——井原西鹤已经被部下带过来的人包围，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环成一圈指着他的头颅，再无逃脱的可能。他咳嗽着，盯着信步走过来的太宰治。
黑衣人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太宰治的枪口抵着他的额头，漫不经心低头笑问：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井原西鹤的眼睛从下面死死盯着他，像是盯着一个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他眼球暴突，布满血丝，面上的表情可怖极了，带着将死之人的不甘和愤怒，还有隐藏得极深的恐惧。
“太宰治。”他突然唤道。
在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妙的改变了。太宰治的心脏忽地一紧，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然后他莫名地、毫无来由地望向风晴天宁的方向——
下一秒，所有人都没想到，井原西鹤突然抬起手对着人群边缘的风晴天宁开了一枪。立刻有人朝他的手开枪，打掉了他的武器，可是晚了。
子弹已经精准地穿过黑衣人之间的缝隙，朝天宁射去，而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扑地一声闷响，是子弹的冲势遇到了□□阻挡，白色的衬衫被浸透，将外面的黑色西装洇成更深的颜色。
太宰大人竟然——替那名陌生的女人挡了一枪？！
井原西鹤咳嗽着大笑起来，断断续续地说：
“可惜、咳咳、没打中你的心脏！”
“我也觉得很可惜呢。”太宰治在剧痛中竟然勾起嘴角。
指缝被腹部涌出的液体染红，他此刻的神情相当微妙，有着阴郁的癫狂，又有些出神似的困惑。
[人间失格]并没有起作用，然而这确确实实是异能力。
井原西鹤一直没有使出的、看似无用的异能力。
“[好色一代]，使得在场任意两人陷入深深爱欲之情，当然，前提是——要知道姓名和面貌。所以——”井原西鹤不顾周围的枪口，痛快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位小姐的名字啊，太宰治！”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慢慢起身的太宰治身上，他竟然还在微笑着：
“你会后悔没有杀死我的哦，井原西鹤。”
然后就倒了下去。
“——太宰先生！！！”
无数人重叠的呼唤中，唯独没有天宁的。她正怔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那只手，正在被另一只来自倒下少年的手死死地握着，十指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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